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父母双亡，我和阿姐相依为命长大。
她为了养活我，成了坊中的绣娘。
阿姐清丽貌美，惹的一众达官贵人追捧。
当朝驸马荒淫无度，滥用私权强占了她。
公主得知后，命人逼阿姐放血绣出一件红色的嫁衣。
她因此气绝身亡，身子也被扒光沉河。
一年后，我带着那件嫁衣成了宫中最好的绣娘。
制衣如人，不知驸马的血是否也这般娇艳。
1.
宫中每年都会举行选秀，主要负责替各宫娘娘们制衣。
我的绣活极好，自然成了入宫中最优秀的一批。
嬷嬷对我予以厚望，拉着我叮嘱。
“仔细贵人，以后不愁荣华富贵”
我颔首垂眸，良久才轻声开口:“谨记嬷嬷教诲”
等到人都走后，我看着满目疮痍的双手冷笑出声。
苦熬一年，终于入了这吃人的皇宫。
阿姐的血仇，我这恶人也要开始磨了。
一年前，我替贵人送布三日。
回来后，却是得知了阿姐的死讯。
她被人扒光沉河，捞上来的时候瘦骨嶙峋毫无血色。
我握着阿姐冰凉的双手，一遍遍呼喊:“阿姐，棠依回来了”
“我只有阿姐了，我只有阿姐了！”
可我的话，等不到一句回答。
旁边看热闹的人劝我认命，民是斗不过官的。
他们这些权贵，一句话就可定人生死。
我眼眸含血，指甲恨的生生嵌进了肉里。
“公主恩赏水葬，你竟敢抗旨”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小厮上前来拉扯我。
我死命挣扎起来，可终究抵不过五大三粗的护院。
那婢女见我不服输，上前重重的打了我一巴掌。
她的指甲划破我的脸颊，渗出丝丝鲜血。
“区区贱民，也敢冒犯公主威严。”
我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人就失去重心被压倒在地下。
刚刚还神气的女子，也在此时低眉顺眼的奉承起来。
“公主殿下，这等肮脏之地恐污了您的眼。”
我被人摁着，无法抬头看清面前的情形。
但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似要将我的指骨摁碎。
“卑贱之躯，命如草芥。”
也就是这句话，让我生出了入宫的念头。
夜晚的时候，我独自在绣房里赶活。
身后传出声音，我知道今夜的贵人来了。
我佯装不知，继续埋头绣着手里的图。
但这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恶心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今夜从了爷，往后许你恩宠不断。”
我半推半就的挣扎起来:“何人胆敢放肆?”
男子语气轻蔑，似对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屑隐藏。
“我乃当朝驸马谢南安，往后也是你的贵人。”
他说着说着，手一直在我身上流连。
我强压下心底的恶心，假装害怕起来。
“民女不过一介绣娘，驸马当真愿许我恩宠荣耀?”
谢南安没有回答，但手上的动作更加急迫起来。
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眼底果真只有情欲。
2.
“沈棠依，嬷嬷有事找你。”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也终于吓停了谢南安的动作。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如同猎物一般。
但最后还是从窗户离开，临别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等我。
谢南安走后，我紧咬着舌尖的牙齿微微松了些。
跟他共处一室，我简直恶心的快要喘不过气。
今日这个鱼饵，只盼能钓到大鱼。
第二日，我便被端阳长公主临召。
华贵的娇凤殿中，我恭敬的跪在公主面前。
“奴沈棠依，见过公主。”
头顶没有声音，我也只能一直颔首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大胆贱婢，公主面前也敢失态。”
她身边的侍女见此先行开口，指着我怒骂起来。
我不敢抬头，直到头顶传来声音:“把头抬起来。”
我刚抬头，就被迎面来的一巴掌扇倒在地。
萧云兮用的力道很大，我的嘴角溢出点点鲜血。
“凭你这种货色，也敢觊觎本公主的人？”
她的一番话，也让我确定了谢南安身边一直都有萧云兮的眼线。
即便知道他犯下的恶行，也还是选择蓄意包庇。
身为一国公主，却这般昏庸无道。
“公主明察，奴怎敢勾引驸马。”
萧云兮闻言冷笑一声，脸上的狠毒掩藏不住。
她抬眸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我随即便被人架了起来。
“卑贱之人，也配质疑本公主。”
她的话音刚落，我的双手就被放在了木架上。
两边的人狠厉一拉，一瞬间痛的我几乎晕厥过去。
萧云兮一副看戏的表情，纤纤手指掐上我的脸颊。
“驸马好色，无非就是你们这些贱人蓄意勾引。”
十指连心，身体上的疼痛让我说话都有些颤抖。
“我是宫中…最好的绣娘。”
“我能让…公主大放异彩，成为驸马眼中最美的女子。”
萧云兮楞了一瞬，果真让人松开了我。
从我入宫前，我便打听过他们的事。
驸马荒淫无道，这些年不知玷污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女儿。
可公主待他依旧不变，甚至不惜处死那些无辜的枉死女子。
原是萧云兮为爱沉沦，满心满眼都是谢南安。
为了他的一己私欲，滥用公主职权。
我若不引蛇出洞，如何能见到高高在上的端阳长公主萧云兮。
“本公主给你一个机会，若是做不到我一定杀了你。”
3.
