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9月2日深夜,天京城突然火光冲天,东王府的沉寂被刀光与哀嚎撕裂。九千岁杨秀清还未躲进应付危急的空墙,就因遗落鞋履暴露踪迹,被许宗扬持刀擒获拖至韦昌辉面前。东王怒斥:“尔我金田起首,尔此时不能杀我!”北王冷然回应:“尔欲夺位,我奉二哥令杀尔。”话音未落刀剑齐下,杨秀清身首异处,首级被挂在街心一根高杆上示众。
“东王府被屠”作为天京事变的开端,可以说是妇孺皆知,但杨秀清具体如何被擒,又被谁所杀,一直存在诸多说法。许宗扬“杀杨”说就是其中一个版本,这个鲜为人知的太平军将领,曾被东王多次宽宥提拔,却为何成为“手刃杨秀清”的急先锋。究竟是个人恩怨的纠葛,还是权力绞杀的必然,本文笔者就来说说在这场血腥内讧中,被忽视的关键人物许宗扬。

许宗扬(生卒年不详),广西桂平人,官至太平天国冬官副丞相,性情桀骜重利轻义,据传“杀杨”后不知所终。他是金田起义元老,诨号“许十八”,擅使大刀以武勇著称,早年任洪秀全御林侍卫。杨秀清为制衡韦昌辉等派系,有意扶持许宗扬,将其调入麾下,定都天京后升任殿左七指挥。许宗扬的军事生涯也就此开启,他与东王亲信黄益芸、金田勋旧朱锡琨奉命北上,会师林、李大军一同扫北。
但这支东路军却在江苏六合遭遇惨败。1853年6月,朱锡琨、黄益芸、许宗扬夜宿六合城南时,遭遇六合知县温绍原率团练火攻焚营,太平军自相践踏损失惨重。黄益芸当场焚死,朱锡琨血战突围至临淮关,是唯一北上的队伍,而许宗扬、林绍璋率部南返天京。林绍璋因所部无损,得东王器重超升数级,为之后的湘潭惨败埋下伏笔。许宗扬损兵折将又率部南撤,杨秀清却并未对其加以严惩。
1854年初,曾立昌、陈仕保、许宗扬率7千援军北上救援林凤祥、李开芳的北伐主力军。他们沿途吸纳捻军、灾民,队伍膨胀至3万人,但兵员军纪涣散,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在攻占临清后,因知州张积功城破投井前下令烧毁府库,太平军一无所得,捻军、灾民分股自行脱队。曾立昌主张继续北上,陈仕保、许宗扬则裹挟部队南撤,致使曾立昌孤军断后投河自尽。陈、许二人率余部继续南撤,前者死于团练伏击,后者仅带数十人逃回天京。杨秀清震怒,将其革职下狱,但仅隔半年后就释放。

表面看,对许宗扬的几次处置都违背了东王赏罚分明的作风。但在许宗扬看来,如此“宽宥”还不如降罪来得痛快。据《金陵杂记》载,杨秀清虽未杀他,却多次当众羞辱其“畏敌如鼠”,令其跪听“天父圣旨”。这种精神打压与有意羞辱,使许宗扬视杨秀清的宽恕为施舍,心态从感恩转为仇恨。半年后,杨秀清再度起用他参与西征,试图制衡韦昌辉。但许宗扬与北殿右二承宣张子朋勾结,彻底倒向了北王系。
1856年9月2日夜,韦昌辉率3千精兵奉诏潜回天京发动“诛杨”行动,许宗扬也在其中。在朝内官首长、佐天侯陈承瑢叫开东王府门后,许宗扬凭借对府内地形的熟悉,攀柱突入望楼。杨秀清听到嘈杂声,提前藏身茅厕,但因遗落鞋履,被许宗扬循迹亲手抓获。韦昌辉以洪秀全密诏为由,诛杀杨秀清及其亲眷54人。而许宗扬,一个战功不著的将领,冥冥之中成了东王被杀的关键推手。
东王惨遭枭首不久,北王就因屠戮过重被“诛杨”盟友背弃:翼王举大军靖难反攻天京,天王下诏贬北王为“北奸”。韦昌辉众叛亲离很快被擒,五马分尸后悬于各城门示众。此后,许宗扬如人间蒸发,清方史料《贼情汇纂》以“许十八不知所终”草草收笔。一说其在韦昌辉与洪秀全的二次内斗中被秘密处决;一说其隐姓埋名流亡民间。而这恰恰印证了太平天国权力清洗的彻底性,许宗扬的结局,如同他的动机一般,湮没于权力更迭的尘埃中。

许宗扬手刃杨秀清的传闻,本质是太平天国权力体系崩溃的缩影。杨秀清的“天父神话”在现实利益前不堪一击,许宗扬的背叛则揭示了农民起义无法克服的痼疾,即缺乏制度性权力交接与道德约束。杨秀清以权术驭人,终死于权术;许宗扬以私怨弑主,亦亡于私怨。这场悲剧不仅是个人命运的沉浮,更是太平天国运动走向败亡的注脚。
参考资料:罗尔纲《太平天国史》、陶短房《天国志》、涤浮道人《金陵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