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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巫春霞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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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回顾：

爷爷奶奶带着我父亲与大姑下放到苏北泗洪某农村生活。

大姑被人算计结了婚，生下一对儿女，后来难产去世。

大姑父又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表哥表姐落入后母手中，受了很多的苦。

表哥挨打不过，离家出走，表姐十七岁嫁了人，才过几年好日子，生活又开始风云变幻。

01

表姐被家暴，我父母也曾几次回老家提供帮助，可被她一口拒绝。

她说：舅舅，舅妈，谢谢你们的好意，如果你们去告发他，他一旦坐牢，我的两个儿子怎么办？不就成了没爹的孩子？日子不就更加难熬了？

为了两个孩子，我受点苦没关系，等他们长大了，我就解脱了。

当时我父母理解不了她所谓的解脱啥意思？到后来才明白。

日子艰难地往前挪动，等到她两个儿子年过二十，都出去打工了，表姐做了一桩傻事。

那一年，表姐39岁。

眼看要到年底，儿子马上要回来过年，她骑着自行车兴冲冲去镇上办年货。

谁知回来的路上，自行车链条断了，表姐只能推着车子走，走到半路，碰到同村李顺利赶着小驴车经过。

他好心邀请她坐驴车回家，表姐又累又渴，也没多想，就把坏了的自行车与沉重的年货都搬上了架子车。

李顺利赶着驴车到村口，正碰上表姐夫在那溜达，两人还打了一声招呼。

回到家里，暴风骤雨突降。

毫无预兆的，前一秒还笑嘻嘻的表姐夫，后一秒一把抓住表姐头发摁倒在地，拿起来滚烫的开水就泼她。

每次表姐挨打，她是不还手的，顶多躲避，如果她选择还手，会被打得更凶。

十多年来，她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过来，可她从来不找人诉苦。

这次挨烫，她仍然咬牙忍受。

幸亏衣服穿的多，只是手背上烫起来几个泡。

表姐夫不知抽哪门子风，收拾了表姐以后，又跑到李顺利家胡闹，硬说他与表姐有一腿，引来全村人围观。

以前表姐夫只是在家里打表姐，很多时候是关起门来虐，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表姐很要脸面，眼看李顺利帮了自己还受那么大的侮辱，再联想到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她愤怒了，冲过去与表姐夫打成一团。

表姐夫没劲，被气愤的表姐按在地面狠狠捶了几拳头，他倒是愣住了，怂了下来。

事情过后，表姐很是感到羞辱，越想越憋屈，回家拿了一根绳子吊在了羊圈里。

也该她命不当绝，她的大儿子正好一脚踏进门。

大儿子名叫吴浩。

吴浩一边喊“妈我回来了”，一边屋里屋外找她，找到羊圈，听到里面的声音很古怪，推门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年，由于表姐用自杀来对抗表姐夫，两个儿子吓得不轻，表姐夫也吓得不轻。

可事情过去没多久，表姐夫忍不住又伸手。

这下他学乖了，打过表姐后，寸步不离跟着她，不让她有做傻事的机会。

这让表姐苦不堪言。

02

表姐自杀的消息，没过多久传到我父母耳朵里。

母亲再也坐不住，她对父亲说：这次我无论如何要把章华接过来，否则的话，她迟早死路一条。

反正她两个儿子大了，也能自力更生了，她可以放手了。

父亲点头答应。

那时我的爷爷奶奶全部不在人世，我们姐妹仨也相继嫁了人，生活条件都还不错。

我最记得奶奶去世的那天，她紧紧握住我母亲的手嘱托：

儿媳啊，我儿性格弱，拿不定主张，有机会，你一定要督促他把我的大外孙找到，唯有这样，我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母亲含泪答应。

办完奶奶丧事，母亲对父亲说：我们先把章华的事处理了，再加大力度找章明，这事我办不成，总觉得亏待你姐姐以前对我的好。

父亲道：可以，你想怎么做，我都协助你。

父母再次回老家，是我陪同他们去的，毕竟两人岁数大了，我有点不放心。

来到表姐家，当我们说明来意，让她跟表姐夫离婚时，她哭了，她问：

我这么大岁数离婚，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母亲生气道：你的命都要没了，你还在乎别人的笑话？

你赶紧跟那个变态离婚，跟我去无锡生活，然后想办法把你的两个儿子也弄去无锡上班，你看这样好不好？

一听说能跟儿子在一起，还不要再挨打，表姐这才同意离婚。

离婚的过程很艰辛，表姐夫死活不肯答应，他一点不傻，知道离开表姐，他的日子没法过。

我们向法院呈送了表姐满身伤痕的照片，还有医院的伤残鉴定证明，再加上她两个儿子以及邻居的证词，表姐夫辩无可辩，为了免受牢狱之灾，他只好松了口。

表姐来到无锡，跟我父母生活在一起。

她的两个儿子，我也找人替他们安排了好的工作。

刚来的时候，表姐精神面貌很不好，每天愁眉不展萎靡不振。

母亲带着她去各处散心，还陪她下楼学跳广场舞。

母亲吩咐我姐妹三人，只要谁有空，就带表姐到处游山玩水，让她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希望她早日融入城市生活。

