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笑笑生《金瓶梅》里的李瓶儿对西门庆的正头娘子吴月娘的第一印象，其实并不怎么好，就在小说的第十六回“西门庆谋财娶妇，应伯爵庆喜追欢”，还未嫁给西门庆的李瓶儿忍不住对西门庆吐槽道，家中其他的姐妹都好，“惟有他大娘性儿不是好的，快眉眼里扫人”。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人们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准的。表面上温良恭俭让、人畜无害的吴月娘，却时常总是“快眉眼里扫人”，透露着一丝冷冷的敌意。

花子虚的娘子李瓶儿自从那日在家中的二门台基处，和丈夫的狐朋狗友西门庆撞了个满怀之后，就早已芳心暗许。很快这二人就瞒着众人暗度陈仓，勾搭成奸，但还是被敏感多疑的潘金莲识破二人的奸情。

花子虚因气丧身之后，李瓶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嫁给西门庆。这一日，孝服未满的李瓶儿打着给潘金莲庆贺生日的借口单刀赴会，要去会一会西门庆的那些妻妾们。

如前所述，因为潘金莲掌握了李瓶儿和西门庆通奸的秘密，李瓶儿此举当然有向潘金莲示好的意思。我想关于这一点，寿星潘金莲也是心知肚明的。

当然李瓶儿给潘金莲庆生并不是她此行的唯一目的，要到西门庆家里会一会吴月娘等妻妾，探一探她们的虚实，也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其中应有之意。

对李瓶儿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就在众女眷饮酒欢笑之时，发生了下面这段看似平常的对话：

月娘因看见金莲鬓上撇着那寿字簪儿，便问：“二娘（指李瓶儿，她的前夫花子虚行二），你与六姐（指潘金莲，未出嫁时她在家中排行第六）这对寿字簪儿是哪里打造的？倒且是好样儿。到明日俺每人照样也配恁一对儿戴。”李瓶儿道：“大娘既要，奴还有几对儿，到明日每位娘都补奉上一对儿。此是过世老公公宫裏御前带出来的，外边哪里有这样范！”月娘道：“奴取笑，逗二娘耍子。俺姊妹们人多，哪里有这些相送！”

我再次提醒一下各位看官，大家切不可小看了这段对话。吴月娘冷不丁的那个问话，其实暗藏机锋。

因为就在刚才，李瓶儿和潘金莲这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作为正式女主人的吴月娘，刚刚才将潘金莲介绍给李瓶儿，当时的情形在兰陵笑笑生的笔下是这样的：

然后潘金莲来到，（吴月娘）说道：“这个就是五娘。”又磕下头，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哪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李瓶儿什么时候给了潘金莲头上的那支寿字簪儿？其实吴月娘不动声色地借着她的这个问题，在敲打在座的李瓶儿和潘金莲，不要以为你们背后搞的名堂无人知晓，不要把我们大家都当傻子？

原来潘金莲头上的这个簪子，原本是李瓶儿送给她的情人西门庆的爱情信物。那日西门庆过墙和李瓶儿厮会回来，被潘金莲抓了个现行，被迫在潘金莲的胁迫之下，签下了不平等的“约法三章”。为了讨好潘金莲，西门庆又把李瓶儿送给他的这个爱情信物——寿字簪儿，转送给了潘金莲。

看破不说破的吴月娘，对李瓶儿的态度大概从这时就发生了改变。

在这之前，吴月娘对第一次登门的李瓶儿还是笑脸相迎，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但这之后，吴月娘对李瓶儿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估计也就在这个时候，吴月娘时不时地用“快眉眼里扫人”，冷眼看着李瓶儿和众人谈笑风生。

当后来西门庆提出要迎娶李瓶儿，征求吴月娘的意见时，吴月娘更是投了最关键的一张反对票，直言“你不好娶她的”，并一口气说出了三条反对的理由：

她（指李瓶儿）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她男子汉（指花子虚）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联手，买了他房子，收着她寄放的许多东西。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我闻得人说，他家房族中花大，是个刁徒泼皮的人。倘或一时有些声口，倒没的惹虱子头上挠。

果然“快眉眼里扫人”的吴月娘的反对，让李瓶儿的婚事顿生波折，暂时搁浅。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必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