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高长恭
北齐的末年,高纬处死大将军斛律光的消息传开后,北周武帝宇文邕不禁喜出望外。这位曾多次让北周军队吃尽苦头的强敌,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君主手中,仿佛天意使然。为了庆祝这一胜利,宇文邕宣布大赦天下,全国百姓也因此沾了光。然而,高纬的暴行并未就此止步。不久之后,他又毒死了北齐的传奇英雄——兰陵王高长恭。这一举动不仅削弱了北齐的军事实力,反而极大地鼓舞了陈国的北伐军士气,使得陈军迅速攻占了江淮地区的大量土地。
高长恭,又名高孝瓘,是北齐文襄帝高澄的第四子,曾在高殷时期被封为兰陵王。他自幼便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早在高洋时代,突厥大军入侵晋阳时,时任并州刺史的高长恭便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凭借超凡的武艺和潇洒的姿态,赢得了高洋的高度赞誉,同时也赢得了将士们的敬仰与爱戴。
然而,真正让高长恭名震天下的,是他参与的那场著名的邙山之战。在这场战役中,高长恭戴着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率领北齐军队大败北周东征军。这场胜利不仅让北周军队灰心丧气,也让高长恭在北齐国内声名鹊起,成为了一位不可逾越的英雄。他的形象逐渐被神话,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偶像,激励着无数将士效仿。
高长恭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传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战功显赫,更因为他具备了那个时代偶像所应具备的一切特质:英俊的外表、矫健的身姿、高尚的品德以及无畏的勇气。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一位标准的“花样美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引发少女们的倾慕与尖叫。尽管他可能没有音乐天赋,但他却拥有古代英雄应有的武艺和胆识。他敢于在战场上勒马横槊,直面敌人,这种英勇无畏的精神正是那个时代的偶像标准。
此外,高长恭那副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也为他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这副面具不仅让他在战场上显得更加威风凛凛,也像现代明星戴墨镜出现在机场一样,给人们带来了惊艳的感觉。几百年后,宋朝的名将狄青也曾佩戴类似的面具上阵杀敌,或许他也是受到了高长恭的影响。
高长恭不仅容貌出众、才能卓越,更因其出身显赫而备受瞩目。他出生于贵族世家,父亲是几乎篡位自立的渤海王高澄,这使他天生具备了令人艳羡的社会资本,堪称名副其实的“王二代”。然而,高长恭并未因这些优越条件而骄傲自满,反而以谦逊的态度和高尚的行为赢得了广泛的尊重与爱戴。
在军中,高长恭始终以身作则,成为士兵们的楷模。他不仅勤于处理各种琐事,还常常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分享每一份珍贵的食物,哪怕只是一个西瓜或几个苹果,他也坚持与众人分食。这种与士兵同乐、关怀下属的精神,使得他在军队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理想领导者。
尽管如此,像高长恭这样的人并不罕见。许多人在某一领域或特定范围内表现出色,但在更大的社会圈子里却鲜为人知。
高长恭的情况也不例外。邙山之战虽然让他一时声名大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胜利的辉煌逐渐被新的战事所取代。
然而,一次不经意的“炒作”却让他的名字永远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邙山大捷后,士兵们为表彰高长恭的英勇表现,创作了一首《兰陵王入阵曲》。这首歌曲旋律优美、易于传唱,迅速在北齐的各个兵营中流传开来,最终成为了北齐军队的军歌。
无论是在战场上、训练场、休息时,甚至在日常生活中,士兵们都会哼唱这首曲子。退伍后的老兵回到家乡,也会将这首歌带回家中,教给家人和孩子。渐渐地,《兰陵王入阵曲》传遍了北齐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远播至南陈、西周和北方的突厥。高长恭的名字也因此家喻户晓,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传奇。
高长恭并非神,他只是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普通人被人们尊称为“神”,却依然滞留在人间,未能成为人间的主宰,这本身就是一件既麻烦又危险的事情。在盛名之下,高长恭始终承受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源自他卓越的战功、人们对他无尽的赞誉与过度的拔高,更源于那首广为流传的《兰陵王入阵曲》。曲子传得越广,他的压力就越大。这是一个小人当道、君主无能的时代,一个英雄不该出生的时代。斛律光的悲剧就是前车之鉴,高长恭深知这一点,在高压下感到窒息,出于本能开始自我保护——他已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必须做出改变。
