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看雨听风

素材：张广财

我今年59岁，再有一年也就退休了，工作了大半辈子，我早就在憧憬我的退休生活。

我是一名企业职工，等明年退休了，能拿到手的退休工资至少有5000元，所以，我早就对自己的退休生活做好了清晰的规划。

回老家养老一直是我的梦想，虽然父母早已经不在，大哥和大姐前两年也去世了，老家只剩下一个侄子和一个外甥女在那里。

儿女不赞成我回去，都劝我好好想想，可我已经不再想了，因为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已经形成十多年了。

我的家乡是在黑龙江东北的一个小山村，是个有着近千人的大村子，以前都是以种地为生，后来那里开发出了煤矿。

很多年轻人都去煤矿采煤挣钱，那些年，煤炭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很多肯吃苦的煤工都挣到了钱。

后来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很多年轻人又把家搬到了城里，以前总听身边的人说农村没有多少人了，我却不太相信，可这次回老家一趟才知道，农村减员大半，在村儿里溜达一圈儿，竟然只有三个人能喊出我的名字。

三个月，我把年假给请了，就想着先回到家乡转转，我坐的是高铁，之后打车来到了村口，从早晨出发，将近中午，终于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家乡。

村头上见到了那条我熟悉的小河，可经过多年的变迁，河道早已经干涸，里面种植的玉米倒是长得很茂密。

这里，有我小时候在里面游泳戏水的回忆，有我和伙伴们捉鱼摸虾的快乐。它是我童年的伊甸园，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可现在，你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曾经是条小溪。

通往村里的路已经不是一走一股灰，风一吹一身灰的土路，而是修成了笔直的水泥路，路两旁也种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树木。

以前，我们这的村子很大，人口近一千人，那时候不管走到村子中的哪里，都会看见村民在一起聊天。

可那天，我站在村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我刚想迈步往村里走的时候，后面突然还有人叫住了我，“广财，是你吗？”我感觉这个声音非常耳熟，急忙回过头去看，原来是我的堂哥，刚刚放牛回来。

我看见堂哥很兴奋，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大哥，你好啊！”

堂哥也满脸是笑，“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得亏去年过年咱们两个视频来着，不然，我都不敢认你了。”

我和老哥说了好一会的话，大哥让我去他家，我说要到老屋去转转，堂哥才放开我的手。

走进村子里面，才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树下交谈，看见有外人来了，都不自觉的往我这边看，我也好好看看他们，看看中间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这些人多数都是女性，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看就是在讨论我是谁，来找谁，我只能礼貌的点点头。

突然，前面的一排房子吸引了我，这不是我上学的学校吗？

哪个是一年级，哪个是二年级，哪个是五年级，我都能准确的指出来，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了门口，里面忽然传出了狗叫声，里面也飘出阵阵臭味，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我努力的想把他看清。

“你是谁，这里是养猪场，不让外人进来的！”男子很大声的说着。“哎呀，你是广财吧，我是王路啊。

“你是王路，几十年不见，我都没有看出来，你在这工作？”我兴奋的隔着门拉着发小的手。

“咱们学校黄了以后，就卖给了个人，现在是养猪场，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进来参观了，你是不是待几天？晚上我下班，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和发小说了好一会的话，由于他还得去喂猪，我就先告辞了。

告别了发小，我就慢慢往老屋方向走去。一棵大树下，坐着两个上了年岁的老人，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说实话，对于村子里的人，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我十八岁离家上学，之后就在城里安家工作，即便是村里的老人，我也没啥印象了，我还在想这是哪家的老人，我该怎么称呼时，只听有个老人说，“你是张彦的儿子广财吧。”

我连忙答应，“我是广财呀，我离家太早，我都有些认不出您老人家了。”

“我是二嘎的爸，你们小时候玩的最好。”老人边说边给我倒了一杯茶，我也是有点渴，不客气的一下子就喝了。

“叔，我都不敢认你了，您老可好，二嘎还在这个村子吗？”我很兴奋的问着。

老爷子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你不知道啊，二嘎前几年就没了，心脏病走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二嘎好像比我还小一岁，我的心里真不好受，从前我俩下河摸鱼，弄湿了鞋，被我父亲追着打，在女同学的头上抓虱子，被人家骂，好像就在昨天。

和大叔说了好一会的话，我就朝着老屋走去。

这一路。我又穿过几个人群，可是再也找不到熟悉的面孔，慢慢的，老屋那上了锈的大铁门就映入眼帘，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大门是从里面挂的，我伸手很熟练的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则是满院子的杂草，有的比我都高，整个院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旁边的围墙都倒了几个豁口，这个铁门其实形同虚设，我掏出房门钥匙，打开了很久很久没有打开过的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里至少已经有两年没有开窗通风了，我放了很长时间的味道才走进去。

看到里面的陈设，虽然都落了很多的灰，可曾经的记忆还是如潮水般袭来。

母亲在灶台前忙碌，锅里冒出腾腾热气，那诱人的饺子香味儿迅速吸引了我们几个小馋猫，我和哥哥姐姐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跑向厨房，嘴里喊着，吃饺子喽。

我父亲则在屋里抱怨，光想着吃，也不知道拿碗筷，随着饺子出锅，我们三个也立刻安静了下来，刚出锅的饺子得多烫啊，可是我们也顾不得让它凉下来，咬一口饺子吸一口气，之后在嘴里转几圈儿就吞了下去，就像以前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记得母亲在我们旁边儿一个劲儿的说，“慢点儿吃，小心烫，有都是，管饱。”

而我爸则在旁边乐呵呵的给我们每个人夹着饺子。

往事一幕幕的浮上眼前，家还是那个家，可人都已不在，那种空虚寂寞一下子填满我的心，在屋里转了半天，擦干眼泪，我慢慢就退了出来，锁上了房门。

看看满院的杂草，再看看现在的老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后来我又去父母的坟前祭拜了一番。

后来我的发小王璐找到我，热情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他妻子做了几道下酒的小菜，我们两个就一边回忆过去一边喝着小酒。

王璐又给我倒满了一杯酒，笑着问，“你也快退休了，以后还打算回来这里吗？”

这要是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定会回来，可我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说，“在城里待惯了，就不想回来了，这次就是有点儿想家了。”

王璐想了想点点头说，“不回来也好。”

那天和王璐喝了半宿，也聊了半宿，最后也是在他家住下的，因为我的老屋，也真不适合住人。

第二天我就买了回程的车票，这次回来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愿，我也放下了曾经的执念，不再想着回老家养老，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之所以会一直想着回老家养老，其实就是对过去的一种强烈怀念，怀念那时候的人，怀念那时候的父母，怀念那时候的兄弟姐妹，更怀念儿时的玩伴。

可几十年后你再回到这个地方，你会发现物是人非，当年你最怀念的那些人几乎已经没几个了，就算在一起聊天儿，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种感觉。

老屋也许还是那个老屋，里面却少了你最想见的人，那种睹物思人让人更难受。

我之所以会怀念过去，是怀念那时候人们的真诚，热情和实在，以及农村那时候的热闹，可现在，街道上冷冷清清，再也看不到曾经朝气蓬勃的样子，看看老屋的破败，只能证明他已经成为历史，在村子中转了一圈儿，也只有三个人能认出我，我曾经怀念的人，没的没，走的走，我不知道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已经不打算再回老家养老了，有些东西即便你不想放下也要放下了，有些怀念只适合藏在心底，相见真的不如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