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因为赵姨娘是贾府的世仆,“家生子儿”、“家里的”,而袭人,是收买来的、“外头的”。
贾府给姨太太家属发放丧葬费抚恤金,并没有成文的规定,是循例而为。所以李纨想着前不久听说的袭人家的例子:“前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见说赏银四十两。这也赏他四十两罢!”

而探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丧葬费标准不是统一不变的,也不是根据姨太太的辈分、是老爷的“姨奶奶”还是少爷的“姑娘”(大家有小童称少主妾曰“姑姑”“姑娘”者),也不考虑死者是姨太太的长辈、平辈、或晚辈。唯一的依据,就是出身:看她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
为什么“外头的”反而高呢?贾母曾说过:“他又不是咱们家的根生土长的奴才,没受过咱们什么大恩典”,因为“外头的”没受过贾府的“什么大恩典”,所以要多给些赏赐。

这个区别是很隐晦的,一般人都注意不到。探春敏慧,能关注到,也是她平时留心。而且她一定知道这些管家媳妇们“藐视李纨老实,探春是年轻的姑娘”,猜到她们可能故意挖了坑,等着自己往下掉。
“荣府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事虽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乱麻一般,并无个头绪可作纲领”。探春在管家之前,当然也不可能全部了解,所以“把这账留下,我们细看看”,要通过看刚帐本来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可是,“政治即人事”,贾府的事儿岂是几本账本就能全部囊括的?吴新登家的看探春没掉进这个坑里,马上就再挖一个更大、更深的,看你掉不掉!
这个坑就是赵姨娘了。这边刚“吴新登家的去了”,马上“忽见赵姨娘进来”,要说二者之间没有联系,你信?

赵姨娘是“愚妾”,当然不明白“家里的”、“外头的”的区别。更可气的,当探春向她解释清楚之后,她还当众说“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逼着探春公开作弊。
二十两、四十两是根据出身,多得的没什么“有脸”,少得的也不丢脸。而公开作弊,无疑是丢脸之极。探春虽没就范,可是被生母逼迫,也真是“自己还闹的没人疼没人顾的”了。
凤姐的话都无一不点名从贾政起,姨娘们的月例从上账到发放再到商议具体金额都通通换了定例方式,而探春却自作聪明拿着宫中的银钱做人情讨好谄媚王夫人,简直不知所谓。袭人闹了半天就是王夫人私下自己补贴,那么发什么对牌?这对牌发了,丧葬银子居然跑去查贾母房里老姨奶奶的例,这是严重违规的,而且这次对牌一发,袭人所谓私人聘用就微妙了。月例本来是上不了正规姨娘账册的,偏生丧银又按照姨娘家的标准发放了自然要上账册,那么混淆着岂不是后面就不清不楚的把每个月二两银子一吊钱给混上去了,造成既定事实,所以贾母后面过年时候抓住袭人拿大守孝的纰漏质问王夫人,王夫人支支吾吾只敢说混过去,贾母就一口定乾坤就这么着混着绝了袭人上外帐房得妄想了。探春这里吃想太难看了,被赵姨娘问到脸上揭了她欺辱亲娘亲弟媚上嫡母的老底子,活该被气哭。赵姨娘就算千万不好,这次问话句句在理。
袭人是什么外头的?她根本就连宝玉得通房都不是。王夫人被薛姨妈母女架起来,话说出来了,被凤姐当面顶了回去,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个权限,薛姨妈当场上蹿下跳挑拨离间最后也只能给袭人弄了个王夫人得私人编制,反而借凤姐的口,把王夫人的老底都抖干净了。那就是姨娘们的月例是定例(也就是说也是从贾母那里流传下来的规矩),但是偏生赵姨娘周姨娘的月钱是外帐房单独管,凤姐也不过提前支了放印子钱,但是不敢拖欠,而不是同老太太太太以及宝玉们的月钱直接就在凤姐手上领(书里有原话),内宅女眷们的分例居然外帐房管账,防的是哪一个丢脸的就是哪一个,特别是凤姐还分辨说自己如今日子都不错的发给赵姨娘周姨娘两个,而不是打总一起给王夫人然后王氏自己分派(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发凤姐最后打发她二十两银子曾拿这一包是自己房里连带平儿以及大小丫鬟的月钱统共一起),并且点名这件事自己不过是经过手,来龙去脉都不关她事,以前赵氏周氏在外面关,哪次不打机场秋风?都无一不说明王夫人借口管家发放贾政妾室月例各种挪用侵吞。如今贾政妾室月例被移交给了外帐房防止她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