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战国和大家理解中的古代中国太一样呢?
因为在一统时期,我们看到最多的,往往都是各种文官秀,整天谈判,朝堂上勾心斗角。
只有在王朝末期,我们才能看到鲜血淋漓的一幕,而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会强调各种“大义”和“天命”。
可是在战国,几乎所有国家都是好战的,只要一有机会,立刻就会发动侵略,根本不在乎名声如何。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太弱了,我心动了,干一仗吧!
或许是因为,这段历史过于血腥,所以后世史学家往往会对其涂脂抹粉。
比如说,那是一个人人争先的大争之世,属于特殊时期中的特殊时期,所以好战了一点,没啥大不了的。
再比如说,大家都觉得,小国寡民的日子过着不舒坦,所以迫切希望组成一个大一统国家,但由谁统一呢?自然要展开竞赛。
还比如说,当时的学术界处于“百花齐放”的状态,未来该用什么方略治国?大家心里都没谱,所以干脆打出个未来。
经过这样一系列的洗白之后,我们看到的战国历史,就变得感性起来,而由于秦国最后获得了胜利,所以东方六国在抵抗秦国的过程中,也留下了更多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
从唯物史观的角度来说,当地缘条件允许,且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大一统自然会出现。
这种历史的必然性,不会随着某位或某些位大人物的举动而改变,也不会随着某个学派或某些学派而改变。
很简单,无论用多少看似有道理的观点论证,大一统不可取,但时机一到,中华大地就会一统;而欧洲大陆呢?那就是没法搞大一统的。
从表面上看,你可以说欧洲人无能,也可以说欧洲人更向往小国寡民的生活,其实这主要跟地缘有关,所以即便欧洲生产力发展达到了一定阶段,他们也没法大一统。
明白了中华大一统是必然之后,我们再看战国历史,就会清晰得多。
战国时期的人们肯定没学过唯物主义,但他们能感受到:以前想征服一个小国可费劲了,现在似乎变得容易了;以前还需要建立战略缓冲区,现在似乎无所谓了。
这个时期的战国七雄,都有了远超过去的实力,原本被压抑的侵略冲动瞬间消失,惨烈的兼并战就此打响。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冲动,所以谁都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在这个时间段,楚国灭掉了越国,齐国灭掉了宋国,韩国灭掉了郑国,赵国灭掉了中山国。
秦国想兼并六国,其他六国同样会有这种想法,关键就看谁更厉害,而经过第一轮较量之后,局势立刻呈现两极分化。
在第一轮较量中占据上风的国家,自然想一鼓作气,把其他国家彻底拿下。
而在第一轮较量中处于下风的国家,自然会想办法抱团,先顶过第二轮攻击再说。
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抱团也是各怀鬼胎的。
赵国欺负燕国,于是燕国找齐国抱团,结果齐国也想灭掉燕国。
只要我灭掉你,那么我的体量就会大增,以前打不过的对手,或许就能打赢了,这几乎也是所有国家的真实想法。
以前我们总说博弈的复杂性,而博弈中最复杂的,显然是多方博弈。
关于这一点,最清楚的史官莫过于司马光了,名著《资治通鉴》的开篇就是三家分晋。
在当时的晋国,智氏最强大,但赵、魏、韩悄悄联手,直接灭掉了智氏。
灭掉智氏之后呢?赵、魏、韩也开始了勾心斗角。
后来,魏国强大了,但是秦、楚、赵、齐四大强国建立默契,联手把魏国打趴下了;
再后来,楚国强大了,但是秦、齐、魏、赵四大强国建立默契,联手把楚国打趴下了;
再后来,齐国强大了,但是秦、赵、魏、韩、燕五大强国建立默契,联手把齐国打趴下了。
最后,秦国强大了,但是东方六国建立默契,一度把秦国打得出不了函谷关。
这其实就是兼并战的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乃至第N轮,谁都希望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但谁都清楚,未来谁能获胜,真是没谱的事。
于是,局面又不得不退回“天下均势”的大环境中,可是在这种背景下,地缘的优势开始显现。
我们打个比方,拳王在擂台上迎战四五个略弱于他的对手,结果不用猜,肯定是拳王被打趴下。
但如果决战地点不在擂台上,而在一个地形复杂的区域,拳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起来,结局就大不一样了。
如果环境好,四五个人齐心协力,把拳王打趴下并非难事,可一旦有力使不上,大家就会产生另一种想法:
既然暂时收拾不了拳王,那我先把身边的人收拾,等我灭掉他们顺利升级之后,再和拳王PK!
这种时候,拳王只需要暂时躲起来,等他们相互削弱一阵之后,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即可。
事实上,秦国灭六国的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在秦始皇正式发动征服六国的决战之前,真正让秦国伤筋动骨的惨烈战役,也只有一个长平之战。
在那之后呢?秦国就想办法捡便宜,谁在争斗中元气大伤了,秦军凑上去一顿输出,捡了便宜就撤。
在正式决战之后,秦国还不断地收买各国重臣,比如赵国的那个郭开;同时还要不断安抚其他强国,比如东方的那个齐国。
完全可以说,在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之后,秦国的崛起并不是简单的武力取胜,而是谋略致胜。
在秦国统一六国的进程中,但凡能智取就绝不力敌,但凡能用钱搞定就绝不动武。
对于后世读史者而言,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真正能终结乱世的,绝不是最能打的那个,而是地缘环境最好、战略制订最为妥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