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笑我不知廉耻恨嫁得紧。大婚才意识过来我嫁他不是为了他

曼珠评文化 2024-03-24 16:10:42
本文非原创,转载自网络,如有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我出嫁之前,全京城的女儿家都私下笑我不知廉耻,恨嫁得紧。 就连我的未婚夫君贺思智也高高在上地看我,指着我与他的狐朋狗友调笑:「堂堂国公之女,竟然这么自甘下贱。 」 那时我只低头不语。 然而大婚当日,贺思智才意识过来,我嫁他不是为了他。 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月后我已乘上高头大马,前往边境厮杀。 后宅的争斗算什么,夫君的宠爱算什么? 我要的向来是家国安定、百姓平乐。 01 春日至,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办了赏花宴,邀我前去。 婢女小喜替我梳妆,一边嘴里嘟囔。 我听着好笑:「你在嘟囔什么? 」 小喜是从小跟着我的,从来不怕我,闻言嘟了嘟嘴:「奴婢说,今天小姐就别跟在贺二公子身后了,免得又落人话柄…… 」 「被说两句有什么? 」我弯了弯唇,摆出一副小女儿家思春的娇憨姿态:「何况二公子玉树临风,哪个女子不爱慕? 」 小喜替我挽发,无奈道:「也就是您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 我低头笑了笑,没再言语。 小喜嘴上数落,手上速度却利落,三下五下替我装扮好。我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确实是芳龄女子该有的动人清纯。 我很满意,坐上马车就朝镇国将军府出发。 02 进了宴席之地,我便四处张望,寻找起贺秋秋来。 所幸她向来装扮张扬,在一团春日繁花锦簇中也显眼,我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她。 贺秋秋也看到了我,甩开一旁的贵女们迎了上来。 也有不少人看见了我。贵女们掩面偷笑,窃窃私语:「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不来? 」 「镇国将军府的宴席她哪有缺过的?真是没见过这样倒贴的女子。 」 「可真是丢国公府的脸…… 」 这些声音我听见了,贺秋秋自然也听见了。她横眉冷眼,扫过去就让那些贵女噤了声:「一天天就知道嚼舌根,叫你们过来赏花的是用嘴赏的吗? 」 贺秋秋说完就换了副脸朝我笑:「朝朝,我们去那边说话。 」 我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眼含泪花向她们投去一眼,由着贺秋秋把我拉走。 终于到了少人的地方,贺秋秋这才松开我的手,嫌弃地丢给我一张帕子:「快把眼泪擦擦,真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 我把自己熏过洋葱的帕子收进袖子里,用贺秋秋的帕子擦了眼眶,这才感觉眼睛不那么难受了。 「别提了。 」我翻了翻白眼,检查一下眼睛有没有出问题:「还不是为了这桩婚事?我现在整天都要一副西子抱心的柔弱姿态。 」 贺秋秋神神秘秘地靠近我:「说真的,下个月你就要嫁进将军府了。你真甘心嫁给我二哥那个草包? 」 我无语道:「这桩婚是我向我爹求来的,你说我愿不愿? 」 贺秋秋不甘心道:「这不应该啊,我二哥也就会吟诗作曲、琴棋书画精通了些,你怎么会看得上他呢?当年你可是和太子……嘶。 」 我掐了她一把,这才把她不过脑子的话语打断。 贺秋秋被我掐了也不敢发作,只能怪自己口无遮拦。 我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听见,这才压低声音道:「别再提那个人了。下个月我就是将军府的新妇,你的二嫂,再之后无论如何……也与那个人没有半分关系。 」 贺秋秋扁着嘴点点头,我这才松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嘴缝上我才放心。 」 她笑嘻嘻地挽上我的手臂:「别说了,我们回花园里头去。昨日桃花开得正好,今天肯定更好看。 」 我被她拉着走,刚刚因为她话语而荡起的心中波澜也消下去几分。只好叹口气,跟她一起到前头赏花。 03 我朝民风开放,男女同宴并不少见。 于是到了花园前厅不久,我就看见了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贺思智。 青衣玉扇,当下最时兴的男子装扮。穿在他身上,衬出几分纨绔模样,看着确实潇洒。 见到我来了,人群识趣散开。贺思智的几个狐朋狗友对着他挤眉弄眼,大意是你的未婚妻又来缠着你了。 下个月就要进门了,我不必再作出多么痴迷他的模样。于是只是简单见了个礼:「二公子。 