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游戏
和士开的仕途升迁,确实展现出他善于迎合权贵的一面。然而,他能够获得高湛的信任,并不仅仅依靠阿谀奉承的小人伎俩,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有着相似的人生价值观。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虽然李太白的这句诗在当时尚未问世,但可以想象,和士开与高湛对这种及时行乐、享受当下的生活态度是心有灵犀的。
和士开出身于西域胡商家庭,本姓素和。他在北齐国子监求学时,表现得非常优异,聪明机灵,成绩突出。
天保初年(公元550年),当高湛被封为长广王时,和士开有幸进入王府担任行参军,从此开始了他与高湛长达近二十年的密切关系,这段历史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纠葛,甚至有人形容他们的关系如同男女之间的爱情般缠绵悱恻。
要巴结上司,投其所好是常见的手段。就像许多领导喜欢打麻将、高尔夫或调情一样,高湛也有自己的业余爱好——握槊。而和士开恰好精通此道,或者说是看到高湛的喜好后特意学习以迎合他。无论原因如何,和士开的技艺非常娴熟,能够巧妙地掌控对弈的节奏:当高湛心情平静时,他会适当赢几局,让高湛多思考;当高湛情绪烦躁时,他会故意输几局,哄他开心;有时还会故意将局势弄得难解难分,让高湛感受到棋逢对手的兴奋与挑战。
通过这些细腻的互动,和士开不仅赢得了高湛的信任,还在朝堂上逐渐站稳了脚跟。他的成功,既依赖于个人的聪明才智,也离不开他对高湛心理的精准把握。
除了擅长握槊(一种古代棋类游戏),和士开还精通琵琶演奏。在赌博和娱乐之余,他常常通过音乐来为高湛助兴,使得二人的生活既忙碌又充实,既有高雅的艺术享受,也有轻松的娱乐时光,完美地适应了高湛多变的精神需求。每当高湛在外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比如被兄长高洋责罚,回到宫中与和士开一起玩握槊、听琵琶曲,烦恼便烟消云散,心情立刻变得明朗起来。
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沉浸在彼此的嬉戏与玩乐中。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引起了高洋的不满,他认为高湛“过于沉迷于游乐”,而和士开则被认为是个轻浮之人,不适合与高湛过多接触。
于是,高洋决定将和士开调往长城一带任职,试图借此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然而,这一举措让高湛大为失落,仿佛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为了重新与和士开相聚,高湛不惜多次向高洋请求,最终成功将和士开调回京城,任命为京畿士曹参军。
这次重逢后,二人的情感更加深厚,几乎达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
每当高湛取得一些成就,或是说出一句富有哲理的话,甚至是在棋局中灵光一闪时,和士开总会深情地赞叹:“殿下不仅是天人,更是天帝。”而高湛也会同样动情地回应:“卿不仅是凡人,更是世神。”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浓烈的情感,尽管旁人看来可能觉得有些肉麻,但对他们而言,这却是再自然不过的表达方式。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的关系不仅限于娱乐和生活,逐渐渗透到了工作的方方面面。当高湛登基成为皇帝后,和士开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权力的核心圈,先后担任侍中、开府仪同三司等要职,并最终被封为淮阳郡王。从此,和士开成为了北齐帝国的重要人物,与高湛共同执掌朝政。
和士开对高湛的忠诚并非仅仅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是发自内心地将高湛视为至高无上的主子,甚至视若神明。
高湛患有气疾,饮酒会引发病情发作,而他却常常难以控制自己的酒瘾。和士开多次劝阻,但效果甚微。直到有一次,当高湛再次饮酒时,和士开不再言语,而是默默地在一旁流泪。这一无声的举动,深深打动了高湛。
高湛意识到,这是和士开对他“不言之谏”的表达,于是果断摔掉酒杯,从此戒酒。
这种情感的交流,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关系,更像是朋友间的默契与理解。高湛同样对和士开给予了极高的信任与宠爱。当和士开的母亲病逝时,高湛不仅派遣武卫将军吕芬日夜服侍,还亲自安排专车接和士来回宫中。两人见面时,双手紧握,四目凝视,彼此怆然泪下,仿佛世间已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高湛对和士开的宠信达到了令人震惊的程度。无论是外出视察还是在宫中设宴,高湛都时刻离不开和士开。有时玩得兴起,高湛甚至会留和士开住在宫中,二人一起嬉笑打闹,毫无君臣之礼,仿佛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即便不住宫中,和士开也几乎每天被召见数次,来去匆匆,尽显疲态。一旦和士开离开,高湛便会心急如焚,不断派人骑马催促,直到和士开气喘吁吁地赶到。
这种关系的深度,甚至超过了高湛对胡皇后和其他嫔妃的感情。和士开不仅是高湛的宠臣,更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高湛对和士开的依赖,已经超出了君臣之间的常规界限,达到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程度。
和士开为了能和高湛尽可能的吃喝玩乐,和士开劝说高湛:
“自古帝王,终将化为灰土。陛下何必太过执着于政务?工作永远做不完,再强壮的人也有极限。不如把琐碎的事交给臣子们去办,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短暂,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这番话触动了高湛的心弦,让他深感共鸣。高湛想到,无论贤君还是暴君,最终都归于尘土,自己为何要如此劳心劳力?于是,他深受感动,握着和士开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在和士开的建议下,高湛迅速调整了朝廷的运作方式:任命尚书左仆射赵彦深负责人事,侍中元文遥掌管财政,护军将军唐邕主管军事,黄门侍郎冯子琮和胡长粲则负责东宫事务。从此,高湛不再每日临朝,而是每隔几天简短处理一下政务,随后便迫不及待地与和士开一同寻欢作乐。
有了更多空闲时间,两人的娱乐活动变得更加频繁,甚至还将胡皇后拉入其中。高湛玩累了,便让胡皇后接手,自己则在一旁品茶观战,享受这份轻松惬意的时光。
男人和女人对坐握槊,那握的已不仅是棋子。正如牌桌上的佳人能为气氛增添一抹灵动,几句俏皮的话语、几段轻松的玩笑,都能让这游戏平添几分趣味。最初的对弈中,和士开与胡皇后尚保持着君臣之礼,彼此严肃相对,底牌亮出时,相视一笑,高湛在一旁鼓掌称快。
随着时光流转,二人的默契渐增,心思也悄然转变。有时,他们会假装思考,目光不经意间交汇,心跳随之加快,却又迅速回到棋局。尽管如此,他们的心思早已不再局限于胜负,而是彼此间的微妙情感。高湛依旧在一旁注视,等待最终的结果,眼神中带着期待。
渐渐地,棋局之外的情感愈发浓烈。二人言语间充满了戏谑与温柔。一个轻声细语,一个含笑回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此时的棋局已不再是单纯的竞技,而是两人情感交流的媒介。
最终,高湛见棋局停滞不前,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催促:“和士开,你还琢磨什么呢?这次你输定了!”
