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年,投降魏国的刘禅被押往洛阳,竟无一大臣愿意跟随。刘禅悲哀不已,忽见2人披头散发而来:“陛下等等老臣!”
刘禅仔细一瞧,才认出这两个老头子,一个是殿中督张通,另一个是秘书令郤(xì)正。两人一文一武,竟然不约而同地舍弃家人,只身跑来追随,令刘禅大受感动。
尤其是郤正,刘禅之前一直将他视为一个只会动笔杆子的闷葫芦。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头子,竟然这般有情有义。而那些之前对自己阿谀奉承、巴结讨好之人,此时竟然一个人影都不见着。
郤正,表字令先,河南偃师县人,其家世可谓是一言难尽。
郤正的祖父郤俭,是汉灵帝所任命的“益州刺史”,为人昏庸,靠钱财买得刺史之位。为了回本,郤俭到了益州后,横加暴敛、贪赃枉法、暴虐害民,使得蜀地百姓呼嗟充野、苦不堪言。
汉室宗亲刘焉因此被任命为“益州牧”,前去收拾郤俭。但刘焉还没到任,引起众怨的郤俭就被黄巾军的马相和赵祗攻破城池,身首异处。
郤正的父亲郤揖在郤俭死后,因天下大乱,滞留蜀地,无法回到故乡。后来刘备入主益州,郤揖于将军孟达麾下担任军营都督。
公元220年,孟达因不救援关羽,担心刘备责罚,又与刘封不睦,率领部曲投降曹魏。郤揖作为孟达的手下,也只能一同降魏,被曹丕任命为“中书令史”,不久便去世了。
当时,孟达等将的家眷都被扣在成都为质子,目的就是防止诸将领军在外叛变。但刘备一向宽宏大度,这项制度实际上一直未真的施行。年幼的郤正因此逃过一劫,免于一死。
正是因为刘备的宽容,才让郤正对蜀汉有了浓烈的感情。
郤正本名郤纂(zuǎn),“纂”字为“继承并加强”之意。祖父郤俭暴虐贪婪、父亲郤揖弃家叛国,两个他都不想继承,索性改名为“正”,意在“修正改正”祖父和父亲的过错。
然而,即便郤正一心向善,现实的情况却依旧严峻。祖父和父亲的恶行,注定郤正的成长环境不会友好。郤正的母亲在郤揖叛国后,舍下郤正改嫁。只剩郤正一人,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好在郤正安贫乐道,敏而好学。他发奋图强,博览群书,作起文章均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20岁便以才名被诸葛亮征辟为“秘书吏”。而后郤正又升任“令史”、“秘书郎”,直至“秘书令”。
郤正在刘禅身边伺候多年,却一直不被重用。他看着宦官黄皓日益受宠,慢慢地爬至“中常侍”,开始干预朝政,却又无可奈何。
渐渐地,郤正原本的雄心壮志也被时光磨平,变得淡泊名利,只醉心于文学,著《释讥》一文表达自己的心境。
郤正既不趋炎附势,也不针锋相对。所以,黄皓虽不喜他不依附于自己,而将他压在“秘书令”一职;却又因多年朝夕相处,对郤正这个低调的文人憎恨不起来。
就这样,郤正入仕蜀汉30年,一直不温不火。
直到公元263年,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刘禅在谯周的劝说下,选择投降,下命郤正撰写降书。郤正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精彩灿烂的文辞竟会用于替蜀汉写下屈辱的降书!
事已至此,郤正怀着悲愤的心情,为刘禅写下了《为后主作降书》,蜀汉灭亡!
次年正月,成都爆发“钟会之乱”,大将军姜维、太子刘璿、左车骑将军张翼、汉城护军蒋斌、太子仆蒋显、大尚书卫继等皆为乱兵所杀,关羽一门亦被灭口。
待事态平稳,魏军立刻就押着刘禅上路,所有的蜀臣都吓得只敢待在城内,不敢擅自乱动。只有郤正和张通单身随侍。
一路颠沛到达洛阳后,多亏了郤正教导交际礼仪,刘禅才没犯错。此时,刘禅才后悔之前没有重用郤正。
有一次,晋王司马昭询问刘禅:“安乐公思念蜀地吗?”刘禅竟回答:“此时乐,不思蜀。”
郤正听闻后,对刘禅说:“以后如果晋王再次问起,您就哭泣着回答说:‘先人的坟墓都在蜀地,心中悲伤,无日不思’,并闭上眼睛!”
不久,晋王再次询问刘禅此事,刘禅依郤正之言应答。晋王哈哈大笑:“这怎么像是郤正说的话呢!”刘禅大惊,睁大双眼,脱口而出:“确实如此!”
郤正与刘禅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刘禅是什么德性。他教导刘禅的话,就是为了让司马昭对刘禅彻底放心,使刘禅安渡晚年。
郤正的忠义感动了司马昭与司马炎,被赐爵关内侯,先后出任安阳县令及巴西太守,于公元278年逝世。郤正一生尽心尽责,不违忠节,著有诗词歌赋百余篇,只可惜大多散佚。
在魏晋交接的黑暗时刻,郤正写下《姜维论》为姜维洗涮冤屈:“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馀,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贪厉浊,抑情自割也,直谓如是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咸以姜维投厝无所,身死宗灭,以是贬削,不复料擿,异乎春秋褒贬之义矣。如姜维之乐学不倦,清素节约,自一时之仪表也。”
如此仗义执言,秉公评论,远比那些为了明哲保身、曲笔抹黑姜维者要好太多。郤正对蜀汉的情感可见一斑,其“正”字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