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行逆施,解读欧洲农民为什么愤怒地从田头走向街头?

闲蛋黄 2024-03-05 09:52:30

在整个欧洲,数以万计的农民放下工具,骑上拖拉机到街头抗议,原因主要包括成本上涨、进口冲击、自贸协定谈判以及环保法案对农民的影响。在法国首都巴黎,数百辆拖拉机封锁了多条高速出入口,造成交通短时间内瘫痪。此外,波兰、意大利、德国、罗马尼亚、荷兰等15个欧盟成员国发生了类似的大规模农民抗议。那么,欧盟农民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呢?

现代农业与化肥农药

众所周知,植物生长的六大要素分别是土壤、水分、光照、温度、空气和肥料。在古代时,为防止土壤枯竭,人类发明了轮作的耕作方式。轮作的科学性早在19世纪80年代就得到了科学证实,当时德国科学家赫尔曼·黑尔里格尔证明肥沃土壤里的矿物质对于植物生长有着极大的助力。

随后,两位德国人:弗里茨·哈伯和卡尔·博施发现了一种将氮气从气态转化为液态的方法,从而彻底改变了农业生产的格局。现代农业之所以取得重大突破,就是因为人类发明并使用了化肥,否则光靠古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模式,根本不足以养活全世界80多亿的人口。

在育种方面,实现跨时代进步的先驱是美国育种家诺曼·博洛格。1940-1950年代培育的良种使墨西哥从粮食进口国变成了出口国,粮食产量在15年内增加了3倍,通过这一育种而实现粮食产量增加的壮举又被称为“绿色革命”。

畜牧业也发生了类似的革命。上世纪60年代,在各种家禽杂交品种经验的指导下,肉鸡这种鸡的终极杂交种应运而生,并大量投入养殖。肉鸡的特点是增重率高,能大大增加鸡肉产量。为了使鸡肉生产从经济角度尽可能有利可图,抗生素、维生素和必需氨基酸被运用肉鸡养殖中,以解决在封闭的家禽养殖场里饲养数万只鸡的问题。

弗里茨·哈伯、卡尔·博施和诺曼·博洛格因其在农业领域的跨时代成就都获得了诺贝尔奖。这些天才科学家将人类从马尔萨斯陷阱中拯救出来,夸张点说,如果没有氮肥、农药和良种,人类根本没法解决几十亿人的吃饭问题。问题是欧洲政客们不这样认为,2020年5月刚上台不久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力排众议,推出了极具争议性的《欧洲绿色协议》,计划在2050年之前实现碳中和,以应对气候变化。

具体到农业方面,该协议计划将农药使用量到2030年减到50%,化学肥料的使用量应减少20%,抗菌剂(包括牲畜和水产养殖用抗生素)的使用量要减少50%。增加有机作物的生产,以保护生物多样性。此外,协议中还提到了将一部分农田进行退耕,重新转为自然地带。作为回报,欧盟承诺在五年过渡期内向农民提供一定补偿,并积极研发能够促进作物增产的“有机替代品”。可到现在,这些承诺也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

不可否认,化肥和农药的大规模使用确实加剧了温室效应,但和欧洲引以为傲的工业相比,农业产生的温室气体根本不算什么。欧盟之所以率先对农民开刀,无非是后者在政治影响力和话语权较低,容易拿捏罢了。一味推行不符合本国国情的“绿色农业”有何危害?斯里兰卡恐怕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2019年,印度极端环保主义者纨妲娜·希瓦思想的支持者戈塔巴雅·拉贾帕克萨赢得了斯里兰卡总统选举。拉贾帕克萨甫一上台,就立即让前者全权负责斯里兰卡农业的全盘“有机化”。

2021年,斯里兰卡政府借口减少外汇流出,开始全面禁止进口化肥和农药并推行“有机农业”战略。在第一个农业季节(斯里兰卡位于南亚,农作物能一年三熟),斯里兰卡农民还能使用库存剩余的化肥和农药硬撑。到第二季度,农民们就无计可施了,“有机肥料”显然肥力比不上化肥。斯里兰卡又是一个全民从事农业的国家,几乎没有任何畜牧业,很快“有机肥料”就严重供不应求。结果,在肥料短缺的情况下,斯里兰卡当年的稻米收成锐减40-45%,价格则上涨了50%。斯里兰卡也由从稻米出口国变成进口国,进口了价值约4.5亿美元的稻米,这个数额相当于因禁止化肥、农药而节省下来的外汇的两倍。斯里兰卡的“有机农业”战略执行了个寂寞,最终以骚乱、暴动、纵火和拉贾帕克萨总统逃往马尔代夫“剧终”。

欧盟的农民并不比斯里兰卡的农民本事更大。在西班牙,用于制作海鲜饭的稻米品种Bomba已经濒临灭绝,原因是欧盟禁止使用对稻瘟病有效的杀菌剂三环唑。结果,2023年Bomba米的收成只有过去10年平均水平的一半,而其价格则翻了一番。之前根本不需要进口甚至还有余力出口Bomba米的西班牙,现在反而成了Bomba米的进口国。一刀切的“绿色农业”法案对畜牧业的影响也不小。由于欧盟政客们对抗生素和禽畜良种的限制,欧洲禽畜的发病率增加、产量下降,全欧的肉类价格上涨和进口量也随之增加。

