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三无青年

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鲜作战，拉开了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战役的序幕。2020年10月，是抗美援朝70周年。

10月23日，由管虎、郭帆、路阳联合执导，张译、吴京领衔主演的以抗美援朝为题材的电影《金刚川》在中国内地正式上映。以电影之名，向70年前保家卫国、血战朝鲜的志愿军战士们致敬。

《金刚川》

《金刚川》选择了一座“桥”为叙述点，当时为了争取谈判主动权，中国人民志愿军发动了最后一场大型战役，“金刚川”作为本次战役中重要的军事通道，通往前线的岩里桥却被敌方炸毁。

为抢占军事先机，我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抢修，无论美军如何炮击、轰炸、破坏......这座桥始终屹立不倒。同时穿插了高炮排排长张飞和高炮班长关磊的兄弟之情以及步兵班长刘浩和话务员辛芹之间的朦胧感情，那是鲜血和生命凝结而成的同志之间的忠诚和情谊。志愿军并不是圣人，但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只有战友才是最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这也是导演之一的路阳的看法：“战友之间以‘同志’相称，彼此之间一定有一种超越工作、甚至超越家人的关系，是一种牢不可破的情感。”

《金刚川》中的吴京（右）和张译

《金刚川》取材于抗美援朝中的“金城战役”，据影片中一位人物的原型回忆：金城战役是他最难忘的一场战役，志愿军战士们连续七次修复37米长的大桥，在金刚川上搭起了畅通的水路通道，保证了物资顺利运输到前线。而这场战役只是抗美援朝134场大大小小战役中的一场。也就是说，在真实的朝鲜战场上，至少上演过134部《金刚川》的场景。有将近20万“关磊”、“张飞”和“刘浩”永远留在了朝鲜。

与电影中吴京和张译扛着重机枪花式吊打美国鬼子们相比，《金刚川》背后真实的金城战役，并没有这么如收割机一样的碾压式扫荡，但可歌可泣、气壮山河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01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28日即攻占韩国的政治中心汉城（今首尔）。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为了维护美国在亚洲的领导地位和利益，命令驻日本的美国远东空军协助韩国作战。同时要求联合国安理会各会员国在军事上给韩国以“必要援助”，出兵干涉。

第33任美国总统杜鲁门

这支“联合国军”以美国远东海军、远东空军和第8集团军为主体，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任总司令。另有英国、澳大利亚、荷兰、新西兰、加拿大、法国、菲律宾、土耳其、泰国、南非、希腊、比利时、卢森堡、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等15个国家派出了数量不等的军队参战。此外，还有瑞典、丹麦派出的各一艘医疗船以及来自印度、挪威和意大利的战地救护队。7月5日，美军参加了第一场对朝鲜的战役。

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

1950年6月28日，毛泽东主席发表了讲话，号召“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同日，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也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发表声明，强烈遣责美国侵略朝鲜、台湾、干涉亚洲事务的行径。7月10日，在北京成立了“中国人民反对美国侵略台湾朝鲜运动委员会”，14日又发布《关于举行“反对美国侵略台湾朝鲜运动周”的通知》。抗美援朝运动逐渐扩大至全国，并形成第一个高潮。

10月1日，美军越过了“三八线”，同时，美国飞机多次入侵中国领空，轰炸丹东地区，对中国的主权造成了严重威胁。10月8日，朝鲜政府请求中国出兵援助。中方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10月19日晚，由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率领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正式入朝作战。10月25日，志愿军在朝鲜人民军配合下，在朝中边境及其附近地区，对联合国军及其指挥的韩国军队发起突袭，打响了进军朝鲜后的第一枪。

彭德怀在朝鲜前线视察

抗美援朝历时两年零九个月，《金刚川》的背景金城战役，是抗美援朝的最后一场战役。

02

指派美军入朝的杜鲁门没能坚持到最后，他于1953年卸职回乡。继任者是另一位美国陆军五星上将、共和党的代表艾森豪威尔。新官上任三把火，艾森豪威尔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民主党留下的最大的一个烂摊子——朝鲜战场。他表示，要“立刻结束朝鲜战争”。很快，艾森豪威尔开始向朝鲜战场上的一线指挥官的头上动刀，包括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在内的多名好战分子相继被以“年事已高”之类的搞笑原因强迫退休。接替这些强硬派们飞去朝鲜前线的都是一些军事不一定过硬，但政治绝对合格的“鸽派”。艾森豪威尔上任一个多月，美军在朝鲜再没有大的军事行动，并且还在2月22日主动提出了“交换战俘”的建议，明显地露出“不想打了”的意思。

