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元370年前后,在匈人的压力下日耳曼各部落发生了激烈的动荡。公元376年,一支后来被称为西哥特人的日耳曼蛮族请求跨过多瑙河,进入罗马帝国境内避难。他们的请求被批准,条件是为帝国服兵役,并皈依基督教。
2、当时东部皇帝瓦伦斯正与波斯人作战,西哥特人进入帝国后,瓦伦斯无力调动足够的军队对西哥特人进行威慑控制,加上西哥特人同时好几十万人入境,吃住等后勤保障就很难跟上。这最终导致西哥特人开始在巴尔干到处烧杀劫掠,并提出了在色雷斯建一个独立的哥特王国的诉求,这超出了罗马帝国的底线。
3、公元378年,瓦伦斯率军前来镇压,结果瓦伦斯兵败死于哈德良堡。当时瓦伦斯的哥哥西部皇帝瓦伦提尼安一世已经在三年前(公元375年)死了,由他的两个儿子格拉提安和瓦伦提尼安二世共同继位,但是瓦伦提尼安二世只有四岁,格拉提安自己在莱茵河前线抽不出身,于是在公元379年就任命部下狄奥多西一世出任东部共治皇帝,接他叔叔瓦伦斯的班。
4、狄奥多西一世也打不过西哥特人,就只好选择谈判。双方达成的初步意向是西哥特人作为半独立的藩国定居在色雷斯和伊利里亚,回报是为帝国服兵役,服兵役的时候西哥特人的军队将领由西哥特人自己任选。这样,危机暂时得到了化解。
5、之后,瓦伦提尼安的两个儿子格拉提安和瓦伦提尼安二世先后死于兵变,狄奥多西一世出兵平定了叛乱,最后一次统一了罗马帝国。在这次平叛过程中,西哥特人履行了出兵义务。
6、这支西哥特人男女老少加起来约20万人,青壮男丁不超过四万,这次帮着狄奥多西一世平叛就损失了一万人。而当时罗马帝国的军队人数超过40万。为了防止出现被罗马人缓过劲收拾掉的结局,西哥特人知道,重要的是与罗马帝国签订一个可靠、可执行的协议。
7、不幸的是,公元395年,狄奥多西一世意外去世了,帝国一分为二,东边分给了大儿子阿卡狄乌斯,西边分给了小儿子霍诺里乌斯。狄奥多西一世死后,西哥特的首领阿拉里克就找大儿子阿卡狄乌斯继续谈。
8、当时阿卡狄乌斯很年轻,对朝政不太关心,一切都交给大宦官尤特罗庇乌斯处理。尤特罗庇乌斯为了让西哥特人离得远一点,就在马其顿划了一片地方给阿拉里克。双方还商定马其顿的税收拿出一部分补贴西哥特人。
9、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方案,但是到了公元399年,尤特罗庇乌斯被打倒了,人亡政息,接任的谁都不敢按照他的这个方案继续与西哥特人接触。西哥特首领阿拉里克没办法,只好去找西边谈。
10、当时霍诺里乌斯还小,实权派人物是托孤大臣斯提里科,而且他把女儿也嫁给了霍诺里乌斯。斯提里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对阿拉里克说,封给你的马其顿那块地方归东罗马帝国管,你得归我管,我才能帮到你。他的算盘是,借西哥特人的力量,一起压东罗马帝国这边,小则把马其顿挖来;往大就干脆把东罗马帝国灭了,让我女婿一统天下。
11、斯提里科的设想是非常好,问题是:其一,当时莱茵河一带特别不太平,他实在抽不出身来;其二,虽然霍诺里乌斯和阿卡狄乌斯兄弟俩关系不算好,但兄弟俩都没什么雄才大略,根本没有一统天下、手足相残的想法。问题是这个设想仅仅是由斯提里科和阿拉里克商定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结果这个领着西哥特人向东罗马帝国大举进攻的大业就只能烂尾了。
12、由于斯提里科在莱茵河前线抽不出身的这些困难,阿拉里克不知道,他率领大军在伊利里亚天天盼着斯提里科来跟他会师一起去打东罗马帝国 。结果因为阿拉里克压不住等的已经暴躁起来的部下,就只好领着他们先攻击希腊,然后向北,于公元401年攻入意大利地区。但是西哥特人根本就不想占领意大利,他们的诉求就只有一个,就是建一个国中国。