」 贺思智还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招呼过我。 眼看我们今天的交流这么平淡无奇,自然有想看热闹的人坐不住。贺思智身旁一个男子戳了戳他的肩,笑着道:「我记得明小姐下个月就要与贺兄成婚了。都说婚前一月不能见面,怎么明小姐今日还是上门来了? 」 此言一出,旁边的女子皆掩帕而笑。我倒有些庆幸贺秋秋被将军夫人叫走,否则她在这管不住嘴,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贺思智皱着眉头呵斥我:「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 他嘴上呵斥,但我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我的死缠烂打让他在京城纨绔面前格外有面子,我的一片痴心在他那里不过是炫耀的资本。 我心中了然,却低头道:「二公子说的是。 」 见我真的骂不还口,从前没见识过的人确实惊了。贺思智掩饰着自己的得意,对我道:「堂堂国公之女,竟然这么自甘下贱。罢了,看在你对我真心一片的份上,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 」 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来这么一句,我心里翻着白眼,真是什么好赖话都让他说了。 正在我准备找个借口先行离开时,一道微凉声音传来:「怎么都围在这? 」 一句话把我钉在原地。 众人纷纷退开,向他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 萧怀瑾缓步而来,眉眼温润,然而自有天家威仪,惹得旁人不敢再闲言。 我掩饰下心中的纷乱思绪,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得有些久,我不动声色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幸好他收回了目光,只对贺思智说:「镇国将军可在府上? 」 贺思智忙道:「在的。家父在书房办公,殿下随我来。 」 萧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看我,同贺思智一起离开了。 我暗暗松口气,心想总算过了今天这一关。 接下来一个月,我只要待在国公府里,安安心心地待嫁就好。 一想到几个月的倒贴生涯终于要到了结束的关头,我如何不喜。 但就在我叫上小喜,准备离开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我脚步一顿,只听有人大喊:「二公子落水了! 」 我就知道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我匆匆折返,贺思智从书房回来失足落进了水里,全场竟没有一人识水性。 我心中暗骂,这些公子贵女为了附庸风雅,不让侍从随行。供下人休息的耳房离得远,找人过来时怕是贺思智已经成了一具溺尸。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我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丢给小喜,在旁人的注视下一头扎进了水里。 幸亏他不像寻常落水人那样惊慌失措,抓住人就不放。我很是顺利地将他捞上了岸。 众人纷纷围过来,查看我们二人的情况。贺思智呛了水,咳个不停。小喜连忙用披风裹住我,我在众人的簇拥间抬头一看,萧怀瑾站的很远,蹙眉望着我。 我垂下眉眼,对着赶来的贺秋秋和将军夫人道:「烦请借我一套干净衣裙。 」 将军夫人忙道:「好好。 」 她拉着我的手,搓了又搓,带我进入贺秋秋的闺房,让人打了热水来,让我先泡一泡。 「傻孩子,救人也犯不着你自己去救。 」将军夫人温声软语:「女孩子伤了自己的身体才不好,他既是自己落水,就该自己受着。 」 泡了热水我的身体确实暖和了不少,擦干了换上新衣,心下也柔软几分。 「你先回府吧。 」将军夫人安慰道:「等会儿我请两位太医去国公府看看,开些药。下个月就要大婚了,这个时候生病兆头总不好。 」 我于是披了件贺秋秋今年才得的白狐大氅回府了。 走前贺秋秋来送我,我特地扬起大氅一角,用口型表达谢意。 贺秋秋快气疯了。 04 回到国公府后,我还是大睡了一场。 大概是久居京城这个温柔乡,我的身子也有些养娇了,春天的池水也让我受了寒。 将军夫人请了两位太医,其中一个我认识。在一位太医走后,我才招呼那位道:「叶太医近来可安啊?」 他是专属东宫的太医,不受宫里管辖。今天破天荒地来了国公府,倒显得我面子大。 叶广白习惯性忽略我的调侃,认认真真地诊脉,确定只是寒气入体后才皱眉看我,道:「明朝朝,你是真喜欢上贺思智了?要这么糟践自己? 」 「救人而已啊,换做谁我都会去救的。 