羊毛出在羊身上

俄乌冲突以来,为制裁俄罗斯,欧盟转而向美国进口天然气。俄罗斯向欧洲供气,采取的是管道方式;美国与欧洲隔着大洋,只能用LNG船运输。与管道相比,LNG船输送天然气的成本要高30%。别小看这30%,对于许多行业来说,是不可承担的成本。

以化肥行业为例,氮肥有75%的生产成本来自天然气,因此廉价天然气极为重要。改为美国船运气后,成本大增,利润被极大压缩,许多化肥工厂不得不停产。三菱旗下的UFJ金融集团研究后发现,仅仅是2023年,欧盟境内就有多达50家大型化肥工厂关闭。由于本土产能减少,欧盟只能加大进口力度。进口的大都要比国产的贵,而且更容易受国际气候的影响。偏偏化肥又是农业生产成本的大头,这就意味着农业生产成本上涨。

如果农产品能卖出去,向消费者转嫁成本,欧盟农民可能也没这么愤怒。关键是,农产品不一定能卖出去,因为有乌克兰在。俄罗斯封锁了黑海的贸易路线,在欧盟的介入下,暂时取消了对乌克兰进口的限制,允许其农产品大量涌入欧洲市场。作为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欧洲粮仓”乌克兰的农业生产采用机械化、大农场的方式,成本相当低不说,产量还高。乌克兰有机农场的平均面积约为1,000公顷(2,471英亩),欧洲同类地区的平均面积仅为41公顷。欧洲农民和农产品,先是被“绿色农业”法案折腾,还要费心应付政府对农业补贴反复横跳的政策,最后还要面临乌克兰农产品的汹涌冲击。

邻近乌克兰的东欧国家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无奈之下,保加利亚、波兰、罗马尼亚、匈牙利和斯洛伐克五国联合起来,要求欧盟恢复对乌克兰农产品的关税。欧盟很快对乌克兰向邻国的出口实施了贸易限制,但期限有限。等禁令到期后,乌克兰农产品依然“所向披靡”。波兰农民工会发言人阿德里安·瓦兹尼亚克对波兰媒体抱怨:“乌克兰粮食应该流向它所属的地方,流向亚洲或非洲市场,而不是欧洲。”欧盟委员沃伊切霍夫斯基说得好:俄罗斯在农业领域赢得了两次胜利,第一次是它获得了新市场并打击了乌克兰农业,第二次是乌克兰粮食开始成为“特洛伊木马”,加剧欧盟的内部冲突。

欧盟农民面临的冲击远不止一个乌克兰。欧盟这两年还有个自贸协定谈判,在和“南方共同市场”的自贸协定谈判。“南方共同市场”(以下简称“南共”)是南美最大的经济一体化组织,成立于1991年,目前有阿根廷、巴西、巴拉圭、乌拉圭、玻利维亚五个成员国。无论是豆类还是畜牧业,“南共”都十分的强势。一旦有了自贸协定,给欧盟农民带来的冲击将丝毫不亚于乌克兰。

从2022年夏天开始,为了节省开支,弥补因各种原因产生的亏空,欧洲各国政府都在收紧钱袋子,砍掉农民们的各种优惠待遇,欧洲农民们的收入和待遇骤降。发达经济体的农民收入主要靠补贴几乎是常态,欧盟农民的收入中补贴平均占40%以上,有些甚至高达60%,不给补贴小农经济的家庭农庄就等着“破产”吧!

在德国,拖拉机等农机可以享受农机税和柴油补贴的双重优惠政策。有了稳定的农机和能源补贴,和配套的土地资源整合政策,德国农业在各种红利中顺利走向机械化和现代化。1970年代,民主德国的农业就已基本实现机械化,平均每千公顷农用拖拉机数量位列欧洲第一。在官方农业白皮书中,德国政府不无自豪地宣称“1个德国农民能养活140个德国人”。

种植业的能耗增长主要来源于化肥投入和柴油机械的使用,这两项分别占平均总生产能耗的50%和30%。养殖业的能耗增长则体现为使用非本地的高产品种、富含高蛋白的精饲料和配套的舍饲机械和自动化设施,不断迭代的技术和日渐增长的固定投入将农民深度绑定在主流市场体系中。德国农民的一半收入都来自欧盟和德国政府的公共补贴,取消柴油补贴,那农民还能不闹?与德国农民的拖拉机抗议同时,近万名常规农民和有机农民、餐饮从业者、消费者、社会运动家、聚集在柏林街头,发起了2024年的“我们受够了!”(Wir haben es satt!)示威游行。

欧洲农民显然没有斯里兰卡农民那么好说话,他们本来就因为俄乌冲突和极端天气损失惨重,现在政客们整出的幺蛾子,等于是把农民们往死路上推、往火上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起码能博得一线生机。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在欧洲议会选举日益临近和极右翼崛起的背景下,各国政府不得不向农民妥协让步。2月初,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被迫宣布撤回减少使用农业农药和化肥的“绿色法案”,欧洲农民长久的斗争,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农业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欧盟的农民风波也警示我们,不要忘记农药和化肥是我们的朋友,也不要忘记粮食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须知,饭碗只有端在自己的手上,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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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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