于是,高长恭将那副给他带来莫大荣耀的威武面具雪藏。这面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如今成了最敏感的累赘,除了偶尔在无人时拿出来擦拭把玩,其余时间都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面具”——一种不借助任何外物伪装,却使用时间更长、范围更广的伪装方式。
每次入朝参拜,高长恭都独自一人前往,不让任何仆从跟随。牵马坠镫、抬轿掀帘,一切都由他自己完成,避免在任何细节上提醒人们他就是那个曾经威震敌军的兰陵王。
北齐武成帝高湛为了表彰他的功勋,曾赐予他二十个美女为妾,但高长恭只留下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其余全部退回。这种转变让人始料未及,甚至令人费解。一向廉洁自律、节俭低调的他,突然变得贪婪而疯狂,仿佛变了一个人。
在这个时代,身份的差异和事件的关联常常导致人们的言辞产生偏差,生出弦外之音。正如一个单位的副职,威信越高,越受员工爱戴,就越容易遭到一把手的嫉妒。此时此刻,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尤为重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授人以柄。高长恭深谙此道,因此他的转变既是自保,也是无奈之举。
通过这些行为,高长恭试图在复杂的权力斗争中保全自己,避免成为下一个斛律光。他明白,身处高位,名声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只有放下光环,回归平凡,才能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中找到一线生机。
高长恭的性情变化与一次关键的对话密切相关。在高纬亲政后,有一次他与这位英俊的堂兄回忆起当年那场生死攸关的战役。尽管高长恭的描述简短而含蓄,但高纬仍能感受到其中的惊险。高纬忍不住插话说:“你冲得太深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长恭被侄子打断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他的本意是表达作为高家的一员,为了家族的江山稳固,效死沙场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回答反映了他对家族的忠诚和责任感,也流露出一种家庭成员间的亲近感。
然而,高纬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截然不同。在他看来,北齐虽然是高氏家族的天下,但在自己眼里,这个国家只属于他一个人。其他人,无论是叔叔还是兄弟,都是他的臣民,必须对他俯首称臣。
高长恭用“家事”来形容这次战役,不仅淡化了君臣之间的等级关系,还似乎带有一种长辈的姿态,这让高纬感到不满。他认为,自己对高长恭的关心是皇恩浩荡,而高长恭的回答却显得不够谦卑,甚至有些越界。
如果高长恭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将军,或者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家族成员,这样的回答或许不会引起高纬的注意。毕竟,对于一个构不成威胁的人,高纬可以表现得大度宽容。然而,高长恭不仅是威名显赫的将领,还手握重兵,拥有极强的号召力。这使得高纬开始对他产生了猜疑。
看着面前谦卑却不失得意的堂兄,高纬突然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心中的嫉妒与不安油然而生。他暗自思忖:这江山是我的,连你也归我所有,你的一切都由我决定。
高纬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猜疑和不信任的表情,这种情绪没有逃过高长恭敏锐的眼睛。
高长恭本就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尤其是在功成名就之后,他更加小心谨慎。然而,即使如此,一激动还是说错了话。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为了弥补这次失误,高长恭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他选择通过贪污来降低自己的威望,试图以此减少皇帝对自己的猜忌。
从那以后,高纬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小皇帝那张胖脸上写满了猜疑和不信任,他的行为也变得更加直接和露骨。高长恭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一种方式来挽回局面,否则未来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邙山大捷后,高长恭被任命为并州刺史,随后又历任司州、青州和瀛州的刺史。每到一地,民众无不欢欣鼓舞,期待能在心目中的英雄麾下效力、治下生活。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位备受推崇的大英雄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完美。高长恭的表现令人失望:他贪婪、苛吝,管理军政也显得混乱不堪,远不如人们期望中的英明果决。
