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世界”、热爱写作、三个女人,卡夫卡如何诠释荒诞世界?

小火炉漫志 2022-12-03 22:58:58

“他以痛苦走进世界,以绝望拥抱爱人,以惊恐触摸真实,以毁灭为自己加冕……”

他是卡夫卡,此名意为穴鸟,给人一种挤压、扭曲、窒息的感受,也许正是这个名字,将他套入荒诞而孤独的生活套子。

荒诞,是卡夫卡的生活底色。

精神赤裸者

卡夫卡身份多栖在基督徒、犹太人、会说德语的人、捷克人、波西米亚人、资产者、劳动者、公务员、作家等角色之上,但是在这些角色中他又“不是自己人”的存在,只能算得上是徘徊者。这种找不到身份附着点的飘摇感,令卡卡夫觉得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卡夫卡的雕像:下面是外在的服装,而卡夫卡却超居于上。

首先,卡夫卡是犹太人,一个命途多舛、如幽灵般飘荡的民族,在种族歧视的屠杀之下飘无定根。卡夫卡作为这个民族的一份子,生来就带有悲剧民族的忧郁因素,他和他的民族一样,一生都在致力于寻找自己的家乡,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永远都在寻找家乡。民族的孤独感输入了个人的血液之中,卡夫卡也感觉到自己是被社会排挤的边缘之物。

其次,卡夫卡生在布拉格,当时的布拉格归属于奥匈帝国。资本主义经济与君主立宪政治矛盾激烈,帝国对外加大了侵略扩张的步伐,对内便奉行高压的政策,生存时代的洪水猛兽冲击着底层的贫苦人民,卡夫卡亲眼目睹了千千万万的飘零与流离,他的心灵震撼异常、痛切无比。

布拉格

生存的大环境威压无穷,卡夫卡自身的家庭里还住着一位神秘暴虐的父亲,父亲俨然是一位“暴君”的存在,成为卡夫卡人生当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就好似一个身心裸露、怯懦无助的儿子,一直在渴望逃离,然而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挣脱家庭的牢笼,奔赴真正的自由。

卡夫卡就像是一个“误入世界”的精神漂泊者,时代和家庭都在他的内心留下了凄厉的投影,而且他在精神信仰上完全否定了基督教上帝的存在,因为他难以适应这种世代沿袭而无人反对的精神权威与社会成规。他误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拒绝接受这个世俗世界的一切,这个世界当中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能够满足他,换言之,这个世界也不曾接纳他。

卡夫卡说:“恐惧,我就是由恐惧构成的。”他的一生都在努力奋斗,但最终不可扭转地走向了无效的结局,所以卡夫卡的身上有无穷的孤独感、徒劳感、恶心感、负罪感、恐惧感。

我写作,所以我活着

卡夫卡生前一片寂然,在文坛上鲜少发表作品,籍籍无名。卡夫卡本身创作的作品不多,他本人对于自己的作品极少满意,甚至晚年嘱托朋友在自己死后毫无保留、读也不必读地把遗物里的稿件予以焚烧,他不觉得所写之作高妙,只是沉湎于朗诵自己的作品。

K是卡夫卡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主人公名字

《观察》是卡夫卡发表的第一部小说集,出版时共印了800册,但是5年之后居然还有一大半积压在仓库,可见其小说畅销程度与接受度并不高。不过卡夫卡对于作品不受人喜爱并不过度在意,他所发表的作品大多数也是在朋友的催促下,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写出来的。

卡夫卡生前没有得到世人的关注与敬仰,到了1950年,他的好友布德罗整理其手稿,出版新编九卷集《卡夫卡文集》,顿时一股“卡夫卡热”席卷了西方文坛。于是,卡夫卡的创作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

“在我身上最容易看得出一种朝着写作的集中。当我的集体中清楚地显示出写作是本质中最有效的方向时,一切都朝它涌去去,撇下了获得性生活、吃、喝、哲学思考、尤其是音乐的快乐的一切能力。我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萎缩了。”

卡夫卡把写作视为释放人生痛苦、求得解脱的路径,这是他最大的幸福。那卡夫卡写什么?

卡夫卡书写的是荒诞。荒诞在莎士比亚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喧嚣与愤怒,在海德格尔看来就是对基督教的信仰,在雅斯佩尔看来是人生的反复遭受挫折,而萨特认为是人类生存的毫无意义,加缪觉得是悲剧精神。卡夫卡的荒诞,就是一种“异化”的人生体验,来源于对于陌生世界的陌生感。

《变形记》的主人公

卡夫卡的作品充满了怪诞与反讽、寓意与象征、梦幻性与神秘性、冷峻与客观。城堡的可望不可及,土地测量员身份的真真假假;莫名降临的被捕与审判,难以进去的法院;一早醒来变甲虫,伦理遭受挑战……作品的主人公被无限压缩在自我的心灵里,不能感知到外界的状态,而作为读者的我们也是稀里糊涂,因为一切都无从解释。

卡夫卡活着的方式就很荒诞,每天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上班,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半是睡觉的时间,紧接着是散步和吃饭,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开展写作。似乎伟大的作家都是夜猫子,或许在寂静的夜晚里摆脱了白天世界的喧嚣,他们才能够直面心灵,直接思考。然而纵使热爱写作,他往往还是觉得自己笔下的文字难以表达真正的内心想法,难道这就是他所陷入的荒诞死局?