胡皇后转眼望向君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惆怅。她与和士开对视一眼,温声软语道:“陛下,这就开始了。”
高湛对和士开极为信任,不仅允许他住在皇宫内,还给予他较大的自由出入宫闱的权限。这种特殊待遇使得和士开在宫中的地位日益显赫。据史书记载,胡皇后与和士开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私密关系,这在当时引起了诸多猜测和议论。
高湛的后宫中确实有不少妃嫔,他的注意力可能更多地集中在政务和其他事务上,而胡皇后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感到孤独和失落。和士开,刚好可以顺道填补她内心的空缺。
和士开握槊真没白玩,有点类似高俅,为自己赢得了仕途,一举两得,不仅得到了高湛对他的无限宠信,还握来了胡皇后对他的一片的芳心。
胡皇后在当时北齐的地位极为尊贵,是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人物。几年后,高湛去世,和士开的权力受到了挑战。然而,正是由于他与皇后的特殊关系,他在政治上得以重新崛起,继续在朝中发挥重要作用。
情何以堪
在北齐宫廷中,和士开虽然深受皇帝高湛的信任,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始终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尽管他能够通过巧妙的手段讨好皇帝和胡皇后,赢得赏赐与宠爱,但他内心深处感到不满。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永远只是一个依赖他人恩宠的人,而是应该掌握更多的权力,建立自己的影响力。
和士开开始积极参与朝廷事务,尤其是人事任免。通过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希望能够在未来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确保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和士开以其独特的手段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他深谙“势力即实力”的道理,认为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让人臣服,尤其是那些曾经轻视他的人。在选拔官员时,和士开并不看重个人的能力或品德,而是更注重对方对他的态度。对他忠诚的人,无论能力如何,都会得到重用;而那些不听话或不服从的人,即便再有才华,也会被边缘化。
和士开还有一套更为巧妙的拉拢人心的方法。每当有官员因被御史弹劾或刑部处罚而面临困境时,他会不惜代价地营救他们。这种“救命之恩”往往让受助者心存感激,甚至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为了报答和士开的恩情,这些官员不仅会送上丰厚的礼物,还会在日后无条件地听从他的指令。通过这种方式,和士开逐渐培植了一批死心塌地的亲信,其中最著名的一位便是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高市贵是北魏末年名将,曾在高欢手下屡立战功,最终晋升为常山郡公、晋州刺史,并获赠太尉公的封号。作为武将之后,高阿那肱自幼便擅长骑射,展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早年,他在父亲的手下担任库典一职,跟随父亲参与多次战役,逐渐积累了战功。到了高洋称帝的天保初年(公元550年),他已升任库直都督,成为朝廷中的重要军事官员。
在随后的几年里,高阿那肱继续追随高洋征战,先后参与了对抗柔然和契丹的战争,凭借其灵活机智的表现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到了高湛继位后的太宁元年(公元561年),他已被任命为假仪同三司、武卫将军,成为了朝廷中的高级将领。
此时,高阿那肱不仅是和士开的得力助手,更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
高阿那肱与和士开一样,缺乏深厚的文化修养,对文史知之甚少。正因如此,他似乎也不懂得礼义廉耻,更谈不上什么血性气节,最终只能依赖见风使舵、逢迎媚上的手段来谋取权力。尽管出身武将,但高阿那肱行事并不鲁莽,反而展现出极高的政治敏锐度。他深知,武卫将军这一四品小官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为了接近权力核心,高阿那肱看准了和士开在朝中的得宠地位,便设法与其结交。他巧言令色,百般巴结,最终赢得了和士开的信任与支持。和士开也正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因此常常在皇帝高湛面前为高阿那肱美言。
久而久之,高阿那肱逐渐得到了高湛的青睐,不仅获得了更多的信任,还被委派到东宫担任太子高纬的侍卫。在和士开的提携下,高阿那肱的官职迅速上升,到了河清四年(公元565年),他已经升任侍中、骠骑大将军、领军等要职,进入了帝国的核心权力圈。
值得一提的是,高阿那肱在东宫的任职过程,为他后来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武平二年(公元571年),和士开被琅琊王高俨所杀,后主高纬悲痛欲绝,认为只有高阿那肱具备与和士开相似的“识度”,能够接替和士开的位置。于是,高纬将高阿那肱提拔为宰辅,并敕封他为录尚书事,总揽内外军政大事,成为北齐帝国炙手可热的政治新贵。
然而,高阿那肱的“识度”并未体现在忠诚上。几年后,北周大军攻破邺都,后主高纬仓皇南逃。在这关键时刻,高阿那肱竟然亲自为周军引路,导致高纬最终沦为阶下囚。高阿那肱的这一行为,不仅暴露了他的投机本性,也彻底背叛了北齐王朝。
和士开的权势日益膨胀,每天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包括高官贵戚、富商大贾,甚至还有一些不学无术、不知廉耻的朝臣。这些人竞相巴结奉承,唯恐落后,甚至有人不惜认他为干爹,以期借此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声望。
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在和士开生病期间。有一次,和士开染上了重病,大夫诊断后开具了一剂名为“黄龙汤”的药方。和士开并不知道这所谓的“黄龙汤”究竟是什么,直到端上来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碗陈年的泻下剂。面对这一情景,和士开面露难色,掩鼻发愁,显然对这剂药感到极度不适。
然而,就在此时,高阿那肱却表现得异常兴奋。他一拱手,字正腔圆地说:“黄龙汤这东西很容易喝的,就让我‘为王先尝’吧。”说完,他接过碗,一仰脖,将整碗汤一饮而尽,喝完后还吧嗒着嘴,仿佛意犹未尽。这一举动让和士开心中一热,尽管他本人仍感到难以接受,但最终还是让人重新准备了一碗,闭着气勉强喝了一些。令人意外的是,和士开的病竟然真的因此好转了。
对于这种谄媚之人,和士开虽然会给予一定的政治或经济上的回报,但他内心深处并不真正看重这些人。在他看来,这些人的行为缺乏智慧和技术含量,无法真正帮助他解决问题。
和士开真正需要的是能够出谋划策、帮他渡过难关的人才,以便更好地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势力。遗憾的是,当时并没有人符合他的期望,就连曾经备受倚重的也未能满足他的需求。直到后来,和士开终于发现了祖珽,一个真正有能力辅佐他的人。
另一个人才
祖珽的仕途起点其实比和士开更早,早在高欢时代他就已步入官场。他的家庭背景也优于和士开,其父曾担任东魏的护军参军,这为他提供了一定的社会基础。