民众的失望迅速蔓延,开始质疑高长恭的人品,甚至对那场著名的邙山大捷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这种转变让高长恭的形象从神坛跌落,民众的崇拜之情逐渐被怀疑和失望所取代。
实际上,高长恭的这些行为并非出于本意。他深知,如果表现得过于出色,必然会引来小皇帝高纬的猜忌。在北齐朝堂上,权力斗争异常激烈,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那些见风使舵的同僚们孤立甚至陷害。为了自保,高长恭不得不刻意表现出一些负面形象,以降低皇帝对自己的警惕。两害相权取其轻,尽管这种选择让他内心充满挣扎和痛苦,但他别无选择。
高纬似乎对高长恭的这种“堕落”感到满意。在他看来,一个贪婪的人不会对皇权构成威胁,因此他对高长恭的行为并不在意,甚至有些纵容。高纬的胖脸上时常挂着一副变幻莫测的表情,时而阴沉,时而阳光,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对于高长恭的种种不当行为,高纬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在瀛洲行参军阳士深弹劾高长恭时,高纬毫不犹豫地将奏表丢在一旁,并免去了阳士深的职务,以此表明自己对高长恭的支持。
高长恭的这种处境,既是对权力的妥协,也是对生存的无奈。他在夹缝中求生,既要应对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又要面对民众的误解与质疑。这种双重压力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煎熬,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这个“不完美的英雄”,以换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在高纬刚刚即位之时,兰陵王高长恭曾有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当时,北周军队围困宜阳,斛律光采取了“围魏救赵”的策略,率军北上攻打北周的定阳城,待北周从宜阳抽调兵力支援后,再迅速南下,留下太宰段韶和兰陵王高长恭继续攻城。
定阳的守将是北周汾州刺史杨敷,他紧闭城门,坚守不战,抵抗异常顽强。
随着战事的持续,段韶因病无法继续督战,高长恭接替了他的指挥权。然而,此时的高长恭早已养成了贪腐的习惯,即便在两军激战的间隙,他仍未停止克扣军饷、聚敛财富的行为。
与此同时,曾被免官的阳士深也在军中服役,他每日如履薄冰,生怕这个贪婪的长官会对他进行报复。阳士深的担忧逐渐传开,引起了高长恭的注意。
高长恭听闻此事后,苦笑一声,摇头自语道:“吾本无此意。”但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还是下令将阳士深绑来,打了二十大板。阳
士深的不幸在于,他不仅表达了对高长恭的担忧,还四处散播这些消息,这使得高长恭不得不采取行动,以证明自己并非软弱可欺。
高长恭的亲信尉相愿目睹这一切,心中十分忧虑。终于,他忍不住质问高长恭:“大王肩负朝廷重任,怎能如此贪财?”高长恭沉默良久,无言以对。
尉相愿随即一语道破天机:“难道大王是因为邙山之战威名太盛,想要给自己抹黑吗?”高长恭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幽然望向远方,许久才低声说道:“正是如此。”
尉相愿轻轻摇头,重重叹息——这一声叹息,既是对高长恭的惋惜,也是对朝堂局势的无奈与愤慨。几年后,当北周大军兵临邺都时,已经成为领军大将军的尉相愿,联合新任司徒莫多娄敬显,试图伏杀奸臣高阿那肱,并拥立广宁王高孝珩为帝,却最终功亏一篑。面对国家的危亡,尉相愿气得拔刀砍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大事去矣!”
看着主子一脸无奈,尉相愿心如刀割,只能以旁观者的睿智点拨道:“若朝廷真要对付你,你现在的行为只会自投罗网。这不是避祸反惹灾吗?”这句话直击高长恭的痛处,他抬头望天,刚毅的外表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脆弱,默默流下了男儿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高长恭心中积压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烦恼,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待情绪稍稍平复后,高长恭向尉相愿请教。尉相愿虽无力扭转乾坤,但仍建议道:“大王昔日功勋卓著,再立新功只会令威名更盛,反而招致更多麻烦。如今周军守城顽强,不如托病归乡,避免这场战事。”
尽管认同尉相愿的说法,但高长恭的责任感使他无法轻易放弃。不久后,他又立下了新功。定阳城三面环河,东南方向是唯一的退路。高长恭挑选一千精兵埋伏于涧口,随后下令猛烈攻城。由于围城日久,定阳守军死伤惨重,粮草匮乏,援军迟迟不到。杨敷见势不妙,率兵连夜突围,结果被高长恭的伏兵一举擒获。攻破定阳后,高长恭乘胜追击,拿下了姚襄城,凯旋而归。
