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看雨听风

素材：张广发

昨天，我还没下班时，就接到了堂弟的电话，“姐，我爸不见了，打电话关机，他不能寻短见吧？”电话那头传来了堂弟焦急的声音。

“堂叔在哪里走失的？难道检查结果不好吗？”我试图冷静的询问堂弟。

我这么一问，堂弟在电话那头哽咽哭出声了来，“做了很多检查，大夫说是肺癌，看症状应该是中晚期。原本我是把他支出去才和医生说话的，谁知道，他半路折回来偷听到的。”

听到堂弟这么说，我的心莫名的揪痛，两年前堂婶儿刚刚因肝癌去世，堂叔又病了，我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

“弟弟，你也不要着急，你先回家看看，也许堂叔先回家了呢！我这边也和领导请假去找，我们分头行动。”我边说边拿起东西往外走。

堂弟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说了一句保持联系就匆匆挂了电话。

和领导请完假以后，我试图让自己平静心情，这样才能努力去思考，我觉得堂叔回家的可能性很小，自从堂婶去世以后，他经常去堂婶的坟前坐一坐，所以我觉得堂叔一定不会走远，没准是找堂婶说话去了，于是我开车就去了堂婶的墓地。

远远的，我就看见堂婶坟边儿坐着一个人，背部弯曲，头发花白，那正是我堂叔，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停下车，赶紧给堂弟打个电话，告诉人平安找到了，之后，我就走下车慢慢向堂叔走去。

我没敢打扰堂叔，只是默默的走到坟边儿给堂婶儿鞠了一躬，堂叔看见我也没有惊讶，只是招呼我过去，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块儿干净的纸壳子，放到地上，示意我坐下，陪他说说话。

这时，我才好好看看堂叔，三个月不见，他看似又老了，堂婶儿活着的时候，他后背挺直，精气神儿十足，可自从堂婶去世以后，三叔是眼见的衰老。

“叔，你在医院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我弟弟都急疯了，到处找你。”我看着堂叔小心的说着。

我堂叔微微一笑，“我不走，你老弟也就得让我住院，知道自己得啥病就行了，别再浪费钱，人都有一死。”堂叔一边说一边给堂婶儿的坟上填土！

还没等我开口，远处就开上来一辆车，我一看就是弟弟赶到了，他下车急忙就往这边儿跑。

“爸，你跟我回医院，咱们住院治疗，大夫说你有很大几率能治愈。”堂弟的眼睛微红，一看就是哭过。

“干啥这么风风火火的，给你妈磕个头，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我堂叔有些生气的说着。

我堂弟倒是挺听话，跪下就给我堂婶儿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说，“妈，我爸得病了，我想让他手术治疗，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听着弟弟这么说，我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堂叔听见儿子这么说，他的眼圈也微红，“孩子，不要劝我去治疗，你妈就是现成的例子。”

提起我这个堂婶儿，我的心里也莫名的发酸三年前，堂婶儿身体总是不舒服，在村里的卫生所打了很多的针，可是依然不见效果。

堂弟听说后赶忙请了假，领着堂婶儿去大医院检查，没成想这一检查就在医院住下了。

堂弟找了在医院工作同学的帮忙，原本以为可以快点儿出结果，没成想却检查出肝癌中期晚期。

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和会诊，最后敲定的方案有两种，可以手术治疗，但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把癌细胞全部清除，因为堂婶儿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但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第二个建议就是进行保守治疗，瞒着患者，让她心情愉快，坚持服用一些药物治疗，尽量延长生命。

我堂叔和我堂弟私下里商量了好多次，后来还是我堂叔拍板儿说要手术治疗，他说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伴儿死去，就算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救她。

我堂弟肯定也是支持我堂叔的，谁不想自己的母亲有痊愈的可能呢。

家属这边儿商量好了，医院那边也很快就准备好了，堂婶儿手术很成功，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老伴，我堂叔真是很心疼，每天喂饭，擦屎擦尿，他都亲力亲为，我堂弟看着自己父亲这么憔悴，就让他回家休息，自己来照顾母亲，可我堂叔总觉得别人照顾不好自己的老伴儿，我堂婶儿住院的那一个多月，我堂叔足足瘦了十斤。

我堂婶儿自从手术完之后，她就没有离开过轮椅，主要是她身体虚弱，吃不进什么东西，她身体自然是恢复的不是很好，从手术到去世仅仅维持了半年左右。

在堂婶临终的时候，我去看望过几次，以前爱笑爱美，爱打扮的堂婶儿变得憔悴无比，瘦弱的感觉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刮跑，他总是喊疼，可是她该用的药都已经用了，依然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堂婶每次都求堂叔给她个痛快的，堂叔只能一边哄着一边转过去偷偷抹眼泪。

堂叔总是在没人的时候自言自语，说自己错了，自己错了，就应该选择另外一种治疗方式，至少老伴儿不会这么痛苦，他还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不知道堂叔是不是因为照顾堂婶儿太辛苦，还是因为内心思想压力过大，反正感觉我堂叔越来越憔悴，我堂婶儿去世以后，他连说话的次数都少了。

想起堂婶儿的过去，我忽然明白了，堂叔为什么要离开医院。

“儿子，大侄女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不要再劝我，我是不会回去手术的，我都已经70岁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爸，我们明天去省城最好的医院，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儿子有钱，你不用担心经济问题。”我堂弟还试图说服自己的父亲。

“儿子，爸知道你是孝顺的孩子，爸就你一个孩子，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妈治病已经掏空了你的积蓄，爸更不想走你母亲的老路。”

“你要真孝顺，就不要违逆我的意思，你该上班儿就上班儿，该挣钱就挣钱，我还像平时一样生活，你多给爸爸买点儿烧酒，买点儿烧鸡，爸就知足了。”

我堂弟还想劝劝，我一把拉住了他摇摇头，小声的说，“老弟，你和我叔都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不要着急下定论，至少不差这一天晚上。”

我堂弟看看我，无奈的点点头，我堂叔则看着我笑了，那种笑是发自内心感动的笑。

我不知道堂叔和堂哥最后会做如何决定，至少不是我能左右的，我知道堂叔的想法，他不想人财两空，他想趁着自己身体还好，再享受一下生活，现在自己七十多岁，能治好还能活几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想拖累孩子，既然我们都有离开的那一天，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我和堂叔三人在堂婶儿的坟前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要天黑才缓缓离开。

看着堂叔远去微弯的背影，我忽然发觉堂叔是那么的睿智，又是那么的慈爱，他处处为儿子着想，又是那么的豁达，能看破生死。

我不知道堂叔会如何选择，可我也明白，无论我堂叔怎么选择，对于我堂弟来说，都会留下终身遗憾吧。

我只希望我的堂叔可以晚年幸福，少遭点罪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