与和士开“禀性庸鄙,不阅书传”、沉迷于握槊等小技不同,祖珽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被誉为“词藻遒逸”,深受当时人们的赞誉。少年时期,他便在东魏朝中担任秘书郎,后又升任尚书仪曹郎中,展现出非凡的才智和政治敏锐度。
祖珽的文学才能不仅限于日常公文,更有许多令人称道的作品。东魏兰陵公主远嫁柔然可汗时,大将军高欢亲自护送她出塞。当时,太学博士魏收为此创作了《出塞》和《公主远嫁》两首诗,而祖珽闻讯后即兴赋诗相和,结果他的和诗广为流传,甚至超越了魏收的原作,成为一时佳话。
此外,祖珽还曾为冀州刺史万俟洛撰写《清德颂》,文笔雄浑,辞藻典雅,深得高欢赏识。高欢因此让他在并州刺史高洋手下担任开府仓曹参军。
有一次,高欢口授三十六件事务,祖珽竟能一字不漏地默写下来,这一事迹被传为美谈。当时民间有民谣云:“多奇多能祖孝徵,能赋能诗裴让之。”其中,“孝徵”是祖珽的字,足见他在文坛和政界的声誉卓著,才华确非虚名。
祖珽不仅擅长弹奏琵琶,技艺远超同侪,还精通胡语、阴阳占卜以及医药之术。他的博学多才使他在当时的士大夫阶层中备受瞩目。
然而,祖珽 的性格复杂多变,既有过人之处,也有不少缺点。他虽然才华横溢,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显得不够谨慎,时常做出一些让人厌恶行为。
祖珽的生活方式较为奢华,喜欢召集朋友一起享受音乐和娱乐活动。他经常邀请一些达官显贵到家中聚会,举办盛大的宴会,拿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让婢女歌伎投掷樗蒲为乐,然后进行多人运动,祖珽甚至可以让皇亲国戚来参加宴会,参军元景献的妻子是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姑姑家的女儿,祖珽拿珠宝引诱她,然后让她“与诸人递寝”,挨个睡觉。祖珽还和寡妇王氏,长期腻歪,尽管这些活动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并不罕见,但祖珽的行为有时过于放纵,引发了外界的非议。
祖珽不仅在私生活中行为不端,还经常顺手牵羊,这一恶习让他多次陷入困境。
有一次,高欢设宴款待宾客,席间突然发现一只金酒杯不翼而飞。为了查明真相,高欢下令对所有宾客进行搜身查验。最终,那枚金酒杯竟从祖珽的发髻中被找到,令众人哗然。然而,这并非祖珽第一次犯下此类错误。
在一次前往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做客时,祖珽看上了两面精美的铜碟,便趁人不注意将其藏在身上。不料,却被厨房的厨师当场抓住,引得在场宾客哄堂大笑。面对众人的嘲笑,祖珽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继续饮酒作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祖珽的劣行并未因此收敛。他曾因盗取三千石官粟而被高欢严惩,挨了二百皮鞭,并被发配到甲坊服苦役。尽管如此,高洋执政后,仍然因为欣赏祖珽的才华,任命他为长广王高湛府上的秘书丞。然而,祖珽依旧故态复萌,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高湛召集多人手抄的《华林遍略》一书,变卖所得用于赌博。此事被高湛发现后,祖珽再次受到严厉惩罚,挨了四十大板。
高洋虽然对祖珽的恶习深感不满,常常当面称他为“贼”,但出于对他的才华的爱惜,还是将他调入中书省,负责起草诏书。然而,祖珽在中书省的表现依然不尽如人意,见什么拿什么,最终被降职为尚药丞,负责宫中医药事务。后来,祖珽升任尚药典御,奏请高洋制造胡桃油,却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最终被罢免官职。
多年后,北齐太上皇高湛决定修改前帝高洋的谥号,而祖珽正是这一事件的幕后推手。他敏锐地察觉到高湛对高洋的不满,便借机将自己当年被免职的怨恨也一并表达出来,推动了这一政治变动。
祖珽的复出颇具戏剧性。高洋驾崩后,其子高殷即位,并宣布大赦天下,同时召回了一批有功的老臣,祖珽也因此获得了章武太守的职位。然而,他尚未赴任,便赶上了一场政变——高演发动宫廷政变,诛杀了杨愔等人,迫使侄子高殷退位。祖珽顺势留在了朝中,担任著作郎,负责撰写碑志、祝文以及参与编修国史。
尽管如此,祖珽并不甘心做个闲职。他多次秘密上书高演,议论时政,但频繁的进谏让高演不胜其烦,最终下令中书门下二省:今后凡祖珽奏事,一律不予上报。被冷落的祖珽感到无所事事,于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老东家长广王高湛,试图从他那里重新获得机会。
祖珽曾说过一句名言:“丈夫一生不负身。”这句话充满了魏晋时期的风度,与和士开劝说高湛的话语及高湛本人的价值观不谋而合,因此他很快得到了高湛的青睐。
不过,要重新赢得高湛的信任并非易事。祖珽曾因偷书之事失去了高湛的信任,因此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打动对方。
幸运的是,祖珽曾在高洋朝担任尚药典御,并曾建议高洋制造胡桃油。他擅长用胡桃油作画,于是便精心绘制了一幅胡桃油画,作为礼物献给高湛。
高湛虽然对祖珽的到来感到意外,但出于礼节,还是礼貌地接待了他。临走时,祖珽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殿下骨骼奇异,昨晚我梦见殿下‘乘龙上天’,最近一定会有大好事。”
当时,高湛正暗怀上位之心,听到祖珽的话后,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认为祖珽有先见之明,遂将其引为知己,并承诺若真如其所言,必将重用他。祖珽虽然懂阴阳五行,但他未必真的预知高湛会成为皇帝,也未必清楚高湛的心思。他只是想借长广王的名望重新崛起。没想到,高湛后来果然登基为帝,祖珽也因此重新发迹,被任命为中书侍郎,成为了高湛的亲信,同时也开始了与和士开的交集。
祖珽突然受到高湛的宠信,这让和士开感到极为不满。有一次,高湛在后花园设宴饮酒,命令祖珽弹琵琶,而让和士开跳胡舞。最后,两人各得到了“百段”的赏赐。
虽然赏赐相同,但和士开却因此闷闷不乐。他的不满并非因为那点赏赐,毕竟他并不缺这些财物。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弹琵琶,现在却被祖珽取代,而他自己则被安排去跳并不擅长的胡舞。这不仅是体力上的消耗问题,更重要的是,弹琵琶显得更为高雅、有文化,而跳胡舞则显得低人一等。即使两者赏赐相同,也意味着在高湛心中的地位没有区别,这对和士开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和士开心里很清楚,祖珽的到来威胁到了他在高湛心中的地位。他跟随高湛多年,而祖珽不过是个新人,竟然能迅速获得高湛的青睐,甚至差点盖过他的风头。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下去,对他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和士开决定采取行动,趁高湛对祖珽的依赖还不深时,想办法把他调离。
和士开在高湛面前巧妙地进行了一番说辞,表面上称赞祖珽是个人才,应该到基层历练,将来好重用;实际上却是为了借机将祖珽下放。这种明褒暗贬的手法,正是当时官场中常见的手段。最终,祖珽被成功调离,和士开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在官场中,自上而下的调动相对容易,而从基层向上攀升则困难重重,这几乎是千古不变的规律。对于祖珽而言,这一规律尤为明显。他曾先后担任安德太守和齐郡太守,尽管职务有所变动,但始终未能实现真正的晋升,仿佛在原地打转。折腾许久后,祖珽终于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光荣退休”,甚至连面见皇帝的机会都难以获得,更不用说进入高层了。