此战之后,高长恭开始借各种理由远离政治,推掉一切军务。这种相对安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陈国袭掠江淮之时。
消失的神话
如今,陈国已进入宣帝陈顼的统治时期。陈顼最初是陈废帝陈伯宗的辅政大臣,在高湛去世的同一年(公元568年),他废黜了陈伯宗,自立为帝,成为陈国的第四任皇帝。
陈顼是一位充满抱负和野心的君主。他目睹北齐朝政混乱、奸佞当道,认为这是一个趁机收复萧梁时期失去的江淮领土的良机,甚至萌生了攻灭北齐的想法。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陈顼信心满满,然而在朝廷议政时却遇到了阻力。朝中大臣们意见分歧严重,支持出兵的人寥寥无几,且态度并不坚决。大多数官员习惯了安逸稳定的生活,不愿再引发战乱,这让陈顼感到十分沮丧。最终,镇前将军吴明彻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全力支持陈顼的决策,这才坚定了陈顼的决心。
北齐武平四年(公元573年)三月,陈顼任命吴明彻为都督征讨诸军事,裴忌为监军事,统率十万大军北伐。吴明彻随即兵分两路:东路由他自己亲自指挥,向秦郡进发;西路则由都督黄法氍率领,进攻历阳。
北伐军的进展异常顺利。黄法氍任命前巴州刺史鲁广达为先锋,在大岘一举击败齐军,随后又击退了北齐的增援部队,迅速逼近了历阳城。
与此同时,吴明彻也顺利攻下了秦州。秦州是北齐在秦郡南部边境特意建造的一座重要城池,紧邻南陈领土,作为边境防御的关键据点。为了增强防御,城前还修建了一条水渠,连接长江和滁水,形成天然屏障。
然而,当陈军来袭时,齐人虽然提前在水中设置了巨大的木栅栏以阻挡陈军的进攻,但这道防线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吴明彻仅派出豫章内史程文季带领几百名勇士,便在一夜间清除了这些木栅栏,大军随后顺利推进,秦州的防御体系随之瓦解。
面对前线的接连失利,北齐皇帝高纬召集朝中大臣商议对策。开府仪同三司王纮在会上冷静分析,指出官军连续失败已使邺都人心浮动,若再派军队前往江淮地区,可能会导致北方的突厥和西方的周国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建议应以大局为重,避免轻举妄动,并主张通过减轻赋税、休养生息来恢复国力,使朝廷上下和睦,远近归心,最终实现“天下肃清”,届时陈国将不足为惧。
高纬对这种长远规划并不感兴趣,但也意识到不应轻易动摇国本。经过权衡,他决定派遣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率领一支杂牌军前往秦州支援,并任命熟悉江淮地形的侍中王琳为副手。
对于这一安排,司空赵彦深表示强烈反对。他曾在祖珽战败后重新回到朝中,认为陈国攻势猛烈,气焰嚣张,必须派遣精锐部队并由得力将领指挥,否则只会徒劳无功,甚至白白送死。秘书监源文宗也对尉破胡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他曾任秦、泾二州刺史,对江淮地区的地形和民情十分熟悉,建议让王琳单独挂帅,并在淮南一带招募士兵,这些人为保卫家乡,定会全力以赴。然而,高纬并未采纳这些建议,赵彦深和源文宗只能无奈叹息。
北齐将领尉破胡接到南下的命令后,心中满是立功的渴望。他毫不迟疑地率领大军南下,与陈朝的军队在石梁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王琳却显得十分冷静。他劝告尉破胡:“吴明彻此人狡诈多端,不可轻视。陈军刚刚取得胜利,士气正盛,我们应当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先遏制他们的攻势,再图谋反击。”
然而,尉破胡急于建功立业,根本听不进王琳的忠告。他自信满满,认为凭借自己手下的精锐部队,足以一举击溃陈军。
北齐的这支军队成分复杂,由鲜卑兵、汉人兵以及西域的杂胡兵组成。尉破胡特意挑选了那些身材高大、擅长骑射的胡人,组成了“苍头”、“犀角”、“大力”等几支精锐的先遣队。这些队伍威风凛凛,迅速摆出了决战的姿态,仿佛胜利已在掌握之中。
与此同时,陈军主帅吴明彻却显得异常冷静。他深知尉破胡的意图,因此并不急于出战。坐在中军帐内,吴明彻从容地拿出一壶酒,摆上两个小菜,然后招来了巴山太守萧摩诃。
吴明彻微笑着对萧摩诃说道:“你素来以勇猛著称,是员猛将。但若论及历史上的名将,你与关羽相比,还差了一筹。你想不想与关二哥并肩?”
萧摩诃闻言,咧开大嘴,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当然想,做梦都想!”
吴明彻点点头,继续说道:“据我观察,北齐军队的士气全在于那些西域胡兵。若你能将他们消灭,敌军必然不战自溃,你也能名垂青史,与关二哥比肩。”说罢,吴明彻亲自为萧摩诃斟酒、递筷。
萧摩诃感受到吴明彻的重视,豪气顿生,朗声道:“大都督只需告诉我胡兵的模样,我定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吴明彻早有准备,随即招来几名投降的北齐士兵,让他们详细描述西域胡兵的外貌特征和体格特点。
萧摩诃听完后,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印象。他一饮而尽碗中的酒,连菜都没吃,擦了擦嘴角,拱手向吴明彻告别:“大都督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完,他单人匹马,直奔北齐军阵而去。
