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看雨听风

素材：杨彩凤

我出生在70年代的北方小山村，从我记事起，印象最深的就是饥饿，虽然那时候已经分产到户，按理来说我家也不至于让我这个孩子饿得眼冒金星，实在是家里有个病人，为了给母亲看病，父亲花光了家里全部积蓄，还向亲戚借了不少钱。

小时候我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只是知道母亲不能干重活儿，总是咳嗽，有一次竟然咳出了血。

当年爷爷奶奶根本不同意我父亲娶母亲，他们嫌弃我母亲踮脚，其实，我母亲慢点儿走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我爸曾经说过，他之所以相中我妈，主要是因为我妈孝顺，独自照顾了她生病的外婆三年，我爸总说我妈是贤妻，有点残疾没事，有点病也可以治，只要人好就行。

可爷奶就说我爸娶了个残疾，他们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连带着不喜欢我们一家人。

在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六岁那年，母亲上山挖了很多野菜，就想着给公婆也送点儿，进了大门我就闻到屋子里飘出的香味儿，好像是我家过年才能吃到的饺子味儿。我兴奋的对妈妈说，“奶奶家好像在吃饺子，我也想吃。”妈妈摸摸我的头说，“你就是个小馋猫，进屋以后要听话！”

我蹦蹦跳跳的就往屋里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奶奶和二婶看见我们进院，很着急的就往厨房里走，后来又端来了什么放到了炕桌上。

我满心欢喜的推开房门，明明屋子里飘着的还是饺子香，可餐桌上却摆着一盆大碴粥。

我不可置信的看看桌子，又看看母亲，只见母亲的脸色白了又白，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对我奶奶说，“妈，这是我上山挖的野菜，我给你们送过来，整点儿菜团子也挺好吃。”

我奶嫌弃的接过，“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要过来，并没有多煮一些饭菜，要不你们将就吃一点？”

我刚要说吃，母亲就抢着说，“妈，我们是吃过来的，那我们就回去了。”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吃过，我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乱叫，可是妈妈不让吃，我只能跟着走。

我妈回去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是默默的掉眼泪，我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的跟着走。

回到家，我父亲看见我母亲发红的双眼，就问怎么回事儿，我母亲则轻飘飘的说，“回来的路上风大迷了眼睛。”

我父亲自然是不信，他找个机会把我拉到了门外，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妈妈在大门外就闻到了奶奶家吃的是饺子，可还没等我们走进屋，奶奶就把饺子藏了起来，端上了一盆大碴粥，还问我们俩吃不吃，回来的时候妈妈哭了。”

当时我父亲的脸色就很难看，“妈妈没吃，你吃了吗？”

“我也没吃。”我有点沮丧的说。

这时候父亲略微松了口气的说，“好孩子，没吃就对了，虽然我们穷，但我们要有志气，别人不是诚心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坚决不能要，即便他们是爷爷奶妈也不行。看见别人吃东西，即便自己很想吃，但也不要盯着看，要把脸转过去，这是教养，也是给自己留的尊严，知道吗？”

那时候我不太理解父亲说的话，可是我记住了，即便自己很饿，到饭点儿的时候也要回家来，家里有客人，即便再饿，也要等到客人下桌再吃。

我只记得刚刚懂事儿的那几年，应该是刚刚分产到户的八几年，卖粮的钱都给我妈看了病，抓了药。

那时候，我们姐妹经常饿肚子，没办法，我就领着妹妹去山上挖野菜，婆婆丁，荠荠菜，还有柳蒿芽，凡是能吃的，我们都要挖回来，混点玉米面，做粥喝。

那时候，我妈经常说，是她连累了我们一家人，可父亲总说，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情。

记得我十岁那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那年冬天还特别冷，母亲躺在炕上都咳嗽好几天了，一口一口的吐血。

虽然父亲已经给母亲买了药，可大夫说光治病不行，病人更需要把营养搞上去，不然哪有力气恢复体力，对抗疾病。

为此父亲愁的整天蹲在地上抽烟，因为他已经把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有几次，我甚至看见父亲偷偷流眼泪。

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我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哪里借钱呢？于是我就硬着头皮敲开了奶奶家的房门。

“奶奶，我妈病了，能不能借我们点钱，我想给她买点好吃的。”