我蜷缩着身体，忍着疼痛回答:“奴婢谢公主。”
刚出娇凤殿，我的眼角就不自觉滑出眼泪。
我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命运不公所流泪。
身为公主，我等之命就是命如草芥。
这世上多的是命苦之人，我们想要的只是活着。
可偏偏，我们的命在权贵眼中如同蝼蚁。
恶人潇洒风光，良善之人却连公道都讨不回来。
我阿姐一生温婉良善，从不曾有过一刻的害人之心。
她垂怜世人，爱这世间一切命苦之人。
而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也再也找不到了。
不会再有人叫我阿棠，不会再有人给我制衣。
偌大的天下，沈棠依没有家了。
哪怕官官相护，这公道我也要自己亲手讨回来。
谢南安的命，我要定了。
回去的路上，我碰见了一个人。
他应是当朝的刑部侍郎，陆今大人。
见我凄惨的模样，陆今取出一瓶伤药递给了我。
我原想拒绝，可他先行开口。
“于陆某眼中，人无高低贵贱之分。”
陆今声音凉薄，眼眸也未落在我身上半分。
但他话中片刻的温暖，也让我生了点谢意。
“奴婢沈棠依，谢过大人。”
我接过伤药之后，陆今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回了制衣阁。
刚进去，一向与我不对付的赵柔就出言嘲讽起来。
“不是爱出风头吗？”
“沈棠依，你现在可真像一条丧家之犬。”
原就压着怒气，但我也不想在此多费口舌。
我手上的伤，决不能耽误我后面的刺绣。
但赵柔见我不回答，于是更加得意起来。
她唤来了一旁的绣娘，毫不避讳的对我嘲笑起来。
我沉默一会，突然开口:“说这么多，不就是嫉妒我吗？”
我的话语直白，让赵柔的脸上瞬间变得难看。
她们恨我，无非就是嫉妒我绣的好。
但若是可以，我宁愿此生都不会刺绣。
“沈棠依，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闻你入宫前有个姐姐，不知捡点被人打死。”
她的话，完美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我不在意别人如何践踏我，唯独不许侮辱阿姐。
我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
赵柔声嘶力竭的想要反抗，我拔下珠钗抵上她的脖颈。
旁边人想要阻拦，都被我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你若再敢口出狂言，别怪我不客气。”
“我沈棠依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4.
赵柔被我吓到了，终于软了下来。
我也不想再过多纠缠，独自回了房间包扎。
陆今给的伤药极好，不出几日手就差不多痊愈了。
十日后，宫中会举办一次昭园佳节。
那是难得的盛日，娘娘们都会拼尽全力打扮。
若能在此夺到头魁，美名便会传扬天下。
萧云兮就是想要借此，赢回谢南安的心。
那几日，我也是不眠不休的赶制。
毕竟好戏，如何能差了推波助澜的东西。
“棠依姐姐，你都好几日不曾吃过什么东西了”
我抬起酸涩的眼眸，小鱼端着糕点盘笑盈盈的看着我。
她也是与我一道进宫的绣娘，年岁比我小一点。
性子单纯的要命，对我也是倾心相待。
小鱼总让我想起阿姐，想起自己的模样。
不知为何，我的眼眶又开始红润。
她见我哭了，着急的询问:“棠依姐姐可是累了，小鱼帮你绣”
我摇摇头，若有似无的搭着话。
“小鱼为何想要入宫呢？”
她提到这眼眸亮了一下，随即同我说起来。
小鱼说她有个心上人，如今正在赶考。
她进宫得了绣娘的封号，往后才可以配的上他。
况且进宫给银子，家里的双亲也有了倚靠。
小鱼有些命苦，但她活的开心。
“那我就祝小鱼得偿所愿”
她听完，笑得更加开心了。
赵柔这几日虽是安分了一点，但我可不信她。
果然她的手，居然伸向了我的身边人。
小鱼死了，不着寸缕的溺死在了荷花塘里。
见到她尸骨的时候，我的心传来阵阵刺痛。
我几乎哑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死人，归我们刑部管”
陆今挡住我的视线，命人抬走了小鱼。
我抓住他的衣摆，声音颤抖:“大人，会还她一个公道吗？”
陆今单膝跪在我面前，眉眼冷冽。
“我听天子之命，自当以皇家为先”
他虽未言明，但也让我知道了此事同谢南安有关。
但若公主执意保他，陆今也无法帮我。
我松开了手，终究只能形单影只。
夜晚的时候，我敲响了赵柔的房门。
她看起来颇为愉悦，见到我又恢复了往日傲气的姿态。
“是你祸水东引，害死了小鱼?”