」我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喝了口热茶:「你掉了我也会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懂不懂? 」 他伏案写着药方,写完之际欲言又止。 我挑眉:「有话就问。」 「你当真要嫁给贺思智? 」叶广白问:「他是京城的纨绔,配不上你。 」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外之意:「你是来给别人做说客的? 」 他抿唇,不再言语。 「我不可能做一辈子国公府的小姐, 」我了然:「将军府我至少知根知底,贺思智混账又如何?我要的又不是他。 」 叶广白急急辩白:「你对他没有爱慕,最后也不过一对怨偶。你明知道太子…… 」 「叶广白。 」 我平静地叫了他的名字,他这才冷静下来。 我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把我和萧怀瑾扯上关系? 「你说这些做什么?来说服我做萧怀瑾三宫六院的其中一个? 」 「可是叶广白,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嫁进东宫,不是我的志向。」 我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语气渐低:「世间安得双全法。 」 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向来没有双全法。 05 人受了风寒总是要难受一阵的,就算我身子骨好也耐不住春风料峭。 于是我发了高烧,脑子浑浑噩噩的,这一晚我做了很多梦。 梦中免不了出现儿时随外祖住在边关的场景。 彼时我母亲刚去,父亲把我送到边关的外祖那教养。可那几年边关战火频发,外祖家也人丁凋零,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女眷教养我。 但来都来了,外祖将我带进军营。于是我便成了军营里人人稀罕的小霸王。 外祖的军师觉得我聪慧,经常将我带在身边参与议事,也教我读孙子兵法,告诉我兵不厌诈。 两国边界交壤处是沙尘漫天,各自退回几公里是草原。我骑着外祖特意给我挑的小红马,趁着没人看管,小鞭一甩就跑马去了。 当时走了好远啊,远到看不清外祖的营帐,远到一眼望去只有一模一样的草原。 小红马跑累了,水囊里的水也喝完了。晚霞也渐渐散去,天空慢慢黑了下来。 我当时可真怕,怕外祖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戎族,也怕草原上咬死马匹的恶狼。 我催着小红马走,可小红马不走,催的多了,它还抗议地颠我。 我欲哭无泪。 就在我绝望之际,听见了有人唤我的名字。 「朝朝,朝朝!」 是萧怀瑾。 他从前被陛下派来边关见识军营生活,与将士同吃同住。我是军中唯一一个小孩,他闲暇时总爱逗我玩。 没想到这种时候是他先找到了我。 我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身体有些发软,大概是刚才太过紧张的缘故。 萧怀瑾跑马到了我附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确认了我无事,开口正要训斥,就见我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于是话语堵在嘴边,他连忙下马拉我:「朝朝!」 我躺在地上,目光里只有满天星空和他。 「真好啊,」我说:「幸好你找到了我。」 这次走丢的结果当然是被带回军营,被外祖狠狠地责骂了一顿。所幸萧怀瑾为我求情,我才没被罚太狠。 萧怀瑾为我的摔伤上药,我傻兮兮地看着他笑:「萧怀瑾,你人可真好。」 萧怀瑾白我一眼,端庄的储君在那时也不过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明朝朝,不能再有下次了。」 大魏的皇帝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故而皇上有意历练,萧怀瑾在边关待到了十七。 我的十四岁生辰礼前几天,宫里来了马车接萧怀瑾走。 他登上马车前,对我说:「我等你回京城。」 他指了指腰间佩剑,剑柄上一个红彤彤的剑穗,是我亲自做的。 在边关,剑穗是女子送给心爱的男子的。 可是梦是会醒的。 我在春寒料峭的夜里,第一次忆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06 我在边关又待了一年。 一年中诸多变故,比如军师病死,外祖再无能商议决策之人。 夜深之时,戎族再次进犯。 这次他们早有准备,打得又急又狠。 外祖披甲上阵,虽然凯旋,回来的时候内襟却浸满了血。 军医替他处理伤口,擦拭的布换了一块又一块,装血水的盆换了一个又一个。 