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两岸谍战回眸(42)台籍青年李苍降烈士的《与妻诀别书》

金鸡壹独立 2025-01-06 08:30:54

1949年,国民党兵败大陆逃往台湾,但蒋介石念念不忘“光复大陆”。与此同时,共产党人为实现祖国统一,秘密派遣1500余人入台,一时台海两岸谍云密布,危机四伏。由于叛徒出卖,大批潜伏台湾的地下党员被捕,其中被国民党当局公审枪杀的就有1100余人,他们中许多人的事迹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被陆续公开。

2013年10月,中央在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修建了“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专门缅怀1950年代牺牲于台湾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们。其中以吴石、朱枫、陈宝仓和聂曦为原型的雕像位居广场正中,两边花岗岩墙壁上刻着846位烈士的英名,还有许多留白,以便随时增加新发现的英烈名字。谨以此系列文字纪念这些隐蔽战线的英烈们。

(一)慷慨赴死的台籍青年

1950年10月2日,自感“时日无多”的26岁台籍青年、共产党员李苍降给新婚一年多的妻子曾碧丽留下了《与妻诀别书》。

对于身陷囹圄的处境,他写道:“我不怕死,许多同志都笑着脸勇敢地赴死了。我们的死将还有些意义!……我们的组织虽遭破坏,但大部分仍是有骨头的(人)。对那些自堕志气甚至轻视蔑视组织的人,我们的牺牲将能给一些血的教训,鼓舞他们的志气,加强他们的警觉心、斗争心及心(信)念……。”

李苍降烈士

对于生在狱中的女儿,他满怀愧疚和期待:“关于小儿黎红的事,她生在狱中,长在狱中,在苦难中挣扎生长起来,因此对她甚觉怜悯,一方面也对她很期待能比别儿长得贤明有用。我不希望她做一个娇柔软弱的女郎,而希望她能做一个刚毅能干的新时代的模范女性……。”

对于妻子曾碧丽,他深藏着难舍难分和眷恋:“婚后虽在经济困苦的压迫下挣扎,却因我们精神上的互爱、了解而过得甚快乐。我能找到你,这是我平生最感幸福的了……。”

十二天后的1950年10月14日晨,这位土生土长的台湾年轻人、共产党员李苍降与基隆中学校长钟浩东及战友唐志堂一起,毫无惧色地走向台北马场町刑场,他们用生命谱写了一曲壮怀激烈的悲歌。

(二)出身望族的革命青年

李苍降(1924—1950)出生于台北芦洲望族之家,是台湾抗日名将李友邦(1906—1952)之侄。李友邦因1924年与台籍青年袭击台北新起警察所,遭日本殖民当局通缉而逃到大陆,考入黄埔二期,抗战期间曾在浙江金华组建台湾义勇队及台湾少年团,台湾光复后返回台湾,1952年却以“涉嫌包庇掩护中共间谍罪”被枪杀。

李友邦将军

受叔父李友邦的影响,李苍降少年时就充满爱国意识和抗日情怀。在台北二中读书时,就参与“反日思汉”事件,后因阅读《清算日本》之类禁书,并在台北淡水观音山山顶挂起一面中国国旗,被日本殖民当局关进监狱,直到日本投降后才被放出来。

1946年秋,22岁的李苍降在李友邦的介绍下,插班进入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重点进修国文、英语两科(他在台湾是日语教育)。据1947年夏《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敷文级毕业纪念刊》中《速写李苍降》一文记载:“李君待人诚恳和悦,同学无不乐与交往”,“每当课余,常见其手执《古文观止》,其国文国语与日猛进”,“李君对于现实虽不满,终抱乐观,如此忍心耐性,勉力进取,不达理想不休的奋斗精神,是我们全中国青年值得反省的……”。

李苍降求学的杭高一中

1947年夏李苍降返台后,因不满国民党的独裁统治(尤其是对二•二八事件的残酷镇压),积极筹组进步团体,和其他爱国青年共同创立了台湾新民主同志会,并于当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其中就有李登辉,但一年后退党),积极投身到台湾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中。

1948年冬,根据组织安排,李苍降转往基隆开展党的地下工作。翌年初,中共基隆市工作委员会成立,下辖造船厂支部、汐止支部、妇女支部。由基隆中学校长钟浩东担任书记,李苍降担任委员,并领导基隆要塞司令部、基隆市卫生院、水产公司等部门内的个别党员与外围群众,积极建立基层组织,同时负责印刷出版中共台湾省工委机关报《光明报》。其学弟唐志堂则在李苍降的领导下,接近国民党下级军官,收集武器,考察地形,积极准备策应解放军的渡海攻台。

