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那年,我刚过三十岁。
她走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脑溢血瞬间夺走了她的生命。
接到消息时,我正在外地出差,赶回家时,只看到她冷冰冰的遗体和泪流满面的继父刘叔。
他坐在灵堂的角落里,低着头,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刘叔是母亲再婚的丈夫。
他比母亲小五岁,母亲总说他是个实诚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待人和气,对她也很上心。
我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再婚时,我已经大学毕业。
对她的选择,我没有反对,只是对刘叔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态度。
毕竟,他并不是我的父亲。
母亲的葬礼办得简单而安静。
她一辈子都很节俭,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葬礼结束后,刘叔坐在昏暗的客厅中,双手不停地搓着裤子,脸上的悲伤掩饰不住。
他哑着嗓子抽着烟,突然开口问我:“以后……你妈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我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走得匆忙,没有留下遗言。
她生前的退休金和一点积蓄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而刘叔没有固定工作,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他的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母亲的去世似乎不仅让我失去了亲人,也让我突然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
沉默了许久,我还是开口了:“刘叔,以后每个月我给您两千块生活费,您别太委屈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他愣了半天,眼里满是感激,不停地点头:“好,好……谢谢你,丫头。”
从那以后,每个月初,我都会准时把两千块打到他的账户上。虽然我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但这些年他陪伴了母亲,同样也算是我的亲人。也许,这就是一种责任吧。
生活渐渐恢复平静。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虽然偶尔想起母亲,我的心仍会隐隐作痛,但工作和忙碌的生活让我逐渐学会接受现实。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持续下去,直到三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一切。
2019年底,我所在的公司因为疫情开始裁员。
我是部门经理,工资不算低,但名单上竟然有我的名字。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那一天,我接到通知后,拎着一杯咖啡站在窗边,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
我愣愣地看着外面,直到手中的咖啡凉透了才回过神来。
失业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房贷、车贷、日常开销,还有每个月要打给刘叔的两千块,都成了压在我心头的巨石。
我开始疯狂地投递简历,但疫情期间,几乎所有公司都在收缩招聘,连一个面试机会都难得。
我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积蓄一点点地减少,生活陷入了困境。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刘叔的电话。他很少主动联系我,平时都是我打钱后发个信息通知他。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丫头,最近怎么样啊?”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有些复杂。
“还行吧,刘叔,您身体怎么样?”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嗨,老样子。就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我这边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多给我打点钱?”
我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不在了,我和他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这些年,每个月给他两千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可如今,我自己都深陷困境,他却开口要更多。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刘叔,我……”
他听出了我的为难,叹了一口气:“丫头,叔知道你难,可你也知道,我这岁数了,出去找活儿干,没人要啊。再说了,这疫情闹得这么厉害,谁还敢随便招工?你妈走之前,总说咱们是一家人。叔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可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甚至有些哭腔。我心里酸涩,又夹杂着一丝愤怒。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手边的银行账户余额只剩几千块,我甚至不知道下个月的房贷要从哪里凑。
几天后,刘叔直接找上了门。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提着一个破旧的布袋,站在我家门口,显得有些局促。我打开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尴尬和不安。
“丫头,叔实在没办法了,才来的……”他进门后,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着布袋的带子。
“刘叔,这段时间我也遇到点困难。”我尽量平静地和他说,“我失业了,房贷都快还不上了。”
他愣住了,低头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丫头,要不……叔帮你把房子卖了吧?咱们一起挤个小地方住,省点钱。”
他的话让我感到难以置信。我站起身,语气冷了下来:“刘叔,我的房子是我自己挣的,您没有权利让我卖。”
他被我的冷漠吓住了,连连摆手:“丫头,叔没别的意思,就是……哎,叔知道自己没用。你要是觉得我拖累你了,以后不用给我钱了,叔自己想办法。”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低头向门口走去。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里复杂极了。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给刘叔打过钱。
疫情缓和后,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工资不如从前,但足够维持生活。
而刘叔,也似乎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偶尔会想起他,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个每月给他两千块的“丫头”。
有人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也有人说,生活就像一场旅途,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一段路。
就像纪伯伦曾说过的:“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它的意义,但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想,刘叔和我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吧。
母亲去世后,我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而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中,真正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