和外祖并肩作战的老副将叹口气,说外祖从没受过这样重的伤。 老副将和我一起守着外祖,他喝一盏冷酒,告诉我如今朝堂已经没什么能上战场的武将了。 「你外祖本来前几年就要衣锦还乡的,可他走了有谁能来守边关?京城那些纨绔只会纸上谈兵,一个个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我沉默地听着。 红烛摇着,照出一室昏黄。影子摇摇晃晃的,掉了一颗浊泪。 「京城都是虎豹豺狼啊。」老副将闷下一口烈酒,再不说话。 到半夜,外祖突然发起高热。 老副将去喊军医,外祖迷迷糊糊睁眼,招呼我过去。 我握住他布满老茧的粗大手掌,问道:「外祖?」 「朝朝啊,」外祖瞪大双眼,声音听起来依旧如平常那般,浑厚有力:「怎么哭了?别哭,外祖接下来说的话都好好听着。」 我慌忙抹去眼泪,点头道:「您说。」 「外祖知道你喜欢怀瑾,」他说:「做大人的怎么会不知道孩子的心思?你们在边关自然是两情相悦,两小无猜……」 「但在京城他是太子,也是将来的帝王。你若真嫁给了他,以后就是皇后。那样高的位子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外祖有些气喘,我想起身给他倒杯茶,却被他按住了手。 「当年你姨母入宫,也只是贵嫔而已。」 「她只是要在后宫生存下去,然而我们秦家赫赫战功、明家三代国公也护不住她。」 外祖忆起从前,眼中的光暗淡下来:「伴君如伴虎,京城是吃人的地方。」 「我这一死,你就要回京城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挤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笑来:「届时不管你想怎么样,外祖都支持你。」 「只是朝朝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07 外祖还是去了,一时间军营中皆弥漫着哀痛的氛围。 朝廷派来的守关将军比国公府派来接我的车马快,我于是亲眼见证了我军的大败。 老副将这次也伤得很重,他摇着头:「这样打下去只会满盘皆输。」 我听完,起身去了还亮着烛火的将军营帐。里头一堆将士聚在一起,讨论着战局。除了那位新的守关将军,其他都是军中的老人,见到我来并没有多意外。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我平静道:「戎族生性狡诈,只正面交接伤不到他们根本。」 一屋人都静了下来。 我继续说:「如今快到秋冬,戎族是为了过冬的粮食。他们打不了长久战,只能少兵多队,跟我们玩游击。此时他们王城守备空虚,不如擒贼先擒王。」 守关将军静静地打量我。 我单膝跪地,做出请命的姿态:「请将军允我带兵,从敌后方入手。」 营帐中许多人反应过来,连忙阻止我。 但守关将军没有拦我。 于是我连夜清点出一支精兵强将,绕着路朝着戎族的王城去了。 也是夜深之时,在王城的歌舞声渐歇的时候,我用悬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和拉着弓蓄势待发的将士胁迫戎族的王撤回兵马,签下了契约,保证十年不侵犯边关。 守关将军对我啧啧赞叹,说我巾帼不让须眉。 又叹气,叹我是个女儿身。 我望着残阳,沉默了很久。 几天后,国公府的车马到了,我坐上富丽堂皇的马车,离开了边关。 08 梦醒时分,我感到气闷,起身去开了窗。 月色如水,温柔澄澈。我撑着下巴看了很久,心想怎么京城和边关离那么远,月色都一样漂亮。 正在我愣神之际,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前响起:「不是受了寒?夜深露重,关了窗休养才好得快。」 我循声望去,有匪君子,一身青衣,正立在窗旁盛开的栀子花树下。 「深夜进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人做的。」我笑了笑:「萧怀瑾,你的为君之道都学哪去了?」 萧怀瑾从阴影走出,明亮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 阔别许久,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的见面。 眉眼还是熟悉的样子,然而长眉淡漠,眸色幽深,已经初备帝王之姿。 这才是储君该有的样子。 我无声笑了笑,却听他问:「你……当真要嫁给贺思智?」 萧怀瑾目光沉沉地盯着我,我竟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哀戚和祈求。 想必是叶广白回去后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同他说了,他这才大半夜地跑来,想听我一句真心话。 见我不语,他拿起腰间佩剑,露出一条红色剑穗。 