(注:《光明报》起初在台北秘密印刷发行,1948年夏转移到基隆中学排版、印刷,然后带回台北地下据点秘密分发)。

(三)被捕入狱

随着国民党军队在大陆战场的节节败退,为阻止中共地下党组织的渗透,台湾当局于1949年5月20日颁布了《全省戒严令》。

而为了配合大陆轰轰烈烈的高涨形势,《光明报》却迎难而上,加大了宣传力度,其影响力与日俱增,甚至被误塞进了台湾省主席兼警备司令陈诚的办公室以及蒋介石的士林官邸。蒋介石大发雷霆,下令台湾情治部门尽快破案。

1949年8月14日凌晨3点30分,国民党保密局经过前期侦查,派出3个行动小组突袭基隆中学,逮捕了校长钟浩东,同时搜出了印制《光明报》的器材及大量有关宣传资料。随后,大批参与人员相继被捕,而李苍降闻讯后迅即逃离了基隆,回到新婚不久的家中隐藏起来。

到了1949年底至1950年初,台湾的中共地下组织遭到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大肆破坏,形势越来越严峻。

1950年1月18日夜,蹲守在台北南京东路李苍降家附近的保密局特务们,探知李苍降回家看望怀孕的妻子曾碧丽,便一哄而上,将他和孕妻一起抓捕。

在狱中,李苍降受尽酷刑,他咬紧牙关不肯透露任何关于地下党组织的信息。为了逼迫李苍降招供,特务们对怀有身孕的曾碧丽下了毒手:把她的头发绑在横梁上,吊起来抽打,导致胎盘早期剥离下体流血不止,女儿早产来到人间(所幸母女都存活了下来)。

李苍降得知后悲愤异常,却也无可奈何。他给在狱中出生的女儿起名“黎红”,希望女儿能传承红色基因,做新时代的坚强女性。

(四)英勇就义

1950年9月9日,台湾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处(39)安洁字第二〇七七号判决书判决:钟浩东、李苍降、唐志堂“连续共同以非法之方法颠覆政府而着手实行”判处死刑,褫夺公权终身(后经10月11日国防部“以劲助字第八七三号代电”核准)。

1950年10月2日,李苍降给爱妻曾碧丽留下了文章开头所示的感人肺腑的遗书《与妻诀别书》,深藏着对事业和战友的殷切期盼:“这几天真紧张极了。这正表示着时局的紧张及光明的将来临……,坚决地继续我的意志,做我未能去做的事业”。

对妻女虽然疼惜:“保密局的扣(烤)打,使你受不起(而)早产小儿黎红;又溺在产褥中更被抛打以致衰弱得疾。你为了我勇敢的忍受着扣(烤)打而不漏一言,又勇敢的忍受着监狱生活的苦楚,且虽有病,身体衰弱,物质困难,你却慈爱地勇敢地保养了小儿黎红……”但却告诉妻子:“冬天有凄凉的风,却是春的摇笼(篮)。我们的牺牲是光明前难免的事,你不必为我的死而过度悲伤。”

李苍降与曾碧丽结婚照

1950年10月14日晨六时,台北青岛东路3号台湾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处看守所对钟浩东、李苍降、唐志堂三人草草提庭宣判死刑后,交由宪兵队押赴马场町刑场,三位年轻的台籍共产党员英勇就义。

李苍降烈士牺牲时年仅26岁,其妻子曾碧丽被以“知情不报罪”判刑1年后释放出狱,她没有再嫁,独自扶养孤女长大成人。

九十高龄的曾碧丽老人

李苍降烈士的骨灰其后被安放在大溪的一个寺庙里,那里是日本殖民统治时期李苍降与台北二中的同窗好友曾经同游、畅谈抱负的地方。

李苍降的女儿黎红(后改名李素慧)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她在国民党当局的牢狱中诞生,从小经受困苦生活的磨砺,后来以优异成绩考取台湾大学医学系,曾任台湾女医师协会理事长,一直活跃在岛内反“独”促统运动中,为祖国的和平统一鼓与呼。

李素慧(黎红)女士访问大陆照

李苍降烈士为了心中的理想信念,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革命道路,虽然身处孤岛,仍然在残酷的斗争中勇毅前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现如今,山河无恙、烟火寻常,愿先烈们功绩不灭,英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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