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10月,北京。
毛泽东在中南海住宅的书房里,会见一位来自西方的老朋友—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
在毛泽东为数不多的外国友人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以及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等人中,斯诺无疑是与其友谊最深的一位朋友。
1936年年轻的美国记者斯诺,冒着生命危险,毅然来到延安,对他和红军战士进行采访,《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向外界宣传了真实客观的边区。“一个个冉冉升起即将照耀中国的红星”,客观上消弭了西方对国共意识形态分歧的担忧,增强了支援中国抗战的热情。
彼时的1960年,苏联专家突然被撤走,工业机床供应被中断。三百多个重点工程的合同突然被撕毁。农业方面更是遭遇了“三年自然灾害”,几乎有一半农作物遭到部分或全部的毁坏,只是实行了严格的定量配给,才避免了更大规模的饥荒。
于是,斯诺“不怀好意地”向毛泽东提了一个问题,一个只有斯诺才敢问的问题:"你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出乎意料,毛泽东回答说,那是在1935年的长征途中,在草地,与张国焘之间的斗争。“当时党面临着分裂,甚至有可能发生前途未卜的内战。”
而平时时空里,香港拥挤的贫民住宅区的一间小屋,一位贫困潦倒的老人,正在一字一句地撰写他的长篇回忆录—《我的回忆》。
他就是曾经中国共产党的建党领袖之一,有过中央第六届政治局委员、常委,中共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负责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副主席,中国工农红军总政委,等种种煊赫职位的张国焘。
长征途中在草地与毛泽东的斗争,竟成了他政治生涯的转折,从草地分裂到延安被贬,陕西黄帝陵脱逃到武汉叛变,后来接受国民党安排请陈独秀出山,接纳同是叛党的老部下何畏、朱德祟进入特务机关,与魏道明、郑学稼办理《创进》周刊,进行反动理论宣传,在香港与顾孟余以“第三势力”名号,创办《中国之声》杂志,直到最后加拿大撰写《我的回忆》,最终寂寥去世。
张国焘的一生,呈现出硬币截然相反的两面,落差之大,改变之深,到底是天生性格使然?还是后天环境逼迫?令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但对于张国焘分裂党中央、还有西路军惨败,甚至张学良、杨虎城领导的西安事变,往往在网络里被简单贴上“权斗”、“阴谋”、“站队”的标签。
其实读的史书越多,越觉得没有所谓的规律性,很多时候,历史的偶然性代替了必然性,人性代替了算计,而历史的魅力,往往也藏于这些细节之中。
没有天生的伟大光荣正确,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历史那些伟大或卑劣的瞬间,有时更多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本书更是印证和加强了我的这个看法。
毛主席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因此我们首先梳理一下,红一和红四的组织架构和主要负责人(长征途中队伍变化大,减员改编时常有,这里主要列举一、四方面军会师前后的编制情况)。
以后发生的派系变化、力量对比乃至事业成败,都离不开这些人去推动。
红一方面军:(总部)总司令员朱德;总政委周恩来;总参谋长刘伯承;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
一军团(2个师、6个团)总指挥林彪、政治委员聂荣臻、参谋长左权
三军团(4个团)总指挥彭德怀,政治委员滕代远
五军团(3个团)总指挥董振堂,政治委员肖劲光
九军团(3个团)总指挥罗炳辉,政治委员蔡树藩
红四方面军:(总部)总指挥徐向前;总政治委员陈昌浩;总参谋长倪志亮;总政治部主任刘士奇
第四军军长旷继勋,政治委员余笃三
第九军军长何畏,政治委员詹才芳
第三十军军长余天云,政治委员李先念
第三十一军军长王树声,政治委员张广才
第三十三军军长王维舟,政治委员杨克明
曾今两支亲如兄弟、和则两利的部队,为什么会陷入分裂,使自己分别陷入险地?人们为什么会一方面斥责张国焘,另一方面又为四方面军、西路军鸣不平呢?
会师的偶然性
长征途中红一、红四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师,究竟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双方有计划、有组织的行动?
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写道:“很明显,双方都不知道另一方在哪里。约在六月初,双方都大概估计了另一方所在的位置。”他认为,毛泽东决定翻越夹金山是一次冒险,“他对越过这座大山后能否与张国焘会合毫无把握”。
1984年,身为国家主席的李先念,也对索尔兹伯里回忆当年的情形说:“我们到(懋功)后,他们跟着就到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我们作了最大努力,甚至补充给他们一千来人。一、四方面军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争吵的。”
李先念诚恳谦虚的态度,也给当时的毛泽东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现在可以得出初步结论,尽管双方各自知道对方的存在,会师也是组织的应有之义。但由于红一从中央苏区转移,红四从通南巴根据地转移,双方都在匆忙的行军途中,对方情况了解不多,也没有对会师的具体时间、地点乃至会师后的安排做出提前布置。
这就使得张国焘完全没有意识到,从他到达的那时起,中央领导人对他就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他们感觉,张国焘不像是一个朝拜者,而像是一个对穷亲戚炫耀财富的老爷。
索尔兹伯里写道:“从两位领导人身上,也可看出明显的差别,张的脸面丰满红润,虽不肥胖,但身上肉滚滚的,脸上毫无饥苦之色。毛泽东呢?很瘦,面色憔悴,皱纹很深,举止十分拘谨。张的灰色军装十分合身,而毛仍穿着他长征时的老军服,又破又旧,缀满了补丁。”
这种鲜明的对比,使一向高瞻远瞩的毛,心中产生某种担忧。当看到旁边的一个战士,夸奖张国焘卫队的高头大马时,毛泽东训斥他说:“别羡慕那些马!”,显然他希望遏制这种苗头。
而在聚会讨论时,毛泽东大发其吃辣椒者即是革命的高论(这是毛泽东在饭桌上常见的话题)。博古这位不吃辣椒的江苏人则予以反驳。中央领导向来之间的坦诚,却让张国焘错误的感觉到了某种机会。
这也从侧面反应出,当时双方并未提前怀有戒备,互相留给了对方些许“破绽”,但由于互相缺乏更深一步了解,产生了些许形式上的隔阂。
实力对比
聚会后,为了摸中央的底,张国焘特地问周恩来:中央红军有多少人?周恩来故意往多里说:有三万(实际不足两万)。张国焘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神态说:我们有八万。
也许就在那时,坐拥八万多人马的张国焘,心里就种下了“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的种子。此时虽然都是退出根据地,进行转移,但张国焘的队伍人数、装备、士气均大大高于中央红军。
我们查找比对一下红一、红四各时期人数对比,以此来揣摩当时张国焘、周恩来此番对话时的复杂心态,已经双方在不同时期的决策考量。
红一方面军长征时人数为8.6万;
过湘江后,红军损失过半,仅剩3万;
1935年4月渡过金沙江后,剩余2.4万;
1935年6月同红四方面军会师时候降至1.8万;
过草地到达哈达铺时1.4万人;
20天后,红军到达陕北,长征结束时约7200人。
红四方面军长征时人数8-9万。加上随行的党政机关、医院和工厂职工,总计约10万人。
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甘肃会宁会师时(红四方面军在四川失败,重新北上后),剩下3.81万人。
西路军西渡黄河后,留下的部队并最终到达陕北的,人数约在1.2万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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