于是,祖珽决定主动出击。他以“母亲年迈,请求回京侍奉”的理由,向朝廷提出调回京城的请求。幸运的是,他的奏折刚递上去,恰逢陈国使者来访,高湛便任命他为中劳使,负责接待事宜。
祖珽深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此全力以赴,表现出色,重新赢得了高湛的信任。不久后,他便接连升任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并被授予假仪同三司的高位,掌管礼仪和诏书的起草工作。
这并不是祖珽第一次担任类似职务。早在高洋时代,他就曾负责过诏书的撰写。然而,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岗位,祖珽的心情却截然不同。经历了多年的波折,他深刻体会到这份工作和职位来之不易,因此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祖珽这次表现得格外清醒,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位置。尽管皇帝对他宠信有加,但他深知自己与和士开之间的差距犹如爱情般深厚,那种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信任和亲密关系,是短时间内无法超越的。既然无法超越,祖珽决定另辟蹊径,选择靠近和士开,融入他的圈子,否则迟早会再次栽跟头。
为此,祖珽将巴结和士开视为首要任务,不遗余力地施展各种手段。他每天像问候皇帝一样问候和士开,工作上的事情先向和士开请示,再向皇帝高湛汇报,得到任何珍贵的物品也优先送给和士开。通过这些举动,祖珽逐渐拉近了与和士开的距离。
政治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和士开见到祖珽归来后态度大变,正好他也需要扩充自己的势力,因此乐于接纳祖珽。不久后,和士开发现祖珽正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那种人才——既能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又能为他出谋划策。
在官场中,有些人之所以能够左右逢源,正是因为他们具备长远的眼光。他们不仅专注于当前的领导,还会提前结交可能接任的新贵。这种未雨绸缪的做法,往往能让那些潜在的掌权者感到舒坦和认可。祖珽的这一策略,无疑让他在和士开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为他未来的仕途铺平了道路。
拍马屁要趁早,祖珽在这方面无疑是个老练的高手,他神情机警,眼光毒辣,头脑极具前瞻性,只是过去未曾充分发挥罢了。
一日,祖珽表情严肃地对和士开说道:“您如今受宠之深,古今罕见。皇上对您的宠爱无以复加,但您是否想过,万一哪天皇上驾崩了,您又该如何自处?”一语惊醒梦中人,和士开顿时意识到,光顾着眼前的荣华富贵,却忽略了未来的风险。历史上,新君即位后清算前朝功臣的例子数不胜数,那些对自己不满的人不知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这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见祖珽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士开连忙躬身请教。
祖珽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从前文宣帝和孝昭帝的太子之所以未能顺利继位,正是因为缺乏足够的培养,根基不牢。您应当劝说皇上,尽早让太子‘践大位,以定君臣’。这样一来,人们习惯了太子的地位,他的继承权便稳如磐石,未来的江山也会更加稳固。若您能促成此事,皇后与太子必定感恩戴德,您的地位也将从此无忧。”
和士开茅塞顿开,连连点头,但仍有些疑虑:“陛下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具体该如何操作?”
祖珽微微一笑,从容答道:“您可以先将这个想法逐步渗透给皇上,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亲自上表建议,届时定能水到渠成。”
想要成就大事,就不怕找不到理由。不久之后,天空中出现了彗星,太史官上奏称这是“除旧布新”的天象,预示着应当有新的君主登基。
祖珽趁机向高湛进言,说陛下虽然贵为天子,但还不是人间的至高无上。如果陛下传位给太子,自己退居太上皇,那才是真正达到了至尊的地位,不仅符合天道,还能永享尊荣。他还引用了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禅位给太子的历史先例,证明这一做法是可行的。
高湛早前就听和士开多次提到过这个建议,如今祖珽再次提起,加上彗星的出现,让他最终下定决心。
河清四年(公元565年)四月二十四日,北齐第四位皇帝高湛正式将皇位传给了年仅十岁的太子高纬。当天,高纬在晋阳宫登基,随即大赦天下,并改年号为“天统”,册封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群臣先是纷纷参拜新君,随后又一致恭请高湛进位为太上皇。
为了辅佐年幼的小皇帝,太上皇高湛委派了胡皇后的妹夫、黄门侍郎冯子琮和尚书左丞胡长粲二人,负责出入宫廷,教导小皇帝处理政务,并专门负责传达和处理奏章。除了军国大事外,其他事务都交由小皇帝高纬处理。祖珽因提出这一建议而受到高湛的重用,被封为秘书监,加封仪同三司。
从此,北齐帝国进入了一个由小人当权、娃娃为帝的时代,仿佛一场荒诞的游戏般展开。
逆我者亡
在和士开逐渐巩固其势力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遭遇了来自各方的阻力。有人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有人不愿屈服于他的权威,还有人试图在高湛面前争宠,视他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尽管动机各异,但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和士开。
首先发难的是侍中高元海及其亲信毕义云和高乾和。高元海自认为在高湛心中的地位不亚于和士开,毕竟他曾是高湛主政邺城时的心腹,曾一夜之间为主子献上三条妙计,深得高湛的信任。此外,毕义云和高乾和也都是高湛身边的智囊,三人联手,企图通过在高湛面前诋毁和士开来削弱他的影响力。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三人秘密商议,决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集体向高湛举报和士开的不当行为。然而,和士开的政治敏锐性极高,很快就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他迅速采取行动,先发制人,向高湛告发高元海等人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由于和士开在高湛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指控很快引起了高湛的重视。高湛开始疏远毕义云和高乾和,这让高元海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和士开的实力。