人们喜欢把卡夫卡的创作风格称为“卡夫卡式”,一方面是卡夫卡小说呈现出来的梦幻神秘、怪诞恐怖的艺术风格,另一方面又暗喻了人在荒诞恐怖的处境当中找不到出口。正是因为如此,荒诞派、新小说派、存在主义文学、黑色幽默、魔幻现实主义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流派纷纷走进卡夫卡,寻找渊源和灵感。

卡夫卡和三个女人

达尼埃尔·代马盖斯在《卡夫卡与少女们》中写道:“文学、姑娘和死亡:弗兰茨·卡夫卡就在这个三角中游戏人生,消耗人生。”卡夫卡一生未娶,但他不是禁欲的苦行僧,他的一生与菲莉斯、密伦娜、朵拉三位女性联系密切,每一段情缘都相应地投射到卡夫卡的文学创作之中,与菲利斯的分手成就了《诉讼》,与密伦娜的诀别铸就了《城堡》,朵拉对其晚年的生活与创作影响颇大。

卡夫卡遇见菲莉斯时,她是24岁的公司职员。他们相恋了五年,其中穿插着两次订婚又两次解除婚约。两人情意浓密的恋爱期经常互通书信,菲莉斯与卡夫卡分手后虽然与他人组建了家庭并迁去美国,纵使如此她还保存了卡夫卡曾经写给她的500多封信件,字数多达25万字。

分手之后菲莉斯不但没有毁掉这些作品,甚至将其悉心保存起来,说明她对于这段感情有着内心的珍视,但是她从来不向别人说起。后来由于个人的巨额医疗费用无法支付,菲利斯以5000美元的价格将这些私人信件卖给了出版商,并允许他独家出版,这些原始信件被后人称为是卡夫卡唯一一部完成的长篇小说。

卡夫卡的世界向往孤僻,他渴望在写作中深入游溯,可菲莉斯需要的首先是一个丈夫与孩子的父亲,而不是一个独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创作家。她不了解卡夫卡,渴望用平凡与循规蹈矩去覆盖这一个为了写作癫狂的灵魂,价值观的迥异另这一段感情以决裂告终。

卡夫卡第二段感情的对象是同为作家的密伦娜,由于身份的类似性,她似乎比菲利斯更能理解卡夫卡对于写作的那种强烈向往与执念。但是现实生活不可能容纳两个空谈理想的人一起生活,也许这种雷同更能让他们意识到物质的不可或缺性。面对卡夫卡的完全生活失能,密伦娜的爱与钦佩难以战胜现实与物质,她在恋爱关键期离开了卡夫卡,回到了自己原配丈夫身边。

卡夫卡逝世的第二天,密伦娜在《民族报》的告别词中这样说道,“他是一个孤独者,一个使人尴尬、令人害怕的世界中的隐士”、他的“反映出一个被判定要用令人炫目的清澈眼光去看这个他认为无法忍受的世界,并走向死亡的人心中嘲讽的、寓言性的景观”。密伦娜了解卡夫卡,但是她没有办法成全卡夫卡。

晚年遇到朵拉,不仅燃起了卡夫卡对爱情的激情,更唤醒了他生的意志。没有遇到朵拉之前,卡夫卡一度想以自杀来了解自己的生命,遇到朵拉之后他拼命地想活下去。他们二人甚至想结为夫妻,但是卡夫卡的父亲强烈反对,导致卡夫卡生前都没有办法完成这一心愿。

朵拉的出现,成就了卡夫卡晚年生与死、冰与火的激烈交融,正向他对朵拉说的:“由于你对我这样好使得疼痛更为剧烈。”他们两个人爱得热烈,诠释了一种狂热的爱情。

只要我与卡夫卡生活在一起,我所看到的就是他和我。

卡夫卡孤独的一生中,狂热的爱情虽晚但至。但是也正是因为爱得太浓烈,朵拉与作家卡夫卡也相距甚远。

菲莉斯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有着独特业余爱好的保险公司的高级职员;密伦娜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不得已上班工作的具有独特个性的作家;朵拉则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生命的个体。

卡夫卡就是这样一人千面,我们又该如何找寻真正的卡夫卡?

他荒诞、孤僻、异化、恐惧……但是他也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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