还没等我说完。我奶奶就说，“当初我就不同意你父亲娶这个病秧子，他就是不听，现在我也没办法。”说完，奶奶就丢给我一个白面馒头让我回家了。

我拿着那个馒头，边走边哭，虽然我很饿，我却对这个馒头厌恶至极，我不知道奶奶为啥这么绝情，我知道他们是有钱的。因为我爷爷是我们那里有名的木匠师傅，找他干活的人很多，当别人只有过年才能吃上饺子的时候，奶奶家偶尔都会吃上白面馍馍了。

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们一直和我二叔住在一起，她一直夸我二婶肚子争气，给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孙子，这也是她嫌弃我妈的原因之一，这些年，母亲只生出我们姐妹二人。

等到家的时候，我早已经擦干了眼泪，母亲知道我去了奶奶家以后，她最终也没有吃下那个馒头。

反而是父亲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彩凤，不要再去求你爷爷奶奶了，我们虽然穷，但也要有骨气，钱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想办法，你的只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以后有出息了，才能更好的孝敬你母亲。”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的办法，他是出去给别人抬棺材，挣钱给母亲买营养品，好在经过那次的精心治疗和细心调养，母亲的病真的在慢慢好转，后来再也没有犯过病。

由于母亲不在生病吃药，我家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我和妹妹都相继上了高中，初中，我奶奶又开始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还不如向我的两个双胞胎孙子学习，早早下地干活，为家里挣钱。”

我父亲每次都不和他母亲争辩，因为我父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看得比别人更长远。

随着母亲病情慢慢好转，我们家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其实就是能吃饱饭，那时候我萌生了退学的想法，我和妹妹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每年的花费都不少，我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家再一贫如洗，那种忍饥挨饿的滋味儿太难受了，可当我把想法说出来时，被父亲痛骂了一顿。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上学，家里的事儿不用你们姐俩操心，有我和你母亲，咱家的困难都是暂时的，穷不能扎根儿，只要我们够努力，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就算是穷，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也许是被父亲说动了，也许是我知道我的出路就是努力学习，好在我和妹妹都没有让父母失望，我们先后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家里一下子出来两个大学生，也都找到了好工作，让刚刚才知道教育重要性的村里人羡慕不已，都说我父亲有眼光。

几年前，我父母起早贪黑，把我家那几亩荒山开垦了出来，种上了果树，慢慢的，我家的收入也好了起来，把全村唯一的危房推倒重建了五间大砖房，也成了全村最漂亮的房子。

这时候的我奶已经70岁了，我爷前几年去世以后，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这几年她的脾气好像好了很多，总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往我家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二婶儿对她不好了，嫌弃她一天光吃饭不干活儿，而我奶奶眼中的那两个宝贝疙瘩双胞胎堂哥，没上几天学，也没学啥手艺，就在农村种地我，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们，吃不得啥苦，地种的也是一塌糊涂，导致快30岁了也没成上家。

我奶在我二婶儿那儿捞不到好脸色，也吃不饱饭，没事儿就往我家跑，赶上饭点儿，我父亲也会留她吃饭，我母亲也没说什么，好菜，好饭也都放在她的面前。

有一次我奶奶吃着吃着就哭了，说自己当初真的错了，不该那样对我们全家，我父亲没说什么，我母亲更是没表态，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提起那段伤心的往事。

后来我奶干脆就在我家住下了，丧事也是我父亲筹办的，后来我问过父亲，“你记恨过我奶吗？”

“当然记恨过，看见你妈吐血，你们没饭吃的时候，我恨他的偏心和无情，可现在她老了，已经知道错了，做儿女的哪有不赡养的道理。”

我曾经也问过我母亲，“你记恨过我奶奶吗？”

而我母亲的回答更让我震惊，“没有记恨她，因为她是你父亲的妈妈。”

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父亲为母亲吃那么多的苦都是值得的，因为那句“贤妻”她担得。

其实我也曾记恨过我奶，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没有拉我们家一把，可看到父母的态度，奶奶的觉醒，我也释然了，也许这就是父母言传身教的结果吧。

这就是我平凡而伟大的父母，是他们教会我坚强，隐忍，是他们教会我不向困难低头，也是他们让我明白理解和释然。

就如我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每一个能让你遇见的人，都会教会你一些道理，我们要怀着感恩的心去生活，人生才不会太纠结，你要学会遗忘，才能更好的生活，站在自己的高度，看该看的风景，走该走的路，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积极努力的人！”

这就是我的父母，平凡而伟大的时刻给我力量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