面对不利局势,三人集团迅速瓦解,毕义云见风使舵,转而投靠和士开,甚至送上厚礼,请求他在高湛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和士开见目的已经达到,为了避免树敌过多,选择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仅原谅了毕义云,还帮助他获得了兖州刺史的职位。这一举动表面上是为了展示宽容,实则是在向所有人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通过这次事件,和士开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也让其他人心生忌惮,不敢轻易挑战他的权威。
高元海的遭遇堪称最为不幸。原本他只是在背后议论和士开的不是,但高湛对他仍保持了一定的宽容,毕竟高元海在高湛称帝的过程中出过力。然而,正当和士开绞尽脑汁寻找机会再次打击高元海时,后者却无意中自投罗网。
事情的起因是毕义云被调任兖州刺史后,写了一封信给高元海,信中大篇幅地讨论时政,核心内容则是劝告高元海不要继续与和士开对抗,认为他根本斗不过和士开。结果,高元海进宫时不慎将这封信遗落,恰巧被给事中李孝贞捡到,并立即呈报给了高湛。
高湛看到这封信后怒不可遏,质问高元海为何还说没有结党营私,证据已经摆在眼前。和士开见状,立刻火上浇油,进一步激怒了高湛。
高湛怒火中烧,当场下令对高元海施以六十马鞭的惩罚,边打边斥责道:“你拉帮结派,打击忠良,这是不仁;当年你唆使我反叛兄长,这是不义;你让我用邺城的弱兵去抵抗晋阳的强军,这是愚蠢。你这个不仁不义又愚蠢的家伙,留着你有何用!你出个主意还得想一宿,结果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高湛发泄完怒火后,贬黜高元海为兖州刺史,而原本的兖州刺史毕义云则在和士开的庇护下重返朝廷任职,李孝贞也因举报有功升任中书舍人。
尽管如此,高元海在兖州的任期并不长,很快就被召回了朝中。原因是他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这位人物在北齐帝国的最后十年中呼风唤雨,权倾一时,只不过当时尚未完全显露锋芒。
当年,那位擅长哄骗高洋的金紫光禄大夫徐之才,在高湛执政时期已经升任尚书左仆射。除了善于逢迎,徐之才还有一项真正的才能——精通医术。
有一次,高湛患病,徐之才开了几剂药,高湛服后迅速康复,因此他在朝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和士开察觉到徐之才的影响力逐渐增大,担心他会成为自己争宠的竞争对手。于是,他效仿当年对付祖珽的手段,建议太上皇高湛将徐之才外放至兖州担任刺史。这一地区似乎总是风波不断。随着徐之才的离开,胡太后的哥哥、时任尚书右仆射的胡长仁接替了他的位置,而中书监和士开则顺势升任尚书右仆射。
七个月后,高湛病危,紧急派遣驿使召回徐之才。然而,由于路途遥远,徐之才在高湛去世后的第二天才赶到京城,匆匆瞻仰了高湛的遗容后,又被和士开赶回了兖州。
在高氏皇族中,不乏一些有血性的人物,比如河南康献王高孝瑜。他对和士开的行为深感不满,尤其是和士开与胡皇后之间的不当关系。高湛对此不闻不问,但高孝瑜无法容忍这种有损家族荣誉和尊严的行为。
高孝瑜抓住机会,向皇叔高湛直言批评这种有伤风化的“握槊”游戏。他只能从这一点入手,因为其他事情难以找到确凿的证据。他直言不讳地说道:“皇后是天下的母亲,怎能与臣下有肌肤之亲!”这种行为实在有失体统。
然而,高湛并不以为然,反而教训高孝瑜说:“握槊只是一项体育活动,偶尔的肢体接触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高湛认为,只要心中无私,眼中自然无欲。
尽管高湛不以为意,但他的儿子高纬却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几年后,当高纬成为北齐的皇帝时,他终于发现了母亲的秘密,果断地将她幽禁起来。
高孝瑜性格直率,行事大胆,不仅敢于弹劾皇后和宠臣,对宗族中的长辈也毫不留情。例如,他对赵郡王高叡的态度就非常直接。高叡是高湛极为看重的人物,但高孝瑜却直言不讳地警告说,高叡的父亲高琛“死于非命,不可亲近”。这句话让高叡对他恨之入骨。
当和士开反击,指责高孝瑜生活腐化、奢靡无度时,高叡趁机火上浇油,向高湛进谗言,称在高孝瑜的地盘上,“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将高孝瑜的个人问题上升到了政治高度,这让高湛大为恼火,仿佛吃了一嘴苍蝇。
然而,高孝瑜与高湛同岁,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亲密。当年高演和高湛诛杀杨愔时,高孝瑜也曾参与其中,因此高湛即位后对他格外礼遇。尽管和士开和高叡的诽谤让高湛对高孝瑜产生了怀疑,但起初他只是疏远,并未采取进一步行动。
可惜的是,高孝瑜并未珍惜这份信任。他与后宫的御女尔朱氏私通,举止轻浮,眉来眼去,甚至躲到一处窃窃私语。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高湛。高孝瑜一向以道德卫士自居,指责他人伤风败俗,如今自己却犯下了同样的错误,这让高湛感到极大的失望。
于是,高湛设下陷阱,邀请高孝瑜饮酒。高孝瑜连饮三十七杯,最终烂醉如泥,无法行走。
高湛命令近侍娄子彦用车送他回家。途中,高孝瑜口渴难耐,娄子彦按照高湛的指示,给他喂下了毒酒。车行至西华门时,高孝瑜毒性发作,浑身燥热,踉踉跄跄地下车寻找水源,结果不慎跌入井中,溺水而亡。
当得知哥哥高孝瑜的死讯时,河间王高孝琬悲痛欲绝,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无法阻止那些权贵的嚣张跋扈,更无法为哥哥报仇雪恨。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他在自家花园里扎了许多草人,模仿那些他憎恶的人——和士开和祖珽。每天,他都会对着这些草人射箭,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稍微减轻内心的痛苦。
然而,小人的心思总是敏感多疑。和士开和祖珽得知此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他们巧妙地将这些草人与皇帝的形象联系起来,向高湛进谗言,声称高孝琬在家中扎了一个酷似陛下的草人,每日用箭射击,显然是对皇上的不敬。
为了进一步加剧怀疑,他们还提到了高孝琬在突厥入侵并州时的一句话:“我岂老妪,需著此物!”这句话被曲解为对皇帝胆小如鼠的嘲讽,仿佛在说陛下像一个害怕战争的老妇人。
就这样,原本只是私人情绪的宣泄,被恶意解读为对皇权的挑衅。高孝琬的举动,从一开始的悲愤之举,变成了政治斗争中的把柄,最终成为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在北齐时期,关于高孝琬的封地河间,流传着一首民谣:“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上金鸡鸣。”这首民谣暗指高孝琬将要举行“金鸡赦”,即大赦天下,暗示他有不轨之心。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说得有板有眼,使得高湛(北齐武成帝)逐渐相信了这些传言。
不久后,高孝琬得到了一颗佛牙,视若珍宝,并将其供奉在家中。据说这颗佛牙夜间会发出光芒,有人便向高湛报告,称在高孝琬家中发现了不明发光体。高湛派人前去搜查,结果在仓库里找到了几百杆长矛和一些旗帜,被认为是图谋造反的证据。高湛震惊不已,下令逮捕并审讯高孝琬全家。
在审讯过程中,高孝琬的一位姓陈的小妾趁机诬告他,说高孝琬常常画一幅画像并对着哭泣,声称那是皇帝的画像。高湛听后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他的诅咒。实际上,那幅画像是高孝琬的父亲——文襄帝高澄的画像,两人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难免有几分相似。然而,高湛并未仔细核实,而是命令武卫将军赫连辅玄用鞭子粗的那一头狠狠抽打高孝琬。
高孝琬疼痛难忍,连呼“叔父饶命”。高湛愤怒地质问:“你怎么敢叫我叔父?”