望着萧摩诃远去的背影,吴明彻捋着胡须,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位年轻将领充满了信心。他知道,萧摩诃此去,必将为陈军带来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齐军万万没想到,战场上竟突然出现了一名醉汉。正当胡兵准备弯弓搭箭时,萧摩诃已经如闪电般冲到眼前,双手连续投掷出无数枚飞镖,每一发都精准命中敌人的额头,胡兵纷纷倒下。闯入敌阵后,萧摩诃挥刀如风,砍杀敌人如同切菜一般,几名校尉级别的胡兵也未能幸免。齐军顿时大乱,士兵们互相践踏,阵脚大乱,节节败退。
对面的吴明彻看得一清二楚,立即挥动令旗,指挥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齐军。齐军彻底崩溃,溃不成军。
尉破胡迅速吃了败仗,齐军士气大挫。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南陈大军势如破竹,接连取得了一系列胜利:
南谯太守徐慢攻陷了石梁城,随后又占领了庐江城;
瓦梁城和阳平郡不战而降;
历阳城守军抵挡不住陈军的攻势,被迫乞降。然而,当黄法氍稍作停顿时,历阳城守军又重新严防死守。黄法氍一怒之下亲自上阵,破城后将守军全部斩杀,北高唐郡闻讯后立即投降;
南齐昌太守黄咏攻下了齐昌外城;
庐陵内史任忠攻破了东关的东西二城,并顺势拿下了蕲城和谯郡城;
秦州、瓜步、胡墅等城也在陈国大军的高压下相继投降。
无论南线战事多么惨烈,这一切都与兰陵王高长恭无关。勇气似乎也有其生命力,它会在面对困难和磨难时逐渐积累,而在逃避和苟且中渐渐消亡。
高长恭后期逐渐远离军事事务,不再亲自参与前线作战。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积极请缨,反而对出征表现出明显的回避态度。面对江淮地区的失守,他并未主动要求领军反击,而是选择留在家中,频繁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征召。
每当前线传来战败的消息,高长恭常常在家中心神不宁,反复叹息自己的健康状况,甚至希望借此逃避责任。他曾以面部肿胀为借口,表示自己不适合再上战场。与此同时,他也疏远了曾经让他威名远扬的青铜面具,那副面具如今已布满锈迹,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长恭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注重锻炼,甚至故意让自己生病,最终确是卧床不起。昔日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兰陵王,此时已变得虚弱无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锐气。
然而,北齐皇帝高纬并未忘记这位曾经的功臣。某日,高纬突然想起高长恭,便派人召他入宫,询问他对战事的看法。得知高长恭仍在“抱病”时,高纬对他的表现极为不满,认为他是在故意推诿,不愿为国家效力。高纬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指责高长恭不负责任,并质疑其忠诚。
不久后,即武平四年(公元573年)五月初三,高纬派尚药典御徐之范带着一碗毒酒前往高长恭的住所。
高长恭接过毒酒,神情黯淡,对妻子郑氏说:“我忠心事主,从未辜负国家,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郑氏劝他向皇帝求情,但高长恭深知此举无济于事,最终还是饮下了毒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惊天血案
高长恭的离世在北齐并未引发任何波澜,仿佛他曾经的辉煌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如同一位昔日风光无限的名媛,再次复出时已无人问津。他的命运似乎注定了从荣耀走向遗忘——先是因贪婪招致骂名,随后迅速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人们似乎已经将他忘却,抑或是对忠臣良将的逝去早已麻木,不再有丝毫震动。
然而,真正为之动容的,却是北齐的对手——陈国。作为敌对势力,陈国人比北齐人更深刻地记住了那些曾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名字。尽管此时的高长恭已今非昔比,不再具备昔日的战斗力,甚至是否还能骑马握刀都成了疑问,但真正令陈国忌惮的,是他所象征的那个符号——“不败战神”。
这个称号一旦被重新提及,便能唤醒人们沉睡的记忆,成为战场上的一种号召力,凝聚士气,激发必胜的信念,使原本了无生气的千军万马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因此,高长恭的陨落反而让陈国感到兴奋,他们的进攻也因此变得更加猛烈:
郢州刺史李综顺利攻克了滠口城;
任忠迅速拿下了合州外城;
淮阳、沭阳的郡守望风而逃,拱手相让城池;
豫章内史程文季率军踏平泾州;
宣毅司马湛陀轻取新蔡;
黄法氍将陈国的大旗插在了合州的城门上;
吴明彻渡过淮水,占领了仁州。
在此期间,北齐皇帝高纬曾派遣尚书左丞陆骞率领两万兵力驰援齐昌。陆骞从巴水、蕲水间出兵,遭遇了陈国安州刺史周炅的伏击。周炅巧妙布阵,以老弱军士为疑兵迷惑齐军,亲率精锐从小路绕到齐军背后,最终将陆骞打得大败。
自此,北齐在江淮地区的防线彻底崩溃,城池纷纷陷落,士兵或战或降,兵败如山倒。陈国大军顺势推进,直逼北齐南部重镇寿阳城下,局势愈发危急。