第34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

实际上，从1951年开始，“停战谈判”就没怎么中断过。但双方始终无法在很多问题上达成一致，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都维持着“边打边谈，边谈边打”的节奏。《金刚川》的抗美援朝电影前辈《上甘岭》，改编自1952年10月14日开始的上甘岭战役，就是“边打边谈”战役中的代表。

电影《上甘岭》

上甘岭战役打了一个多月，美军始终没能拿下这块面积只有不到4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这在很大程度上让曾不可一世的美国人也感到气馁，他们认为，战争可能真的无法解决问题，只能寄希望于和谈。

1953年4月6日，中美停战谈判正式重启，但双方此时在战俘遣返等敏感问题上依旧有很多矛盾。在谈判桌上又扯皮了两个多月后，双方终于在6月8日就大部分意向达成了一致，约定于朝鲜战争爆发三周年的6月25日正式签署停战协议。

种种迹象都再明白不过地指示：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战争真的要结束了。

然而，突然有一个人，却跳出来对停战协议说了“不”。

03

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是时任韩国总统李承晚，美方的让步对于中美朝三国算是皆大欢喜，但却让韩国非常不爽。李承晚曾连任四届韩国总统，号称“独立民主的斗士”、“大韩民国缔造者”、“韩国国父”，他依靠来自美国的大量经济和军事援助才让韩国成为一个国家。和隔壁的金日成一样，他想要的自然是“朝鲜半岛的统一”，而要实现这一“伟大的梦想”，美军无疑是其最坚实的后盾。一旦停战，“后盾”撤军，那李承晚一个人可真玩不出什么花活来。

所以很显然，李承晚得知将要停战的消息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慌得一批。

李承晚

李承晚打算不惜一切手段把美军继续拖在朝鲜战场上。1953年6月18日，韩国政府在事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打开了己方所控制的四个战俘营。美军赶到现场时，战俘只剩下不到9000人。有多达2.7万名朝鲜人民军战俘被“释放”，而这些人本来都是已经在停战协定中约定将要被遣返的。

李承晚随后又公开声称，这2.7万战俘将被改编为韩国军队，继续“为全朝鲜的统一战斗到底”。并“慷慨激昂”地喊了很多大口号：“反对停战”、“反对任何妥协”、甚至还要“单独进军鸭绿江”……实质上是以释放为名扣押了这些战俘，破坏和谈之心昭然若揭。这一事件在舆论界引发了轩然大波，不仅中朝质问美国究竟能不能镇得住自己的“马仔”，西方世界更是一片哗然，痛斥李承晚是“暴君”“叛徒”“伪君子”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李承晚此举虽然成功地带起了一波节奏，但并没能收获他想要的结果，反而使他成为众矢之的。美国人已经不打算继续玩下去了，李承晚想要美军留下来继续维持自己的政权，但他这一系列神操作却让美国人颜面大失。艾森豪威尔甚至一度想要把李承晚赶下台，只是被美国国务院以“随意撤换他国领袖有损美国在国际上的形象”为由否决了。

6月18日的“战俘门”之后，本来将于6月19日由北京前往朝鲜参加停战协定签字的彭德怀临时修改了行程，于6月16日即飞赴朝鲜，决定给这个嚣张的李承晚点颜色看看。6月20日，彭德怀在位于朝鲜首都平壤的中国大使馆致电毛泽东主席：“根据目前情况，停战签字需推迟至月底似较有利，为加深敌人内部矛盾，拟再给李承晚伪军以打击，再消灭伪军一万五千人（六月上半月据邓华说消灭伪军一万五千人），此意已告邓华妥为布置，拟明廿一日见金首相，二十二日去志司面商停战后各项布置。妥否盼示。”

次日，毛泽东回电“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方能作决定。再歼灭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李承晚叫嚣“没有美军，我们自己也能打！”而中国也打算奉陪到底，跟他好好玩一玩，以战逼和，让他彻底看清现实。

04

负责去陪李承晚“玩”的中国志愿军将领，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第20兵团司令员杨勇。

杨勇（左二）在朝鲜前线

金城位于朝鲜中部偏东的位置。韩国在金城以南的战线上由西向东依次部署了南9、首都、南6、南8和南3师共五个师的兵力。其中以“白虎团”所在的首都师实力最强，而首都师也相当自负，为了“显摆”自己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他们在金城西南约25公里处独自设防。并在距离中国志愿军阵地约1公里处的大片开阔地设置了十几道铁丝网和宽100多米的雷区，以及大量的坑道工事和明暗火力点。可谓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金城战役示意图