赵柔满脸不屑，对于我的问题还一脸无辜。
“勾引驸马，其罪当诛”
5.
我心底泛起一抹冷笑，这种蠢货也配来招惹我。
我直接动手和赵柔扭打了起来，声音惊动了嬷嬷们。
众人赶来的时候，赵柔已经被我压制在地下捶打。
“沈棠依，你当真目无王法吗？”
嬷嬷喝止了我，绣娘们也上前来拉开了我。
赵柔在此时装起了柔弱，向众人控诉我的罪行。
嬷嬷们一脸失望，其中也有碎嘴的咬字。
说我如今德行不堪，如何能替公主制衣。
若是不小心冒犯，整个制衣阁怕都要因我受连累。
“凭什么，那是我的恩赏”
我的出言彻底激怒了嬷嬷，她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赵柔。
而我也被关进柴房反省，思虑这些天的鲁莽。
赵柔见我落魄，迫不及待的赶来讥讽。
明日便是昭园佳节，那件衣服也让公主颇为欣赏。
“沈棠依，你终究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垂眸没有言语，过会抬头盯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我的话，你终究还是忘了”
赵柔被我说的一头雾水，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她权当我如今是嫉妒她得了恩宠，开始胡言乱语。
第二日，嬷嬷将我放了出去。
我赶去了昭园佳节，这场好戏也要开幕了。
宴席之上，诸多女子美艳绝伦。
大家三言两语的说着，直到后面传来通禀。
“端阳长公主，凤鸾到”
众人回头望去，纷纷发出了极其惊讶的赞美声。
萧云兮身着一袭流光飞舞裙，其光芒盖住了在场的所有女眷。
我隐匿在人群中，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公主今日，果真是神女下凡”
有人开始奉承起来，萧云兮的脸上也满是笑意。
赵柔忙着邀功，生怕我会揽了她的功劳。
她说衣服乃她一人而为，十日不眠不休才赶制完成。
萧云兮大手一挥，承诺会好好重赏。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天空突然飞来诸多蝴蝶。
赵柔忙道公主国色天香，连蝴蝶都为之驻足。
我浅笑一声:“小鱼的仇，今日便报了”
蝴蝶没有飞向公主，而是围住了赵柔。
谢南安的眼神被她吸引，公主的眼眸也露出了杀意。
偏这时一旁飞出毒蜂，直直的朝向公主。
宴会顿时炸了锅，侍卫们急忙护着陛下娘娘离开了。
我站在一旁，刚想出去就被人拉住了。
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递给我香包，让我快走。
我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她拉走了。
此次惊了圣驾，所有人都被带去了金鸾殿。
6.
公主伤的严重，御医查验后说是衣服被人沾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赵柔瞬间绝望，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冤枉。
“奴婢冤枉，此衣服是沈棠依所制”
“她想害公主，望陛下明察”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倔强的掉了几滴眼泪。
“此衣却乃我制，只不过被人临时结尾”
“我若要害公主，何苦将自己搭进去”
御医这时也给了结论，说公主之毒乃是淮河一带之物。
恰巧赵柔，就是淮河人。
嬷嬷们怕担责，也急急将罪定到了赵柔身上。
她如今有口难辩，谋害公主乃是大罪。
况且区区绣娘，竟敢做手脚吸引蝴蝶。
赵柔被打入地牢，赐毒酒一杯。
她临死之际，我去见过她一次。
“你佯装我的模样勾引谢南安，害小鱼惨死”
或是真相被人揭穿，赵柔一脸淡定。
她看向我，眼神宛若淬毒:“她是替你而死，活该”
我垂眸，明白与她多说无益。
“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想起小鱼惨死的模样，我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这冰冷的皇宫，又吞噬了我的亲人。
我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赵柔谩骂的声音。
各种污言秽语，在我耳中也只当是垂死之人苦苦挣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出地牢的时候，陆今正在审讯犯人。
与往日不同，他身上此刻充满了血腥。
我不想过多惹麻烦，低头就想离开。
可陆今擦拭着手里的剑，看向我的方向。
“过来”
轻飘飘的两个字，可我只觉得如同索命的厉鬼。
但碍于尊卑，我也只能过去。
“奴婢见过陆大人”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才悠悠开口:“沈棠依，你很聪明”
不等我疑惑之际，我便被刀刃抵上了墙面。
陆今的眼神犀利，似要将我看穿。
我压下心中的情绪，眼泪很快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