高长恭的死,不仅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预示着北齐命运的转折点。曾经的“不败战神”虽已不在,但他留下的阴影仍在敌人心中挥之不去,成为陈国加速进攻的动力。
高纬在派遣皮景和援救寿阳之后,原本打算前往晋阳暂住一段时间。一方面,晋阳作为北齐的实际国都,地位重要;另一方面,邺城近日气氛沉闷,战事频发,他希望能远离纷扰,寻得片刻宁静。
然而,这一决定引起了朝中几位重臣的担忧。国子祭酒张雕、侍中崔季舒和尚书左丞封孝琰私下商议后,认为此时前往晋阳并不妥当。寿阳正被围困,激战正酣,朝廷的援军尚未抵达,信使往来频繁,皇上应当第一时间掌握战事进展和军队调度情况。如果此时前往晋阳,不仅会延长信息传递的时间,延误战机,还可能被外界误解为高纬有意躲避陈国的锋芒,导致人心不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达成一致意见后,又联合了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和郭遵等人,共同上书劝阻高纬不要前往晋阳。
值得注意的是,张雕、崔季舒和封孝琰三人都是韩长鸾的眼中钉。张雕本是高纬的经书侍读,深受高纬信任,且与高纬身边的近侍何洪珍交好。何洪珍时常在高纬面前美言张雕,使得张雕逐渐成为新的宠臣,这引起了韩长鸾的不满。后来,何洪珍又推荐张雕担任侍中兼开府仪同三司,负责帝国的财政管理。
张雕经常向高纬汇报收支情况,并提出许多中肯的建议,赢得了高纬的高度信任,甚至被高纬亲切地称为“博士”。这进一步加深了韩长鸾对张雕的嫉妒。
张雕出身低微,但凭借才能迅速崛起,成为国家的重要支柱。他对高纬感恩戴德的同时,立志澄清朝政,工作雷厉风行,不讲情面。他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如削减宫廷不必要的开支、整顿皇帝身边的宦官、规劝骄纵的宠臣等,无处不有他的身影。他对韩长鸾也毫不留情,直言不讳,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面子。张雕的政治头脑敏锐,论及时事头头是道,高纬在许多方面依赖他的建议,这进一步削弱了韩长鸾的影响力。最终,两人之间的关系形同水火,矛盾日益激化。
封孝琰和崔季舒曾是祖珽的得力助手,深受其器重。祖珽作为一位汉人宰相,以其儒家风范著称,与韩长鸾这个对汉人充满敌意的胡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封孝琰曾在韩长鸾面前称赞祖珽:“公是衣冠宰相,异于余人。”这句话不仅夸赞了祖珽的儒雅风度,也间接讽刺了韩长鸾,让后者感到极度不满。
当张雕等人试图劝阻高纬前往晋阳时,他们遭遇了来自司空赵彦深、录尚书事唐邕和尚书右仆射段孝言等高层官员的反对。这三人原本同意张雕等人的提议,但在殿堂上却突然变卦,拒绝支持。崔季舒为此急得面红耳赤,试图与他们辩论,但最终无果而终。
韩长鸾抓住这个机会,将这场普通的朝堂争论升级为一场政治阴谋。他向高纬进谗言,声称这些汉人官员联名上书,表面上是为了劝阻皇帝去晋阳,实际上是意图逼宫,甚至有造反的嫌疑。
高纬虽然欣赏张雕,但对韩长鸾的宠信远胜于此。在韩长鸾的煽动下,高纬感到不安,决定严惩这些官员。
于是,崔季舒、张雕、封孝琰、刘逖、裴泽、郭遵六人,以及其他签署上书的汉人官员被召集到含章殿。高纬下令在庭院中设立刑场,当场处决了这些人。韩长鸾仍不解恨,命人将尸体投入漳河,任由鱼群啃食。不仅如此,这些官员的家属也未能幸免:男性被流放至北方边疆戍守,女性被发配为奚官的婢女,男童被阉割为太监,家产则全部充公。
邺都因此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哀伤之中,原本因战败而死气沉沉的城市,如今更是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中。两天后,高纬依然按计划启程前往晋阳,这座被称为“阳光之城”的地方。
壮志未酬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中,寿阳城的命运与一场血腥的攻防战紧密相连。当北齐的大批援军逼近时,吴明彻的部将们纷纷感到忧虑,纷纷来到大都督帐中请示对策。他们指出,寿阳城坚不可摧,短期内难以攻克,而北齐的援军已近在咫尺,形势危急。言下之意是建议吴明彻暂时撤退,避免与北齐援军正面交锋。
然而,吴明彻并未被眼前的困境所动摇。他手捻胡须,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地说道:“诸位不必惊慌。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应当抓住机会,争取主动。北齐援军虽然靠近,但迟迟不敢轻举妄动,显然对我军有所忌惮。这让我想起了当年项羽在巨鹿之战中的决断,如今我们也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刻,未尝不是一个转机!”吴明彻的冷静与自信感染了众将,大家士气大振,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这场决战。
次日清晨,吴明彻身披重甲,头戴战盔,手持利刃,骑上战马,亲自在军中进行了战前动员。他鼓舞士兵们,强调此次攻城的重要性,并表示北齐援军的存在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斗志。随后,吴明彻亲自率军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周军士气高昂,攻势如潮,士兵们拼尽全力,一鼓作气攻入了寿阳城。经过激烈的战斗,守将王琳和王贵显最终被生擒,寿阳城也落入吴明彻之手。