萧怀瑾的眸色发亮:「朝朝,我们明明心意相通……」 「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马上求父皇赐婚。就算在京城,我们也能和在边关的时候一样,这样不好吗?」 我摇了摇头:「不好。」 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萧怀瑾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我轻声道:「萧怀瑾,你知道我回京第一天,就被陛下下旨请入宫中吗?」 他的眼中少见的出现迷茫,大概是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继续道:「陛下请我入宫询问边关事务,说完后让亲卫送我出宫。」 「那时我看来来往往的都是世家贵女,随口问了句,才知道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办了春日宴,以此为你选妃。」 说到这里,萧怀瑾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面色仓皇。 「我那时不过路过一看,就瞧见了春日芬芳,皇后娘娘将你与左丞之女撮合在一起,你们并肩而行的样子,当真是话本里说的佳偶天成。」 我语气淡淡,仿佛说的故事中没有自己:「萧怀瑾,你不是非我不可。」 「恰恰相反,你有很多的选择。」 「而我,不再是唯一。」 萧怀瑾张了张口,眼眶似乎红了。 我摆摆手:「从前种种就当过眼云烟,那枚剑穗……终究比不上京城的好,殿下若是厌弃了,丢了便是。」 说罢我也不看他什么反应,抬手把窗关上。 我终究有我的道要走。 09 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大婚的日子。 国公府没有女眷。为了规矩齐全,将军夫人特地清早乘一顶小轿来到国公府上,为我添妆。 将军夫人笑着说:「我这是嫁了侄女,又娶了儿媳。」 她与我母亲的金兰之谊从前便是佳话,如今再加上这一桩,便成了令人艳羡的缘分。 喜娘梳着发,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我不耐听这些,闭着眼任由几个侍女为我梳妆打扮。 凤冠霞帔在身上,当真有几分重量。 女眷话别之时,将军夫人摸着我的眉眼,眼眶红红的,嘴中不停地唤「好孩子」。 「要是阮娘还在,能看见你出嫁的样子就好了。」 阮娘是我的母亲。 我笑了笑,只说些宽慰人的讨巧话:「母亲在天之灵,看到姨姨还想着她,定是会开心的。」 将军夫人拉着我的手,满目疼惜。 然而我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竟有些心虚起来。 这场婚宴办得盛大。国公府嫁女,将军府娶新妇,京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 贺思智一身喜服,看上去沉稳不少。 我以扇掩面,拜过父亲,又朝母亲的灵牌拜了拜。 父亲的发染上霜雪,却笑得很开心。 他对我要求不多,平生所愿不过我平安喜乐。 我蓦然感觉鼻尖酸涩。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拜别父母双亲,坐上前往将军府的喜轿。 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喜庆,将军府大手笔地安排了人在沿路洒喜糖。 贺思智坐在高头大马上,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我闭着眼,默默地盘算着时间。 车马忽然停下。 我睁开眼。 外头的锣鼓声也歇了下来,我听到了女人凄厉的哭声。 周围都在哗然,比方才的锣鼓喧天还要热闹。 我掀开帘子,示意小喜让人把轿子放下。 等轿子落地,我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围观的人因为我的出场静了一瞬,但顿时更鼎沸起来。 贺思智勒马回头,面色铁青,却还是缓和了声音:「朝朝。」 「回车上去。」 我没理他。缀着珠玉的嫁衣随我的步伐一步一响,最终停在了正跪倒在马前的女子面前。 生育完的妇人大多丰腴,然而她瘦骨嶙峋,头发也乱糟糟,想必是躲了很久。只有手中抱着的孩子白白胖胖,正在大声啼哭。 我转头看向贺思智,冷声道:「我原以为你只是看不上我,没想到你竟然把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未娶妻便与人暗通款曲,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教养吗?」 我朝民风开放,唯独对未婚生子这件事极为避讳。 把这事摆到明面上,不仅贺思智再无入仕可能,就连将军府也会受到非议。 贺思智果然怒极:「胡说八道,我何曾说过那是我的孩儿。」 「贺公子好大的脸!」