13、阿拉里克领着西哥特人进入意大利之后,斯提里科也只好把莱茵河前线的部队调回意大利。结果莱茵河对岸的汪达尔人、阿兰人、苏维汇人,都乘虚涌入进来,他们侵入高卢西部,然后进入西班牙。
14、西班牙丢了关系不大,但是汪达尔人后来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占领了北非,这可就要了西罗马帝国的命了。因为当时北非行省是西罗马帝国最大的税基,还负责为罗马提供粮食。北非丢了之后,西罗马帝国军队规模就维持不住了,从而也就丧失了对蛮族的战略优势。
15、公元408年,西哥特人再次攻打意大利。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霍诺里乌斯发动了对军队中阿里乌派的全面清洗。长大成人后的霍诺里乌斯,越来越无法忍受大权旁落。斯提里科先后把两个女儿嫁给了霍诺里乌斯,据说皇帝和这两位皇后一次都没同过房,女婿对老丈人心中的怨恨和反感,由此可见一斑。
16、当然,这也与霍诺里乌斯是个宗教狂热分子密切相关。斯提里科在这场兵变中被杀。因为斯提里科有一半汪达尔人血统,所以很多历史学家就认为这次兵变是罗马人对蛮族人的一次清洗,事实上,很可能宗教分歧才是最根本的因素。
17、这是因为:首先,从恺撒时期开始,日耳曼蛮族就形成了来罗马当兵的传统。罗马停止扩张之后,罗马公民就不愿意去当兵了,因为防守就没有战利品了,罗马军团里蛮族士兵就越来越多。一开始这些蛮族士兵都是在辅助军团服役,到了奥勒留皇帝时期,日耳曼人开始被编入正规军团。但是在长达几百年的时间里,罗马军团中从没有发生过蛮族士兵与罗马士兵之间的内战。
18、日耳曼人这个称呼只是塔西陀对罗马帝国所有北部蛮族的统称,也就是说,日耳曼人内部其实是一盘散沙,他们的身份认同只在部落层级,从来没有我们都是日耳曼人所谓的民族认同。西哥特人成建制地进入罗马境内,并要求建立一个半独立王国,这是蛮族人第一次有了身份意识,但是这个身份意识不可能传导和影响到到罗马军团中的日耳曼士兵那里去。
19、因为几百年来,罗马军队中日耳曼蛮族士兵越来越多,他们的主要敌人也是日耳曼蛮族。所以如果罗马军团中的蛮族士兵有“日耳曼人不打日耳曼人”的觉悟,那他们早就不会继续在罗马当兵了。因此罗马人实在没有必要突然在军队中对蛮族进行清洗。
20、第二,霍诺里乌斯在斯提里科被杀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在政府里清洗阿里乌派教徒,而不是处理军政危机。到了公元412年,霍诺里乌斯在面临罗马刚被攻破、妹妹被西哥特人掠走了、手下的将领还连着叛乱称帝的局面下,他又在北非出手迫害多纳徒派教徒。说明他这个人对宗教很狂热。
21、第三,早在公元402年,霍诺里乌斯就把首都搬到拉文纳去了。阿拉里克把拉文纳围起来之后,提出的条件是由他接替斯提里科,担任西罗马帝国的军队统领。试想,如果是罗马人清洗蛮族人的种族对立,阿拉里克怎么可能提出这么个要求呢?
22、那么,为什么很多历史学家会认为这次兵变是罗马人对蛮族人的一次清洗呢?因为这个时期的史料大多是由教会提供的,而这次清洗又直接导致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所以教会为了甩锅,就把事情往罗马人清洗蛮族人方向上包装了。
23、阿拉里克提出担任西罗马帝国的军队统领这个要求,霍诺里乌斯坚决不同意,阿拉里克就说你再不答应我就去攻打罗马了。阿拉里克真心不想攻打罗马,因为把皇帝得罪狠了,他就回不了头。可是一直这么拖着对手下又交待不过去。所以一直到公元410年,才把罗马攻占下来。
24、攻下罗马之后,阿拉里克在罗马搞了一次“人类历史上最文明的抢劫”。圣彼得大教堂和圣保罗大教堂秋毫无犯,阿拉里克的手下前后抢了三天,从罗马带走了几十车值钱的东西,在元老院议事厅象征性地放了把火,再带上抢来的皇帝的妹妹加拉·普拉西提娅,就离开了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