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是在一个雨夜去世的。

那天晚上，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风刮得窗户不停作响。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一片阴沉中，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我坐在婆婆的床边，看着她虚弱的身体，心中百感交集。

她已经病了整整八年，这八年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最近几天连水都喝不下了。

医生早就通知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说她时日无多。但真到了这一天，我的心里却依然堵得慌，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婆婆躺在床上，呼吸越来越浅，眼神涣散，手指微微颤抖。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拉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明天……记得给小辉打个电话……”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那种急切的语气却让我一时愣住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看着这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握着她冰凉的手。

凌晨两点，她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走了。

那一刻，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送别。

公公赶来时，已经错过了最后一面。

他站在灵堂前，眼里噙着泪水，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我站在一旁，看着丈夫低着头默默流泪，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八年前，婆婆查出患有慢性病，生活已经无法自理。公公当时还在老家务农，根本无力照顾她。作为长子的丈夫陈明，理所应当地把她接到我们家来住。我那时也没多想，心想老人年纪大了，住在一起也方便照看，天经地义。

刚开始那一年，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日子一长，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婆婆的生活习惯和我们完全格格不入。

她习惯早起，一天不做些什么就浑身不自在。

每天早晨五点，她就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得很大，吵得我和孩子根本睡不了觉。

我跟她说了几次，可她却满脸不耐烦：“早睡早起身体好，你们年轻人就是懒！”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更是让人头疼，她总是随手乱放，有时候我找个锅都得翻半天。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爱唠叨的毛病。

她嫌我做饭不好吃，嫌我花钱大手大脚，甚至连我教育孩子的方式，她也要插嘴。

有一次，她当着孩子的面说：“你妈脾气这么大，长大了可别学她！”我当时气得差点摔了碗，但看到丈夫低头不吭声，我又硬生生把火憋了回去。毕竟是老人，我只能忍。

这八年间，我们一家人围着婆婆转。

她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复查，吃的药更是按时买齐。

丈夫工作忙，很多事情都由我来操持。

带她去医院打点滴、做检查，甚至连她的洗漱用品，都是我一点一点细心准备的。

说句心里话，我不是没有抱怨，但想到她毕竟是丈夫的母亲，也就忍了下来。

然而，婆婆对我的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挑剔。

她总是用一种苛刻的眼光看待我，仿佛我做得再多也不够好。

而对小叔子陈辉，她却宠得不得了。

陈辉大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结婚又离了婚，工作一直不稳定。

婆婆总是心疼地说：“辉辉多可怜，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每次小叔子开口要钱，她二话不说就给。

即便住在我们家，她也常常让我把丈夫的工资卡拿出来，给小叔子寄生活费。

我忍了几次，实在受不了，就对丈夫发了火：“陈辉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要靠妈养一辈子？

咱家日子也不宽裕，你就不能说说妈？”丈夫只是低头抽着烟，语气平静地说：“她的钱，她愿意给谁就给谁。”这话把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前年，我无意中听到婆婆跟小叔子打电话时，才发现她竟然偷偷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那天晚上，我从婆婆房间门口经过，听到她小声说：“辉辉，妈把房子卖了，钱都打到你卡上了，你可别乱花。妈就指望你以后能出息，别让你哥嫂看不起你。”我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呆住了。

老家的房子是婆婆和公公共同的财产，可她竟然一声不吭就卖了，还把钱全给了小叔子。

我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问她：“房子卖了？

公公知道吗？”婆婆脸色顿时变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也是为你弟弟着想，他这些年太苦了……”她的语气透着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压着火回到卧室，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可丈夫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说：“算了，妈的身体不好，别跟她计较了。”那一晚，我气得直掉眼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全都喂了狗。

婆婆去世后，公公从老家赶来守灵。灵堂前，他沉默了很久，随后跟我们说，他要回老家看看。没想到，他一回去就发现房子早已不在了。

那天，公公打电话过来，声音颤抖得厉害：“老宅没了，素云把房子卖了，30万全给了小辉……她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从那以后，公公再也没来过我们家。

他在电话里对丈夫说：“从今往后，我没有亲人了。”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扎进了丈夫的心里。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八年来，我们一家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婆婆，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小叔子拿着那30万，过上了他所谓的新生活，而我们一家却成了婆婆偏心的牺牲品。

有人说：“家，是一场修行。”莎士比亚曾说：“最甜美的生活，往往是以宽容为前提。”可宽容的底线在哪里？当亲情被偏爱和无视撕裂时，谁又能真正做到释怀？

后来，我跟丈夫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日子还是要过，但我的心里总像少了点什么。或许，婆婆临终前让我“记得给小辉打电话”的话，就是她最后的一点执念吧。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这八年的付出，真的值得吗？可是，答案没人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