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论语》当略知孔子生平,我们从《史记·孔子世家》来认识孔丘及其时代 。
(12)在鲁国历史的垃圾时间
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
季桓子的宠臣叫仲梁怀,跟季氏家臣阳虎闹了矛盾。阳虎这人在古籍中的出镜率还蛮高的,前面我们也提到过他,他在季平子时代就已经权势很大了。而仲梁怀得为嬖臣,却不把阳虎放眼里。阳虎想把他驱逐,被公山不狃拦下来。这个事情在《左传·定公五年》记载较为详细。具体的事情是这样的:季平子死后,阳虎想要将美玉“玙璠”用来随葬,但仲梁怀不给他。原因是“玙璠”是国君才能佩带的饰物,季平子位为卿大夫,没这个资格。公山不狃这时候也觉得,仲梁怀是为国君着想,就劝阳虎不必计较了。公山不狃,在《论语》中称为“公山弗扰”,“不狃”与“弗扰”上古音相近。根据王力上古音系统,“狃”音[nǐu]与“扰”[ȵǐu],同属“幽”部。“不”“弗”虽分属“之”“物”部(在郑张尚芳系统中,二字均属“物”部),但音近义同。
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安葬完季平子后,季桓子巡行东野,来到费地,费宰名叫子洩,也就是公山不狃。公山不狃出郊相迎,对桓子表示慰劳,“桓子敬之”。慰劳仲梁怀,“仲梁怀弗敬”。公山不狃怒从心上起,对阳虎说,“子行之乎?”就是说“你不是想把他赶走吗?”阳虎巴不得等到这个机会,立刻收系了仲梁怀。打狗不看主人,季桓子很生气,但阳虎虎性发作,连季桓子都给绑了!仲梁怀被驱逐。请思考:仲梁怀敢于反对掌权者的行为,是有“骨气”的表现,还是一种“傲气”?仲梁怀反对阳虎用玙璠给季平子陪葬,坚守周礼,此时于礼于理,他都是正面的形象。我们似乎可以认为,他是希望遵守礼制,君君臣臣,不越轨范,这个出发点是不错的。但是作为陪臣跟着季桓子巡视东野,他却越过了自己该有的位分,不顾场合与东道主为难,缺乏社交情商。纵然那种场面有虚伪的层面,然而自己一是客,二是陪臣,三则对方先施以礼,此时于礼于理,自己都不占分毫。
仲梁怀不但失去了自己的职位,还连累季桓子,他这个“嬖臣”做得不称职。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于正道。
家臣轻慢大夫,大夫轻慢诸侯,诸侯轻慢天子。
天下皆僭于正道。
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
太史公前面展开讲了鲁国君臣内斗,一句话回收到孔子传记中来。“故孔子不仕”,孔子没有他的用武之地,退居在家,修订诗书礼乐,教授弟子,传播思想文化。在历史的垃圾时间,孔子似乎找到了他自己的使命与快乐。
阳虎做季氏家臣,权势比宗主更高了,还不过瘾。可见权力的诱惑性是有多大,掌握了权力还想要更大的权力。
既然季氏已经在自己掌握之中了,何不干脆让三桓都听我阳虎的呢?
鲁君被三桓控制,三桓又被阳虎拿捏,那么阳虎岂不是位比鲁君了吗?
他的想法很有趣,他也付出了行动,不过史书上给他的定性就是“为乱”之首。
公山不狃在季氏家中没有实现发现自己的前途,也跟着阳虎作乱。他们想倒没想自己另起炉灶,只是废除三桓嫡子,扶持“素所善者”,其实就是自己能掌控的人。
他们抓了季桓子,但季桓子用了点小聪明,逃了。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
鲁国发生了很严重的内讧,但太史公略而不记,以“阳虎不胜”交待了斗争的结果,阳虎最终逃到齐国。
孔子年五十。
我们通观此前的文字,孔子在政治上似乎还没有太大的成就。他的政治理想,远大抱负,似乎都还漂浮在云端里。
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悦,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
这段记载给后世读者带来了麻烦。
公山不狃反叛季氏,派人召孔子去当官,孔子非常想去,但弟子子路不高兴,最终没能成行。
孔子的光辉形象好像一落千丈。
他怎么这么骄傲,怎么会去帮助一个造反派呢,还想把在费邑实现“东周”(何晏谓兴周道于东方)。
读者对此一段众说纷芸,为了维护孔子形象,想了不少的招数来解释一通。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调查一下,本文从略(涉及到《史记》及相关文献的比对,时间的考证等等,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尚无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