高孝琬如实回答:“我是神武皇帝高欢的嫡孙,文襄皇帝高澄的嫡子,魏孝静帝元善见的外甥,为何不能叫你叔父?”
高湛见他顶嘴,愈发恼怒,斥责道:“叔父!叔父!我现在就让你舒服舒服!”随即一棍打断了高孝琬的双腿。最终,高孝琬因剧痛而死去。
高孝琬去世后,他的弟弟安德王高延宗悲痛欲绝,甚至眼中流血。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他制作了一个草人,特意模仿太上皇高湛的模样,用鞭子抽打它,边打边质问:“为何要杀害我的兄长?”然而,这一行为被家奴告发。高湛得知后,将高延宗召来,命令他趴在地上,然后用马鞭狠狠抽打了他二百下,几乎致其死亡。
与此同时,和士开在朝中为所欲为,对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毫不留情,仿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时刻警惕着潜在的对手,却未曾料到,曾经是他得力助手的祖珽,竟在重返朝堂后突然发难,向他的权威发起了挑战。祖珽的这一举动,让和士开措手不及,后院起火的局面让他始料未及。
合久必分
“君子之交淡如水”描绘的是一种超越利益的纯粹友谊,但在现实生活中,利益无处不在,往往左右着人们的交往与关系。
不知从何时起,祖珽开始对现状感到不满。或许是在与和士开共事时,感到尊严受损;或许是看不惯和士开的傲慢态度;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待遇不够优厚,话语权不足;再或许是夹在同僚之间,感到不得志。这些情况都与祖珽张扬不羁、独断专行的性格格格不入。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更不是他回归政坛的初衷。于是,他心中萌生了一个新的目标——成为北齐帝国的宰相。
这并非痴心妄想。祖珽如今具备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条件:太上皇高湛依然对他宠信有加,使他在北齐政坛站稳了脚跟;他提出的让太子继位的战略构想,赢得了新君和皇太后的双重赏识;凭借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他已经积累了相当的人气和人脉。羽翼渐丰,时机已到,为何不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呢?
要成为北齐帝国的二把手,必须先扫清前方的障碍。祖珽当前最大的阻碍是和士开、赵彦深和元文遥三人。赵彦深掌管人事,元文遥负责财政,这两人掌控着权力的核心,必须将他们拿下。
尤其是和士开,他不仅插手财政和人事,还几乎无孔不入,影响力极大。祖珽深知自己是靠和士开才得以晋升,但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在和士开面前始终要感恩戴德、唯唯诺诺。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让祖珽感到极度不满,因此他决心除掉这个“恩公”。这就像现代社会中,有人通过关系巴结上司上位后,最终却将引荐自己的中间人踢开一样。
人的思维容易被表象所迷惑,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祖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低估了和士开的实力,犯下了与当年高元海同样的错误。
或许他认为现在对付和士开已经不需要复杂的策略,或许他在宦海沉浮中明白了直接行动更为有效。
于是,祖珽选择了一种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向太上皇高湛上奏弹劾和士开。这种方式如同比武时,舞出再多的剑花,都不如直接一击制敌来得干脆、有力且实用。不过,祖珽并没有亲自出面,因为那样做目的性太过明显,缺乏说服力。他还不至于如此鲁莽。
祖珽找到了他多年以来无话不谈的挚友、黄门侍郎刘逖,起草了一份弹劾和士开、赵彦深、元文遥等人罪行的奏本,希望刘逖能够找个合适的时机呈递给皇帝。然而,祖珽急于报复,而刘逖却显得更为谨慎。朝中的权力斗争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身首异处。因此,刘逖犹豫不决,既想帮助祖珽,又担心卷入这场风波,事情因此拖延了两天。
最终,和士开等人还是得知了这一计划。具体他们是如何得知的,已无法考证。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秘密在人与人之间的传递中都难以保密。
可能是刘逖在犹豫的过程中,为了排解心中的焦虑,向他人寻求建议;也可能是祖珽在交代任务时被旁人听到了;或者和士开等人预感到了危险,一直在密切监视祖珽的行动;甚至不排除刘逖出于自保,主动泄露了消息。
无论如何,和士开、赵彦深和元文遥三人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惊,立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随后,他们匆匆赶往高湛面前,指控祖珽诽谤他们,试图扳倒他们。
高湛听完三人的控诉,不禁大为震惊:平时看你们相处得挺和睦的,怎么突然闹成这样?我早就强调过,团结是最重要的。只有团结才能保持和谐,大家才能过得舒心、吃得好、玩得好。可现在呢?你们让我太失望了。铁板出现裂缝,内部产生分歧,这不得不引起重视。
高湛立刻下令将祖珽召来,亲自审问。
事情一公开,矛盾彻底激化。祖珽与三人对簿公堂,再也无法隐瞒。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口气揭露了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三人结党营私、玩弄权术、卖官鬻爵、办狱受贿等一系列罪行,言辞激烈,毫不留情。
高湛听后,眼珠几乎瞪出眼眶:这三人可是我最信任、最重用的大臣。问题如此严重,岂不是说我用人不当?你这是在诽谤我!
祖珽见形势不妙,急忙转移话题,试图另辟蹊径,但情急之下反而越说越乱:我没诽谤陛下,陛下曾强迫民女入宫。
高湛差点没气炸:这事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那些民女是因为家乡受灾,我才好心收养她们的。
祖珽见局势越发不利,索性破釜沉舟,硬着头皮顶撞道:受灾是事实,那为何不开仓赈济,让她们有饭吃呢?
高湛终于失去了耐心,怒火中烧。他抄起手边的刀,狠狠地将刀柄杵进祖珽的嘴里。祖珽满嘴是血,却依然呜呜不停,反抗让高湛更加狂怒。他拿起鞭子、棍子,只要是能拿到的东西都用来打祖珽,越打越疯狂,祖珽疼得在地上翻滚,终于不再倔强,连声求饶:陛下饶命,臣还要为您炼制长生不老的金丹呢。
高湛这才罢手,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不挨揍了,但祖珽似乎并不懂得适可而止。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嘟囔了一句:“陛下有范增这样的谋士却不加以重用!”高湛仿佛天生逆向思维,每次回应都让祖珽既憋气又恼火。这次,高湛直接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你把自己比作范增,是说我是项羽吗?”