经过整整两年的调养与情绪疏导，表姐终于从以前的黑暗中走出，人长胖了，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

表姐的事情解决，母亲又让我们姐妹仨各大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借助电视台发布信息，希望表哥能看到。

可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父母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直到2010年，才传来表哥的消息。

03

2010年，出走三十年的表哥找来了。

原来，他一个同事无意中看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感觉那照片有点像表哥，遂指给他看。

表哥一看，是大姑的照片，一下子勾起来他的思乡之情，他按照报纸上的电话打回去，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他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坐车回到原来的村子，找他自己的父亲，没了，找表姐，也没了，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好受。

村人告诉他：你 妹妹去了你舅舅家生活，你的两个大外甥也在无锡呢，你快去找他们吧。

幸亏我父母跟村里几个人有联系，大表哥拿到地址，以最快的速度敲开了我家的门。

当父母看到这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他是谁？

大表哥噗通跪下，大喊一声：舅舅，舅妈，我是章华啊，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母亲上前仔细辨认，这才依稀认出，她一把抱住他呜噜呜噜哭开了，一边哭一边问：

孩子啊，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跟家里通信呢？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你外婆临走时，都放心不下你，要我们一定找到你，我们托了好多人找，可就是找不到，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没等表哥回答，表妹从里屋走出来，一看到三十年没见的亲哥哥，她扑过来抱住他大哭出声。

等到哭够了，她问：哥啊，这真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有好多次，我在梦里找到了你，可是醒来，你依然没有一点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表哥早已经满脸泪痕，肚子里明显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亲赶紧打电话，把我们姐妹三个喊回来与表哥相见。

等到大家情绪平稳下来，表哥才缓缓说起三十年来的遭遇，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唏嘘。

04

表哥十五岁不堪忍受后母的毒打，气愤离家出走。

他岁数太小，加上没有读过一天书，更不会说普通话，简直是步履维艰。

前几年他都在乞讨中度过，去过江浙沪，去过云贵川渝，后来一路乞讨去了大西北地区。

稍微大了一点，他听懂了一些地方方言，开始靠卖力气养活自己。

他扛沙袋，扛水泥，扛家具，帮畜牧场放牛放羊放马……。

25岁那年，他跟一个朋友跑去了深圳闯荡。

在南方城市，只要勤劳肯干，就能挣到钱。

由于他没有文化，他仍然只能干苦力活。

经朋友介绍，他专门在码头上扛大包。

扛了五年，好容易挣下来一笔钱，他托人替他买房子，结果被人骗得一干二净。

眼看自己的辛苦钱打了水漂，万念俱灰下他想到了死。

他跳入大海，结果老天不收他，飘飘荡荡的，被浪头送上沙滩。

苏醒过来的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他继续去码头扛大包。

又扛了十年，终于凑够了一笔买房钱。

这次他学乖了，他亲自去了售楼处，不懂就问，不认识字就请人读。

在售楼小姐的热心帮助下，他成功买下一套80平的房子，漂泊了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这时，他已经四十出头。

某一天，一个扛包同事拿出来一张报纸指给他看，说上面有一张照片五官很像他。

他仔细一打量，是我姑的照片。

他激动万分，立刻打电话，立刻坐车回家……。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由于大表哥没拍过照，但是他跟我大姑长得很像，所以，只好把我姑的遗像刊登了上去。

这也是我们多少年来不容易找到他的主要原因。

听完他的叙说，我们一群人惊呆了。

虽然表哥说的简单，可一路走过来的艰辛，用脑子想也想得出来。

母亲含泪问：孩子，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成个家吗？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表哥回答：我没有文化，人长得也不好看，又没有钱，谁愿意嫁给我啊？能让自己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父亲叹息：这么多年，可真为难你了，要不你还是回无锡吧，咱们一大家子在一起，以后碰到什么困难，相互还有一个照应。

表哥沉思一会，痛快答应：好，我去深圳把那房子卖了，到无锡买一套房居住，靠着你们，我再也不是一个孤魂野鬼。

听到他这个决定，所有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他卖房过程着了别人道，我与老公特意陪着表哥，去深圳办理好一切卖房手续。

半年后房子出手，表哥回无锡买房安家，余下来的钱存入银行吃利息。

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亲人都聚齐在了无锡。

八月十五中秋节，母亲望着天空喃喃说：

大姐，你看到了吗？你的两个孩子都在我身边了，他们都过得很好，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大姑好像听到了母亲的话，一阵风过，桂花的香味透过窗棂飘入屋中人群。

关于我表姐与表哥，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今天由于篇幅关系，就不再往下长篇累牍了，有空再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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