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不着，刷了会短视频。
「一个很爱你的人突然不爱你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看到一个评论：他一定得癌症了吧。
我笑了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的前男友真的得了癌症。
1
和谢星渊分手的第三年。
我升职了。
这在公司里算是众望所归，大家都替我高兴。
我也很自信，今天来公司的时候也是特意打扮过的。
一群同事簇拥着我下楼，非要我今天请客。
还说要在饭局上给我介绍帅哥。
我点头答应，说：「我眼光很挑的，要最帅的。」
刚说完这句话，我的视线一斜，就看到公司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星渊的妈妈站在写字楼门口，略显局促地看着我。
「小屿……」
「阿姨，有事吗？」
周边同事的吵闹声瞬间寂静，好像每个人都在观察这是个什么事一样。
阿姨的眼神警惕地看了看周边的人。
我有些不满。
「阿姨，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但是她的态度很坚决。
我不得以让同事先走。
当初我和谢星渊分手得并不愉快，几乎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些年来逐渐发展到了，只要回想，就能让我呼吸不畅的地步。
所以连带着我对谢星渊的妈妈也带着很强烈的个人情绪，但她低眉顺眼的站在我面前，我一时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三年不见，没想到谢星渊妈妈老了这么多。
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还忍不住对谢星渊说：「你妈妈看起来真年轻。」
我察觉到我的思绪在不经意间又飘远了。
我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就听见阿姨略带恳求的说：「小屿啊，阿姨这次来，是想让你帮阿姨个忙。」
她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和一个手链。
那个手链我认得。
是谢星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时第一次买的礼物。
可它早就在分手的时候，被谢星渊给拿回去了。我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2
我自认已经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了，也不想再和谢星渊有半点联系。
所以我拒绝了：「阿姨，我恐怕帮不了你。」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整个人如堕冰窖。
她说：「小屿啊，星渊没了，就留下这两样东西要我交给你。」
没了。
谢星渊没了？
怎么可能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实际上这些年，我已经很少想起他了。
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彻底淡出了我的生活。
我甚至想过，如果再遇到他，我一定会让他知道，当初是他自己看走了眼。
可如今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却觉得天都塌了。
我终究没忍住：「他……怎么了？」
阿姨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胃癌。」
简单两个字带过了一个鲜活的人是怎么离开的。
我察觉我的嘴唇颤抖了下。
阿姨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往我面前递了递：「这是他留下的两样东西。」
「里面这张字条上写的东西，星渊说只有你看得懂。」
可能是被这句话吸引，我颤抖着手拿过那张纸。
上面是根本看不出原样的凌乱字迹。
谢星渊的字体是出了名的好看。
但是纸条上写的字迹歪七八扭，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
几乎在瞬间，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病入膏肓的谢星渊拿着笔艰难地写字的画面。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猛的敲了一棒，几乎不能思考，只能颤抖着手重新塞给她。
「我看不懂。」
阿姨的脸上有些失望，但是她不接过这条，反而把手链也放到了我手上。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
「毕竟星渊去世前也说要把这个交给你，那么应该就是写给你的话。」
我看着阿姨坚持的眼神。
心想和她推来倒去可能也不会有结果。
大不了不看就行了。
回到家里，我把手链和纸条随便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只是看一眼，以前的记忆都向我倾涌而来。
‘为什么是六颗珠子，有特殊含义吗？’
‘没有。’
看着我失望的眼神，谢星渊补充道：‘买它主要是铃铛好看，这样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来了。’
谢星渊的身影重新挤入了我的大脑，我头痛欲裂。
我拿出客厅的止痛药，吃了一颗。
谢星渊，放过我吧，我只想睡个好觉。
3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
梦里我站在天台的栏杆上，只要我微微倾斜，我就会从楼顶坠落。
这是我大一的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候的我，被宿舍里的人孤立，抱团栽赃了偷东西。
那时候人穷性子烈，我心想我要以死明志，所以大半夜的爬上了天台。
风里是远处食堂传来的饭香。
一切都这么还原，真实得好像是我又回到了和谢星渊初遇的时候。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慌忙的声音。
「同学，你不要想不开！」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一股大力抱住了双腿，然后和身后的人一起跌坐在天台上。
我近乎惊恐的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十八岁的谢星渊。
他留着很短的头发，眼神里全是赤诚。
因为皮肤白，脸上还泛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
他喘着粗气对我说：「同学，不管什么事，不要轻易想不开啊。」
我看着他愣神，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当初也是谢星渊把我救下来，然后还帮我证得清白。