在寿阳之战中,北齐将领皮景和面对陈军的强大攻势,迅速作出反应,率领十万大军向北撤退。为了加快速度,他不得不抛弃了所有的辎重,包括骆驼、马匹、兵器和粮草等物资,这些都成为了陈军的战利品。
与此同时,北齐的另外两支援军也遭遇了惨败:一支在颍口被陈将樊毅击退,另一支前往救援苍陵的部队同样大败而归。北齐军队全线崩溃,狼狈不堪。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皮景和回到邺都后,非但没有受到皇帝的责罚,反而因为他是唯一保全了大部分部队的将领,被高纬提拔为尚书令。这一决定让许多人感到啼笑皆非,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英勇奋战却未能幸免的将领们。特别是被绑在吴明彻中军帐前的王琳,不知作何感想。
王琳原本是南梁的大将,曾与大都督王僧辩共同击败了侯景,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被封为湘州刺史。然而,随着陈霸先篡位建立陈朝,王琳拒绝接受陈霸先的任命,坚决效忠于梁室。他带领十万甲士,建造了数千艘战舰,与陈霸先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在此期间,王琳多次击败陈霸先的部队,甚至在湓城之战中险些俘虏了后来声名显赫的吴明彻。尽管如此,陈霸先最终还是成功建立了陈朝,王琳被迫北上投靠了北齐。
北齐孝昭帝高演对王琳的到来表示欢迎,并授予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等高位,封为会稽郡公,命其镇守寿阳。然而,高演并不完全信任王琳,因此又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以监视和牵制王琳的行动。由于两人关系不和,王琳最终被召回邺都,改任特进、侍中一职。
王琳深谙江南地形,擅长水战,曾是陈国的宿敌,并在与吴明彻的交锋中取得过胜利。无论从军事才能还是战略眼光来看,他无疑是南下抵御陈国的最佳人选。然而,命运弄人,王琳不仅未能得到应有的信任,反而在孤城奋战中被俘,最终壮志未酬,成为老对手的阶下囚,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王琳以其卓越的个人魅力和威望赢得了广泛的尊重。他“体貌娴雅”,喜怒不形于色,尽管没有受过太多的书本教育,但头脑敏锐,记忆力超群,军府中的上千名僚佐官吏他都能一一叫出名字。这一点与北齐的唐邕颇为相似。王琳治军有方,从不滥施刑罚,也不看重钱财,深受将士们的爱戴。他为梁朝抗陈的忠义之举,也赢得了北齐官兵的好感。
然而,一个人的威信过高并非总是好事。有人敬仰他,自然也会有人嫉妒他。随着他的声望日增,敌视他的人也随之增多。
在吴明彻的军中,有许多将士曾是王琳的老部下。看到昔日的上司落难,他们无不唏嘘哀叹,纷纷跑到吴明彻的帐中为王琳求情。
然而,吴明彻非但没有被这些真情所打动,反而担心夜长梦多,生出变故,于是下令打造囚车,将王琳押送至建康。囚车刚行出二十里,吴明彻又心生疑虑,害怕路上有人劫囚,便派人追上囚车,直接将王琳就地正法,只将其首级送往建康。
得知王琳遇害的消息后,那些老部下们痛哭流涕,呼天抢地,甚至有一位老部下备了酒肉到王琳遇难处祭奠,最后哭到无力,才“收其血而去”——这是对死者最好的安慰。
王琳的首级被送到建康后,陈宣帝陈顼下令将其悬挂在城头示众。梁朝旧臣朱场与王琳私交甚厚,不忍见好友受此凌辱,便写信给中书监徐陵,请他向陈宣帝求情,希望皇帝能像汉高祖刘邦对待田横一样,以礼葬之。陈顼最终同意了这一请求,将王琳的首级交给了朱场。
为了避人耳目,朱场暂时将王琳安葬在寿阳城北的八公山一侧,当时前来“会葬”的王琳生前故旧多达数千人,场面极为壮观。随后,朱场悄悄抄小路越过陈军防区,前往北齐的邺都商议迎葬事宜。
不久,寿阳人茅智胜等五人秘密将王琳的灵柩护送至邺城。北齐皇帝高纬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号“忠武王”,并为其举行了风光大葬,以表彰他一生的忠诚与英勇。
王琳的一生,充满了忠义与悲壮,他的故事成为了历史上一段令人感叹的英雄悲歌。
宜思好事
听到寿阳陷落的消息,北齐朝堂上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大多数大臣面色凝重,充满了遗憾、悲观和失望,而作为一国之君的高纬也显得情绪低落。
然而,在同一座殿堂内,穆提婆和韩长鸾却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毫不在意,依然悠然自得地下着棋,仿佛外界的动荡与他们无关。见高纬心情不佳,二人轻描淡写地安慰道:“陛下不必过于忧虑,寿阳本就是我们从前从萧梁手中夺来的,现在让他们拿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陈国占据了黄河以南的全部领土,又如何?齐国依然是齐国,陛下依旧是齐国的天子。”
他们进一步劝解道:“人生短暂,应当及时行乐,何必为这些琐事愁坏了身体?”周围的侍臣们立刻附和,纷纷关心起皇帝的龙体。高纬见众人如此体贴,心情顿时好转,不仅派人前往黎阳筑城以加强黄河一带的防御,自己也重新沉浸在酒宴和歌舞之中,尽情享乐。