随着一道泼辣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华丽、身材丰腴的中年女人走到大道中间,指着贺思智就开骂:「我们花满楼的头牌姑娘,原本只卖艺不卖身。贺公子凭着家大业大,强迫了我们家的好姑娘,等人有了身子又不想负责,找了人过来要把我们家姑娘杀了。多亏我机灵,让这姑娘找路跑了,要不然这姑娘也没了。」 花满楼是京城第一青楼,在场自然不少人都认识花妈妈。 我看着贺思智的脸色由青转黑,难看极了。 趁所有人都在议论的时候,我直接站了出来:「贺思智,你口口声声我自甘下贱,可我不过是痴心于你。如今你欺我辱我,瞧不起我国公府,如何还敢让我嫁进你将军府?」 说着说着,我的眼睛已经噙满了泪,一幅被伤心至深的模样。 随即我掩面啜泣。贺思智已经说不出话,也是,他那只会吟诗作画、饱暖思淫的脑子能想出什么话应对当下的场景了。 直到兄长骑着马追了过来,怒吼道:「贺二!」 我看了眼追在兄长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喜,心想回去一定给她加月钱。 兄长将我拉上马,又转向贺思智,声如洪钟:「此事我定会上报陛下。我倒要问问,仗着将军府的势作威作福、害人性命的人是不是只有贺二你一个!」 贺思智脸色变红,却也说不出话。 兄长瞥了一眼旁边二人,让小厮处理好,便策马从贺思智旁边绕了过去。 我听见贺思智喊了我一声,但我没有回头。 兄长带我离开前,我无意识地往街旁茶楼看去。 只看见一人长身玉立,静静地注视我。 我回以一笑。 10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来回禀的下人已经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父亲说了。 父亲目光沉沉,屏退下人后才问我:「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深深伏拜下去,只说:「女儿不孝。」 他疲惫地摆摆手,示意我下去歇息。 我走到书房外,才瞧见兄长在外头探头探脑。 见我出来,他连忙站直身子,摆出大哥的威严:「怎么,爹罚你了?」 我摇摇头,觉得好笑:「长兄不问我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吗?」 兄长摆手:「我无须知道那些,不过就像大哥之前说过的那样……」 他想揉我的头,却因满头的珠钗无从下手,最终拍了拍我的头:「你想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 兄长确实是支持我,因为当天傍晚刚吃完饭他就嘴巴一抹敲锣打鼓地到宫里闹去了。 我彼时已经卸下了珠钗,换上了常服,心情甚好地在花园里逛。 又听小厮来禀,父亲也穿了朝服往宫里去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凉凉的笑:「今天倒是开心?」 我回头一看,萧怀瑾站在离我不远的纳凉亭,正定定地看向我。青衣俊逸,在他身上更显谦谦君子的温润。 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朝他走了过去。 亭子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副残棋,看我瞧得起劲,萧怀瑾主动道:「手谈一局?」 我正有此意,于是坐下来开始落子。 他问我:「落子无悔?」 我答:「落子无悔。」 他下一颗白子,似笑非笑:「我竟不知你与父皇早有联系,要借着大婚的名号让将军府放松警惕,好乘机下手查取将军府伺机谋反的罪证?」 我笑了笑:「毕竟大婚这种事,总是能让人放松些警惕不是?」 所谓的我痴恋贺思智、非贺思智不嫁不过是演出来的假象,真正目的就是让将军府放松警惕,露出勾结皇子意图谋反的意图来。 再借着贺思智未婚生子一事,小题大做,好让陛下拿出证据,数罪并罚。 大概是我的爱慕演得太真,从头到尾竟然没人怀疑过,我一个在边关生活了数年的人怎么会对一个京城纨绔一见钟情,甚至非卿不嫁。 萧怀瑾又问:「父皇许了你什么好处?」 我比了嘘声的手势,示意不可说。 萧怀瑾状似开玩笑道:「没有想当太子妃这一条吗?」 我下了一颗黑子,闻言笑了:「没有。」 萧怀瑾不再说话,亭子间只余叩棋声与流水声。 我专心致志地落下一子,思索着下一步。然而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让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萧怀瑾定定地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我从未与左丞相家的女儿有什么关联,你看见的那次不过是我们恰好同行。」 我没说话。 他却忽然崩溃了一般:「你为什么不与我说?不与我说你回来了,眼看着母后将人塞在我身边?」 我递给他一张帕子。 