说到历史,祖珽立刻来了精神,尽管疼痛难忍,他还是吸溜着嘴,如数家珍般说道:“项羽出身平民,率领一群乌合之众,五年间便成就霸业。陛下您则是借助父兄的基业才得以至此,臣以为,项羽并非轻易可以轻视的。”言外之意,是在讽刺高湛不如项羽。
这话彻底激怒了高湛,他命人用泥巴堵住祖珽的嘴。祖珽一边吐泥巴,一边继续顶嘴,最终惹得高湛大怒,再次下令打了他二百鞭子。
最终,高湛打得精疲力竭,而祖珽也沉默不动,仿佛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于是,高湛下令将他发配到甲坊,从事苦役。
祖珽平日里喜欢引经据典、卖弄学问,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的祸根。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自负,才落得如此下场。不过,这也让人不禁思考:知识和智慧有时确实会成为双刃剑,尤其是在权力斗争中。
祖珽的悲惨境遇并未就此结束。在经历了短暂的苦役后,高湛又将他发配到了光州,并特别指示地方官要“好好看管”。
光州别驾张奉福故意曲解命令,认为“牢掌”意味着“地牢”,于是将祖珽打入了地牢,戴上枷锁,过上了非人的生活。夜晚,狱卒用芜菁子点燃作为烛火,烟雾弥漫,逐渐熏瞎了祖珽的双眼。
然而,即便失去了视力,祖珽并没有像一艘失去航向的船只般沉沦。不久之后,他迎来了人生的第三次转机。这一次,他攀附上了一个极具影响力的女性,这位女性正在北齐皇宫中蓄积力量,准备掀起一场风云变幻的政治风暴。而在祖珽找到新的靠山之前,他的宿敌和士开也陷入了政治生涯中的最大危机。
权力真空
对于和士开而言,天统四年(公元568年)的十二月初十,是一个阴云密布、令人痛心的日子。这一天,他心中最敬重、与他共同度过了十八载岁月的挚友和君主高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高湛与和士开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君臣之谊,彼此成为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士开同样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多年来,他们一同游乐、共商国事,早已习惯了彼此相伴的日子。
当高湛病重时,和士开心急如焚,日夜守在病榻前,亲自照料,如同当年高演侍奉母亲般尽心尽力。高湛自知时日无多,紧紧握着和士开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称赞他有伊尹、霍光般的治国之才,并郑重托付后事,嘱咐他务必辅佐年幼的高纬,守护北齐的江山社稷。最后,高湛轻抚着和士开温暖的手掌,带着一丝不舍,缓缓说道:“勿负我也。”随后,便闭上了双眼,告别了这个世界。
这一天,不仅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和士开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此,他将独自面对未来的挑战,肩负起高湛临终前的重托。
高湛去世后,和士开连续三天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失去了最坚实的靠山,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生气。
这三天的焦虑与困惑,几乎淹没了他过去所有的荣耀与快乐。他面容憔悴,眼神中流露出多年前失去父母时的痛苦,甚至比那时更加沉重。北齐帝国也似乎陷入了权力真空,一切事务都陷入了停滞。
当黄门侍郎冯子琮前来询问为何迟迟不发丧时,和士开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然而,他的回答显得底气不足,试图掩饰自己的无助:“当年神武帝和文襄帝驾崩时,也都曾秘不发丧。如今皇帝年幼,恐怕王公大臣中会有人趁机谋反。我打算召集他们,共同商议对策。”
冯子琮提出这个问题,并非毫无目的。尽管表面上他对和士开毕恭毕敬,内心却对其专权深感不满。作为胡太后的妹夫,冯子琮更希望胡太后能够垂帘听政,而不是让和士开继续独揽大权。
和士开一直对太尉越郡王高叡和领军将军娄定远这两个皇亲国戚心存忌惮。如果他趁机假传遗诏,排挤二人并夺取兵权,事情一旦成真,便难以挽回。
因此,冯子琮见和士开如此说,立刻加以劝阻:“太上皇早已将皇位传给了幼主,群臣的荣华富贵都是太上皇和幼主父子二人的恩赐。只要保证他们的地位不受威胁,相信他们绝不会生出二心。这与神武帝和文襄帝时的情况不同。”
冯子琮进一步提醒道:“您已经多日未出宫门,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早已在民间传开。若再拖延下去,只怕会引发更大的变故。”和士开被冯子琮的话吓了一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最终决定宣布高湛的死讯。
在北齐的朝堂之上,对和士开有所图谋的并非只有冯子琮一人。元文遥,时任侍中、尚书左仆射,早已看穿了和士开的心机。为了防止他继续助纣为虐,帮助胡太后干政,元文遥联合了高叡等人,最终将和士开贬至郑州担任刺史。然而,这仅仅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真正的目标是彻底扳倒和士开。
小人的行径,往往令人不齿,尤其是在那些心怀正义之士眼中。但不仅仅是正直的人厌恶和士开,就连其他同样心怀鬼胎的权臣也对他不满。原因很简单:和士开的得宠不仅让他自己获得了权力与荣耀,还挤占了本应属于他们的机会。这种复杂的情感驱使着不同立场的人走到了一起——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欲,他们都希望看到和士开的倒台。
于是,北齐朝中的各路人马,不论动机如何,纷纷团结起来,形成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再容忍和士开的存在。高氏家族率先行动,太尉赵郡王高叡、大司马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三人秘密会面后,又拉拢了领军将军娄定远、侍中元文遥、仪同三司安吐根等重臣,共同商议对策。
考虑到和士开在胡太后和皇帝高纬心中的特殊地位,以及他手中掌握的巨大权势,众人都意识到直接动手并非明智之举。因此,他们决定采取更为谨慎的策略:先将和士开出京,削弱他的影响力。达成共识后,众人迅速行动,一同
前往皇宫,向胡太后和高纬提出了这一建议。
在那个时期,胡太后正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了众多朝廷显贵。席间,高叡等人当着众宾客的面,毫不掩饰地提出了一项强烈要求:将和士开调离京城。他们的理由是,和士开作为先帝的宠臣,行为不端,贪污受贿,甚至“秽乱宫掖”,严重影响了朝政风气,不适合继续留在朝廷任职。
这一番话让胡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万分,尤其是“秽乱宫掖”这几个字,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些与和士开共度的缠绵夜晚。高叡等人的目的很明确,希望通过这种公开指责,迫使胡太后在羞愧中放弃对和士开的庇护。
胡太后深知,如果她在此时松口,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自己与和士开之间的不正当关系。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她绝不能公开承认,更不能让这件事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这不仅关乎她的尊严,更关乎她所代表的皇室颜面。