北齐的这种态度显然给了陈国可乘之机。陈国大军渡过淮河,继续北伐,顺利攻下了南徐州。北徐州的许多百姓原本就是萧梁的旧民,听说陈国军队即将抵达,纷纷揭竿而起,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武装力量,向北徐州城发起进攻。
北徐州的刺史祖珽,曾因韩长鸾等人的排挤而被罢免。尽管叛军知道他是一位失明之人,因此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但这些乌合之众却大大低估了祖珽的智慧与谋略。
当叛军逼近州城时,祖珽下令大开城门,清空街道,命令市民们躲在家中,保持寂静。与此同时,他挑选了一些精壮的百姓与将士一同登上城楼,静候时机。一时间,北徐州变得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城。
叛军见状,心中疑虑重重,既怀疑城中已无人防守,又担心中了空城计,犹豫不决之际,祖珽突然下令擂鼓呐喊,声震云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叛军措手不及,纷纷落荒而逃。
然而,当叛军发现并无追兵后,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便迅速调转方向,再次杀回城下。
面对卷土重来的敌人,祖珽不再示弱,立即命录事参军王君植率兵迎击,不让叛军有喘息之机。他自己则亲自骑马来到阵前,弯弓射箭,每一箭都精准命中目标,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叛军见一位盲人不仅能够骑马,还能箭无虚发,震惊之余,再度陷入恐慌,很快便再次撤退。
尽管叛军人数众多,祖珽最终还是采取了防御策略,及时收兵回城固守,并派人向中领军穆提婆求援。然而,穆提婆对祖珽怀有深仇大恨,故意拖延不出兵救援,企图让祖珽城破人亡。即便如此,祖珽依然顽强抵抗,坚持了十多天,最终迫使叛军因无法持久作战而自行散去。
陈国在占领北齐江淮地区的大部分领土后,攻势逐渐减缓,使得北齐后主高纬得以暂时喘息。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不久之后,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高思好举兵造反了。
高思好原名浩思孝,是一个孤儿,被高欢的侄子高思宗收养,并改名为高思孝。由于他骑射技艺出众,后来成为大将军高澄身边的侍卫。高洋称帝后,高思孝因战功卓著被封为左卫大将军,并在天保五年(554年)跟随高洋北征柔然(即蠕蠕)。高洋见其作战勇猛,称赞他是“鹘入鸦群,宜思好事”,因此为其改名为“思好”。
高思好屡立战功,逐渐升迁至尚书令、朔州刺史的高位,并被敕封为南安王。朔州是北齐北部的重要边防重镇,防御着来自草原的强敌。高思好在此镇守多年,治下太平,深得民心,展现了北齐对他的信任与重视。
南陈北伐时,高纬担心北周和突厥会趁机夹攻,便派遣朝中大员前往各边境巡视,督促防御工作。负责朔州的是高纬的宠臣斫骨光弁,此人长期在朝廷任职,深受高纬信任。
高思好对这位钦差非常重视,小心翼翼地接待,唯恐有任何疏忽。
然而,斫骨光弁仗着皇上的宠信,态度傲慢,颐指气使,完全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高思好本是武将出身,性格直率暴躁,早已对这种屈辱感到难以忍受。谄媚奉承已经让他心生不满,而斫骨光弁的态度更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最终,高思好忍无可忍,在武平五年(574年)正月举兵造反,并发布檄文,指责高纬“少长深宫,未辨人之情伪,昵近凶狡,疏远忠良”,宣称自己此行是为了“除君侧之恶”,清除那些危害国家的奸佞之徒。
事实上,高纬早就得到了关于高思好密谋造反的情报。有人向他举报,但韩长鸾——高纬的宠臣,同时也是高思好的儿女亲家——却极力否认此事。韩长鸾认为这是诬告,并建议高纬处死举报者以示警戒。高纬听从了他的建议,将举报者斩首,反而放任了高思好的行动。
高思好率军抵达晋阳的门户阳曲后,自封为大丞相,并大张旗鼓地设置百官,正式与高纬朝廷决裂。随后,他率领大军直奔晋阳。
守卫晋阳的武卫将军赵海在仓促之间来不及向朝廷奏报,便擅自下令发兵抵抗。然而,士兵们并不买账,纷纷议论说:“南安王来了,我们只需欢呼迎接便是。”他们显然更愿意热烈欢迎高思好进城,而不是进行抵抗。
高纬得知这一消息后,大为震惊,立即派遣录尚书事唐邕、领军将军莫多娄敬显和开府刘桃枝等人率军驰援晋阳,他自己也亲自带兵随后跟进。
平定高思好的叛乱比预期要顺利得多。当朝廷大军抵达时,高思好的部队已经失去了斗志,被冲击得四散奔逃,毫无抵抗之力。
面对如此局面,高思好感到大势已去,最终选择投河自尽。他的两千亲兵被刘桃枝包围,尽管遭到猛烈攻击并被劝降,但无一人投降。这让刘桃枝过足了杀戮的瘾。
高思好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后,遭到了更为残酷的对待:暴尸七日,随后被剥皮焚烧。这位曾经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骁勇将领,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永远消失在齐国的天空中。
高思好的王妃则遭受了更加惨烈的命运。她被高纬命令太监们绑在柱子上,用箭射成马蜂窝,然后用大火烧成灰烬。目睹这一切的高纬,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残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