杨勇将军时年40岁，24岁就在八路军当上团长及政委的他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彭德怀之前明确指出：本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是制裁李承晚，“消灭1.5万敌军就够了”。但杨勇“胃口”很大，打算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让李承晚知道中国的厉害。

在评估了当时的战场形势和敌我双方兵力对比后，杨勇提出了“全面消灭阵地南面的首都师以及南6、8、3四个主力师共计7万余人”。只有南9师因为位于弧线阵地的西端，距离较远，因此“幸免”了进入杨司令的“法眼”。这一作战计划甚至让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娘和毛泽东”的三兵团许世友司令都吃了一惊。

虽然在转入阵地战后，志愿军主动出击的最佳战绩不过也就是全歼一个团的兵力而已，但杨勇敢放这么大的“卫星”还是有底气的。当时他麾下的20兵团包含了54、60、67、68四个军和33师，同时还有上级临时增派过来协同作战的炮兵第二师28团、炮兵30团的一个营、火箭炮兵201团、高射炮兵601团和三个反坦克炮兵连、四个工程兵营，拥有82mm口径以上的火炮1483门，坦克20辆，同时梁金华的24军也受命配合。兵力比达到3:1，火力比则达到1.7:1，都占据明显上风。

金城战役

1953年7月13日21时，金城战役打响，中国志愿军先发制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手下留情。三个突击集团和第9兵团第24军，在从北汉江西岸至阳地村长达25公里的战线上直接发动正面进攻。1100多门后炮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把将近2000吨炮弹轰到了金城以南韩国军的阵地上，几乎彻底摧毁了敌军的防御工事。20兵团随即兵分东、中、西三路，以坦克部队开路，一个小时之内就拿下了韩国4个师的防御前沿阵地。

中国志愿军突击敌军阵地

随后，其他部队的攻势也相继掀起。其中西集团右翼第203师的一个侦察班，在副排长杨育才率领下，化装成韩国军，突袭了号称“白虎团”的韩国首都师第1团团部。这支“国防军主力”、“首都师王牌”，打仗从来没输过，被李承晚亲手授予“虎头旗”，连美军将领范弗里特都不吝溢美之辞“可谓大韩民国第一荣誉之师”的精锐部队，居然就这样被志愿军的一个侦察班来了个连窝端。这场战斗直接导致了韩国“首都师”的覆灭，那面象征着辉煌和荣光的“虎头旗”也被缴获。

志愿军缴获的“虎头旗”，现藏于中国军事博物馆

“奇袭白虎团”此后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杨育才荣立特等功，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则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一级国旗勋章以及金星奖章等多项荣誉。后来还被中国人民志愿军京剧团改编成了革命京剧，一代一代传颂下来。

京剧《奇袭白虎团》

到7月14日18时，中国志愿军只用了21个小时，就彻底击溃了韩国军，控制了所有预定战略目标。美军后来还由接替范弗里特的第8集团军司令马克斯韦尔·泰勒中将率领，组织了几次反击，一直持续到7月27日，也均被中国志愿军粉碎。共歼敌5.3万人，占领阵地160多平方公里。这是志愿军入朝以来，火炮数量最多、火力最猛的一次战役。

05

中国志愿军在金城战役大获全胜，也在客观上又推了美国人一把，迫使他们必须做出让步以顺应形势。1953年7月27日上午10时，就在“三八线”以南5公里处一个叫“板门店”的地方，中美朝三方正式签订了《朝鲜停战协定》和《关于停战协定的临时补充协议》。

板门店停战签字仪式现场

当然，韩国没有出席这个仪式，一方面美国并没有让韩国参加仪式的意思，因为怕他们再搞什么幺蛾子破坏和谈；另一方面，李承晚还在嘴硬，不肯承认与朝鲜的战争状态已经结束。但事实再明显不过，“大哥”美国已经打退堂鼓了，作为“小弟”的韩国再死鸭子再硬气，也不可能真有底气自己一个人去“跨过鸭绿江”。

只用了21个小时就扫平敌军的金城战役，其真实过程并没有纸面上那么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这是为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画上句号的最后一场战斗，志愿军在歼敌5万余人的同时，也付出了伤亡2.5万余人的代价。有很多本来马上就可以回到家乡的战士，倒在了黎明前最后的黑夜。

就如《金刚川》中一个小兵的台词：“我们都只有十七八岁，但我们真的没有一个怕死的。”

转眼70年过去了，希望《金刚川》的上映，能让我们这些有幸生在和平年代的人们，永远铭记70年前的那些勇士，以及他们用血与火筑起的钢铁长城。他们将永远存在于共和国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