面对高叡等人的质问,胡太后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她厉声反问道:“先帝在世时,你们为何不说?”你们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等到先帝去世后才来指责和士开,这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又是什么?既然大家都来了,不如一起喝杯酒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高叡等人虽然已有被拒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胡太后的反应如此激烈。在胡太后的一番严厉斥责后,他们心中涌起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其中,仪同三司安吐根的态度最为强硬。他直言自己本是经商的胡人,因受朝廷恩遇才得以显贵,如今“既受厚恩,岂敢惜死”!他强调,若不将和士开调离,朝廷上下必将人心不稳,恳请太后三思。胡太后见众人态度坚决,担心激起众怒,只好暂时缓和语气,表示此事容后再议,让众人先散去。高叡等人见状,有的愤怒地将帽子扔在地上,有的拂袖而去,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
胡太后原以为这只是他们一时之愤,发泄一番就会罢休。然而,第二天一早,高叡等人再次聚集在云龙门,继续大声抗议,并派元文遥入宫启奏,要求胡太后给出明确答复。
胡太后刚把元文遥训斥出去,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依旧重复着相同的要求。如此反复三次,胡太后感到头疼不已,意识到这帮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更糟糕的是,这些人都是手握实权的大臣,难以硬碰硬,她一时没了主意。
左丞相段韶见此情形,担心事态进一步恶化,便自作主张,让尚书左丞胡长粲前去传话,试图打圆场。胡长粲对高叡等人说,太后表示先皇灵柩尚未下葬,此时讨论此事不合时宜,希望他们能冷静下来再做考虑。众人见胡太后态度有所缓和,且言辞诚恳,觉得不宜再坚持,便各自散去,暂且回家等候下一步消息。
众人散去后,胡太后立刻召见和士开,商讨应对之策。察觉到局势危急的和士开迅速恢复了冷静,他先是为自己辩解,称先帝对他恩宠有加,因此招致他人忌恨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接着指出,现在先帝刚驾崩,这些大臣便急于插手朝政,显然别有用心。
胡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催促他快说对策,不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和士开这才提出了一个缓兵之计:太后可以对高叡等人说,元文遥与和士开都是先帝信任的重臣,怎能去一个留一个?应该将他们二人一同调离朝廷,但要等到太上皇的陵寝完工后再赴任。这样一来,高叡等人以为和士开真的会离开,心里一定会感到满意,从而不再纠缠。
胡太后采纳了这一建议,随即敕封和士开为兖州刺史,元文遥为西兖州刺史,以此作为对高叡等人的回应。
和士开原本以为,通过拉拢元文遥并争取时间上的缓冲,高叡等人不会再坚持逼迫他离开。然而,高湛下葬后不久,高叡等人便前来催促和士前往任。胡太后试图拖延,说要等到先皇百日祭后再行出发,但高叡等人并不买账。为了缓和紧张气氛,胡太后命人给高睿倒酒,但高睿正色拒绝,严肃地说:“我们是来商议国家大事的,不是来喝酒的!”说完便转身离去,第二天依旧按时前来。
穷寇莫追,是为了避免逼得对方走投无路而拼死一搏。和士开如今就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败军之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终于露出了杀机。**
在动手之前,和士开做了最后的努力,试图通过礼物来化解危机。他精心挑选了两名绝色美女,连同一幅珍贵的珍珠帘子,作为厚礼送给了娄定远。
和士开表现得极为谦恭,满脸卑微地对娄定远说道:“那些亲贵们一心想要我的命,幸亏大王您手下留情,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并且还任命我为刺史。今天特地前来辞行,顺便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见到如此丰厚的礼物,娄定远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但内心仍对和士开保持着警惕。他问道:“你以后还打算回朝吗?”和士开连忙回答:“我在朝中待得久了,心里其实也感到不安。如今外调,正好遂了我的心愿,不打算再回来了。还请大王今后多多关照,让我能长久担任大州的刺史,我就心满意足了。”
见和士开言辞诚恳,娄定远渐渐放下了戒备,心中一时感动,竟亲自将和士送出门口。
和士开此次送礼,目的有三:一是试探娄定远的态度,看看能否通过礼物瓦解对方的敌意,结果显然未能如愿;二是麻痹对方,让娄定远相信他真的要离开,从而放松警惕,为后续行动铺路;三是为接下来与胡太后的会面创造机会。
事实上,在这个敏感时期,高叡、娄定远等人对他与太后接触严加防范,绝不允许他接近太后。然而,和士开巧妙地利用了这次“辞行”的机会,向娄定远坦白自己也要去向太后和皇上辞别。这样一来,原本极其敏感的见面变得合情合理。娄定远并未多想,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见到胡太后和高纬,和士开巧妙地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他先是唉声叹气,深情地说起先帝去世时自己未能追随而去,这显然是在暗示自己对高家的忠心耿耿,仿佛在说:“我多么希望能追随先帝而去,但现在为陛下效力也不晚。”
接着,和士开话锋一转,将内部矛盾升级为生死存亡的敌我斗争。他严肃地指出,那些反对派的真正目的,是要把小皇帝高纬变成当年的济南王——一个被边缘化的傀儡。他一脸悲愤,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随后号啕大哭,哀叹道:“你们看吧,我离开后必定会有大变故,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啊!”这一番表演让胡太后和小皇帝高纬感到极度恐惧和悲伤,甚至跟着一起哭泣,急切地问:“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和士开顿住哭声,响亮而坚定地回答:“有办法,很简单,几行诏书就能解决问题。”于是,三人急忙让太监准备好笔墨,迅速下诏将娄定远外调为青州刺史,并严厉斥责赵郡王高叡的“不臣之罪”。
次日,天气晴朗,高叡穿戴整齐,准备再次进宫规劝太后。经过几天的努力,他觉得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昨天娄定远也传来消息,说和士开去意已决,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而,妻儿们却劝他今天不要去,心里总觉得不安。高叡却不以为然,义正词严地说:“社稷事重,我宁可死了追随先皇,也不忍见朝廷颠沛。”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出门。
到了大殿门前,一位熟识的内监拦住他,轻声劝阻:“恐怕有变,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高叡却不以为然,坚定地说:“我上不负天,死也无恨。”
进入大殿后,高叡继续催促和士开赴任,但胡太后依然含糊其辞,最后干脆甩手入内,不再理会。高叡心中虽有疑虑,但仍坚持自己的立场,未曾料到这场对话将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高叡在离开宫廷时显得颇为沮丧,刚走到永巷便被埋伏的士兵擒获,随后被押解至华林园的雀离佛院。在那里,他遭到大力士刘桃枝的毒打,最终不幸身亡。
高叡的死讯传开后,朝野上下无不为之悲痛,但众人因惧怕权势,都不敢公开发声。与此同时,和士开再次被任命为侍中和尚书左仆射,重新掌握了朝政大权。娄定远见风使舵,迅速调整立场,不仅将和士开之前送来的礼物悉数退还,还额外献上了许多自己的珍宝以表忠诚。
和士开借此机会铲除了异己,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在年幼的高纬登基、太后临朝听政的特殊时期,他得以肆意妄为,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然而,这段看似顺遂的执政岁月并未持续太久,后宫中一名名叫陆令萱的女婢逐渐崭露头角,开始对和士开的权力构成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