在所有人都质疑我的时候，只有他站在我身边，坚定的说不会是我。
也正是这样，我才会疯狂的喜欢上他。
然后，他在最后辜负了我。
我站起来，朝他走去。
谢星渊的眼神里带着点惊慌，显然不懂我的意图。
我的手捏了捏他的脸，是有温热的实感的。
「同学，你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我的手就高高扬起，给了他一个巴掌。
说不清这是因为他分手前说的话泄愤还是后来他去世这件事。
「你混蛋！」
谢星渊捂着脸，眼神里难以置信：「那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吧。」
突然他的表情愣住了。
我最恨谢星渊的时候，设想过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要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但是没想到真的得到了这个机会的时候。
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思念。
原来这三年里，我的潜意识从来没忘记过他。
我的喉间耸动。
热泪在我的脸上不断奔流下来。
死了的人，是你啊！
谢星渊被我突然的情绪爆发整懵了，手足无措地想安慰，但是找不到点。
「诶，同学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捂住脸，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我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
我摆了摆手，看着他尚有些稚气的脸。
「只是一个该死的人真的死了而已。」
他摸不着头脑：「那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4
看着我凝重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前男友?」
我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这下谢星渊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他怎么死的？」
「得病。」说到这里，我想到了那张纸条。
「他在临死前给我写了一句话，」我垂下了眸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写什么吗？」
我扭头看着他，谢星渊此时还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他面露难色，喃喃道：「这么想有点晦气啊。」
确实，是我考虑欠妥了。
正当我准备含糊过去的话时，谢星渊突然回复了。
「应该是让你不要难过之类的吧。」
此时的谢星渊和几年后冷言冷语的谢星渊的形象猛然重合。
我惨然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
「我和他闹得很难看。」
「当时他说和我在一起很累，他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其实谢星渊当时说得更难听，还把我的行李扔了出去。
一下子，我的心里一阵刺痛。
「嗯……可是他给你写信的话，肯定是对你有怀念的啊。」
「你们真的闹得很不开心吗？」
此时的谢星渊眼睛明亮，直直地盯着我，和后来那个对我冷言冷语的谢星渊完全不同。
我却仿佛被窥到了内心的阴暗处，不敢接这句话。
我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个，早就已经不存在的谢星渊。
。
我久久没从梦里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我没有梦到过谢星渊。
何况还是这么多年前的谢星渊。
我的眼角有些潮湿，那种悲伤的感觉久久盘踞在我心口。
谢星渊随口一句让阿姨把遗物交给我。
却对我造成了这么强大的后坐力。
5
起床后，我接到了阿姨给我打的电话。。
我接起的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了手链和纸条。
预备着和阿姨约个时间，然后把东西还回去。
没有谢星渊遗物的时候，我的生活尚可以粉饰太平。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喂，小屿啊，阿姨跟你说一声啊。」
「阿姨准备回家了，东西放你那里，你要是知道了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告诉一下阿姨。」
「……可能有点难为你，但是阿姨太想知道了。」
听着阿姨在电话那头有些卑微的声音。
我揉了揉脑袋。
「阿姨，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这个忙。」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了，我想我没那么了解他。」
「这些东西，我今晚下班的时候可以带去宾馆还给你。」
电话那头有一段长久的沉默。
再次开口的时候，阿姨的声音沙哑异常。
「小屿，他没跟我讲过你们分手的原因。」
「但是我能听出来，你还在恨他。」
我不置可否。
对面长叹了一声：「星渊都已经死了，阿姨也不会拿他开玩笑。」
「星渊的病历本阿姨看过。」
「他和你分手的时候已经确诊癌症了。」
好像一记闷棍猛地打在我头顶，在我原本平静的内心，投下了一个石子。
我不禁深呼吸了一口。
「阿姨……」
「这……」
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觉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阿姨说的是真的。」
「所以……希望你也别恨星渊了，他这孩子从小就和气。」
「你想想，他和谁红过脸吗？」
我听着她的话，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想在我的脑海中激荡出来。
我和谢星渊在一起这么久，我确实从来没见过他和谁吵架。
但是却在分手的那晚突然变成了无法控制脾气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
我不敢想。
我只会自责死的。
6
喘不上气的感觉又一次找上了我。
我心慌地盘手链上的一个一个的珠子。
同时，我打开了纸条，反复看着那些字迹。
到底写的是什么呢？
谢星渊。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越着急越没有头绪。
他写这个的会想什么呢？
‘好好生活？’
‘我很想你？’
我在脑海里搜刮他可能说的话。
但是感觉都不对。
三年的时间，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好久啊。
久到可以把一个人的样子变得模糊。
还是一个，我刻意遗忘过的人。
其实谢星渊，你是故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