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着几个人在宅院里吵闹着下着棋,说着些半浑半素的笑话,打发着毫无方向、毫无目的日子,对于他们而言,被俘、背叛、拉起队伍重新干、甚至是东山再起都是有可能的,而对于方靖而言,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手中的资本是老头子和陈辞公给的,他如同一个被人雇佣的伙计,不仅折了老板给的本钱,而且还被老板给解雇了。
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王镜吾便早早地上了床铺,斜靠在墙头上唉声叹气,或许他失去的才是荣华富贵,或许他内心里觉得,自己荣华富贵的失去与这群没有能力胜利的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他不敢和他们开怼,但方靖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王镜吾的诸多不屑来,或许这也是中国文人官僚们的悲哀吧。而米文和的心,从来都没有被胜败所影响,或许他的一生,失败太多,败笔也太多,已经无所谓了。然而,说起他自己曾经辉煌的故事时,还是充满着激情的。

“老方,这历史啊,都他娘的是文人们胡诌的,有些人就是瞪着两只大瞎眼说谎话,把石友三那老小子活埋了的,明明是我老米,可老米还没有死球呢,他们便把这功劳记到了姓高的头顶上,现在把姓高的拉过来对质,老子也不怕他,那事,是老子干的。”米文和说起往事来,显然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
方靖一愣,关于这种事,据说人家高树勋并不愿意承认,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杀害了朋友的事,对于这些西北军的旧军人而言,都是说不出口来的事。包括高树勋本人,都一直说,这事是得到老头子同意后由高树勋等人宣布执行的,更有许多人说,不是活埋的,而是执行枪决的,为石友三之死找出一个“合法”的理由来。
“老方,让我告诉你,兄弟是如何干的。当时,我得到老头子的指示之后,就邀请他到黄河边我的军营去赴宴,他是我的顶头上司,知道老米爱讲排场,好吃好喝,于是欣然而往。就在我们酒到半酣之时,有一彪形大汉破门而入,也不说其他,直接走到老石背后,用手中的绳索一下子套在老石的脖子上,反背起来就走,呵呵,就是脊梁对着脊梁那种背法。老石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眼睁睁发地看着我,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走到门口之时,那大汉走得甚急,一个子便把老石的头给撞到了门楣之上,登时鲜血直流,舌头也伸了出来,只是瞪着绝望的眼睛,恐怕已经死球了。而院子里,我的卫队早已挖出一个大坑,那大汉也不说话,随手便把老石给扔进土坑之中,众人上前,七手八脚便把老石给活埋球了。呵呵,呵呵,这个时候,他老高、老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米文和说着这些的时候,眼神里充满着一股杀气,使方靖的内心,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觉得,如果当年自己迟疑一下,跟着王凌云再干几天的话,说不定自己也就成了石友三,被他杀害了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呢。

米文和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说道:“前面在打仗,弄死一个人,容易得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把某人的活给做了,想说好听点,说他死在战场上了,是个烈士,多抚恤他的家人也就是了。不想如此,就说他投降了老日,一枪毙了,也就算球了。”
方靖机械式地问了一句:“那,不要证据?”
米文和大声笑了起来,说道:“老方,这个世界,谁的官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真理,难道还需要用证据来证实一下?”
见方靖还没有反应过来,米文和又笑着说道:“难道不是吗?韩复榘丢的地儿,有他小张多吗?被老日一直从东北赶到关内;有他老宋、刘峙丢的地儿多吗?从平津打过了黄河;有他老蒋自己丢的地儿多吗?连南京城都丢给老日球了。可为什么非要杀他老韩呢?因为老韩的官小,老韩不怎么听他的话嘛。”
其实,对于这些政治道理,方靖不明白,他也不需要明白,他觉得,这些问题不是自己应当考虑的事,那是辞公那样的大政治家,才考虑得到的。可米文和却又笑着说道:“呵呵,老蒋抓老韩,可是用了一计的,会议上,老蒋并没有立即抓捕他,而是他上了火车,也就是他自己从山东带来的装甲车之后,没有想到的是,刘峙早已提前做了手脚,把那列装甲车给摘开了,拉着老韩的那节,也就完蛋了,没了卫士,他也只好束手就擒了,而他的卫队,早已被人家给控制了。”

“铁路桥炸了,他的卫队被中央军给包围了,不投降立即全部完蛋。”王镜吾并没有睡着,而是接了一句,还不忘证明一下:“那个时候,我在省政府当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