寒门少年徐福手持铁剑，衣襟沾满仇人血迹。他抹一把白灰涂面，披发狂奔于洛阳暗巷，身后追兵呼喝声渐近。

"今日为友雪恨，纵死无悔！"他咬紧牙关，耳边回响着挚友临终遗言。当木枷锁住脖颈时，他盯着狱卒冷笑："尔等可识得天下义气？"

刑场立柱上，烈日灼烧着胸前刀痕，他闭目等待肢解之刑，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吼声："徐兄勿怕，我等来也！"三柄长刀劈开囚车绳索时，血珠溅在他干裂的唇上，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获救当夜，徐福跪在荒庙泥像前。颤抖的手抚过断成两截的铁剑，火光中映出同伴们疲惫的面容。

"诸君舍命相救，徐某岂能再陷兄弟于危难？"他将断剑投入火堆，火星窜起三丈高。天明时分，洛阳城南门走出个粗布青衫的书生，背囊里《春秋》压着未燃尽的剑穗。徐庶这个新名字，从此烙在他每卷竹简的批注里。

颍川书院阶前积雪，徐庶跪执苕帚扫尽三尺霜。檐下学子窃语："此乃杀人逃犯"，他握帚柄的手青筋暴起，忽听得身后传来清朗笑声："徐兄可否为石某扫净西厢？"

抬头见石韬抱来两卷《孙子兵法》，眸中毫无嫌恶之色。自此每夜烛光摇曳，两个身影映在纸窗上争论不休："此处当用火攻！"

"非也，须先绝其粮道！"三年间染黑八支狼毫，直到某日司马徽抚须长叹："元直已得《六韬》真髓。"

建安三年的襄阳郊野，徐庶与布衣诸葛亮对坐草庐。山风卷起《九州图》，露出荆州地形。

"孔明以为天下棋局如何？"他指尖划过汉水，却见对方拾起三粒粟米摆在益州："此三粒可抵十万雄兵。"

油灯将尽时，诸葛亮忽然轻笑："元直可知我自比管仲？""管仲缺个鲍叔牙。"徐庶将最后半壶酒推过去，窗外惊起一山夜枭。

建安十三年冬，江陵渡口飘着细雪。徐庶攥紧母亲遗落的木簪，面对刘备深揖及地："亮之才胜庶十倍..."话音未落，诸葛亮突然抓住他手腕："元直当真要走？"江风卷起徐庶披风，露出内衬孝麻。他指心长拜："此去许昌三百里，步步皆剜肝胆。"转身时听见刘备压抑的哽咽："替我...拜问徐老夫人安。"

太和二年春，邺城御史台梨花纷飞。徐庶展开北伐战报，笔尖朱砂滴落"诸葛亮"三字。案头摆着石韬送来的益州漆器："孔明又夺三郡。"他摩挲着母亲临终前缝制的锦囊，忽闻阶下小吏惊呼："中丞咳血了！"染红的手帕上，依稀可见当年隆中夜饮的酒渍。临终前嘱人刻碑："颍川徐元直，曾为天下扫阶庭。"

廿年后成都丞相府，诸葛亮轻抚故友书简，对姜维叹道："若元直在，北伐粮道何至艰难？"案头《劝学令》墨迹未干，赫然写着："凡决疑事，当思徐元直十验之法。"窗外春雨潇潇，恍若昔日颍川书院的扫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