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药喝了吗？"我轻轻推开婆婆的房门，看见她又在偷偷抹眼泪。

"喝了..."她颤巍巍地想用左手去擦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右半身的偏瘫让她只能无助地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我走过去轻轻为她擦去泪水，二十年了，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可今天，我的心里异常沉重。

"小兰，你...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婆婆哽咽着问。

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妈，对不起。"

"不怪你..."婆婆的声音很轻，"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二十年前我刚结婚不久，婆婆就突发脑溢血，导致偏瘫。从那时起，我的生活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们在说什么？"老公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转身看去，他倚在门框上，面色阴沉。

"没什么，我在跟妈说话。"我回答。

"说话？"他冷笑一声，"你是在跟我妈告别吧？你可真有本事，退休第一天就要抛弃这个家。"

02

我深吸一口气："小军，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谈？谈什么？"他走进来，声音陡然提高，"谈你要抛弃我和我妈的事吗？"

"我没有要抛弃你们。"我努力保持平静，"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自私地过你自己的生活，对不对？"他打断我的话，"这二十年我妈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现在你就这样报答她？"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突然感到一阵疲惫："那你呢？这二十年，你又在哪里？"

他愣住了。

"你每天早出晚归说是为了工作，可是连周末都不愿意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妈的护理、复健，哪一样你参与过？"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累吗？"

婆婆在一旁急切地说："小兰，你别说了..."

"不，妈，我今天必须说清楚。"我转向老公，"你知道我最后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吗？是十八年前。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拒绝同学聚会吗？因为我走不开，我走不开啊！"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二十年，我连续照顾一个偏瘫病人，没有休息，没有喘息的机会。我不是铁人，我也会累，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03

"那你就这么走了？"老公冷冷地说，"你走了，我妈怎么办？"

我擦了擦眼泪："我已经联系好了护工，每个月的工资我来付。我也会定期来看妈，帮她洗澡、剪指甲..."

"你还真是想得周到啊。"他讽刺地说，"那你怎么不想想，钱能买到妈对你的感情吗？"

我沉默了。是啊，这份感情是钱买不到的。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小兰，"婆婆突然开口，"你走吧。"我和老公都愣住了。

"妈！"老公不敢相信地看着婆婆。

婆婆摇摇头，艰难地说："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小兰没有一天不在照顾我，连生病都是强撑着。我...我不能再这样拖累她了。"

"妈，您别这么说..."我哽咽着。

"你好好的。"婆婆用仅能活动的右手拉住我的手，"趁现在还年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不用管我。"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在婆婆床边痛哭起来。二十年来的委屈、疲惫、无助，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

老公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愤怒变成了复杂。良久，他叹了口气："你真的决定要走？"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喘口气。我不是要永远离开，我只是...想找回自己。"

04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下周。"我轻声说，"等新请的护工熟悉了妈的生活习惯再走。"

婆婆的泪水又流下来了，我知道她舍不得我，就像我也舍不得她。但有时候人生就是需要做出选择，即使这个选择会伤害到我们最爱的人。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遍又一遍地教护工如何照顾婆婆。从喂药、翻身到按摩，每一个细节我都反复叮嘱。我知道再细心的护工也比不上自己的亲人，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走的那天，是个阴天。婆婆哭着说："小兰，你要记得常回来看看..."

提着行李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的心既轻松又沉重。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如果不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我可能会在这种煎熬中彻底崩溃。

也许有人会说我自私，但在付出了二十年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有追求生活的权利。我期待着能重新找回那个会笑、会哭、会为自己而活的自己。

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