等萧怀瑾终于冷静了些,我才轻声开口道:「我要与你说些什么呢?」 「萧怀瑾,我们之间隔着好多。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外祖死后,我背后的势力只有国公府。」 「我要如何对抗京城中的众多世家,坐上太子妃那么高的位子?」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能力,也疲于应对那么多的后宅事务。」 「何况,」我顿了顿,笑着看向他:「你的身边不缺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她们都比我适合你。」 萧怀瑾已经平静许多,然而声音还是发颤:「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我弯了弯眉眼。 「可是萧怀瑾,京城中不缺能做太子妃的人。」 「可是边关,却永远缺少能臣干将,也缺少对戎族缺少认识的人。」 「你知道的,萧怀瑾。」 我饮下杯中冷茶,站起身,笑着道:「我的志向从来不在京城的宫廷宅院中,我想做边关的鹰。想做像外祖一样,守在边关的将。」 「萧怀瑾,」我看向今晚格外澄澈的月亮:「即使我在边关,你在京城,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轮月亮。」 萧怀瑾也站起身,走到亭子边,同我一起看月亮。 我看向他,许诺道:「我在边关,会守着大魏,也守着你的。」 大概是我的承诺太认真,他这才笑了笑。 揉着我的头发,轻声道:「好。」 11 将军府的重重罪证被查清的那日,我正好在府里看完了一整本兵书。 听府里的人说,镇国将军与三皇子相勾结,私自屯兵,妄图谋反。连同将军府的各路亲戚在本地欺男霸女、私占良田,数罪并罚,三族之内皆诛。 陛下身边的亲卫来到我的房中,我起身迎接,却被他摆手阻止了。 他将一块虎符放到我手里,说:「这是陛下给你的。」 我笑着接过。 从前由镇国将军掌管的虎符,一万精兵,现在由我掌控。 这是我答应陛下做局的条件。 「贺夫人和贺小姐也已经得了特赦令,前往边关去了。」 我点点头,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亲卫问道:「陛下说,允您的三件事还差一件,问您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殿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那臣女想要陛下和殿下平安喜乐,百岁无恙吧。」 亲卫有些意外,随即向我见礼:「属下回去一定会向陛下和殿下如实禀报的。」 我没再多说,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京中的事情太多,终究不是我该停留太久的地方。 我正在屋内收拾着行李,准备择日出发。 小喜哭着跑进来,想必是听闻了我喊人准备良马,进来问我要去哪。 小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小姐把我从难民堆中捡回来的,现在要离开了,却不带我吗?」 当时我只是看一堆难民中,唯有她是孤身一人,没多想就把她捡回来带在身边了。 我笑道:「我是要去边关,那样寒苦的地方你怎么受得了?」 小喜摇头道:「再苦我也受得了,只要小姐把我带在身边。」 我思索片刻应下了。 小喜欢天喜地地去收拾行李。 我告诉小喜我们初八出发。 然而初七夜晚,趁着夜深人静,我带上了虎符,乘着备好的马准备出发。 兄长特地没睡送我出城,我叮嘱道:「记得照顾好小喜,若她发现了我不在,你只管哄骗过去。」 兄长打着哈欠,对我道:「放心吧。」 我看着他困倦的样子未免好笑:「你早点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兄长指了指城墙上:「明日要早朝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我抬头望去,一抹身影站在城墙上,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看。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腿下一夹,马儿就奔了出去。 到了城墙外,我勒马回头,守卫已经将城门重新关上,唯独那抹身影依旧站在那儿,长身玉立,却莫名萧瑟。 我朝他用力挥了挥手,指向了那一轮月亮。 月亮有阴晴圆缺,然而幸运的是,边关和京城是同一轮月亮。 萧怀瑾也朝我挥了挥手。 我笑得开怀,转回自己要前行的方向,吹了个马哨。 策马奔腾,我要奔赴的是我的志向。 我会在边关,守着京城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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