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曲志明（整理：白叔）

我和大哥曲志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比我大十二岁，我上小学一年级时，他和大嫂已经结婚，而且孩子都会走路了。

我记得自己年龄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在大哥屁股后面，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在哪里，大哥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和我之间总保持着距离。

大哥之所以不喜欢我，那是因为我母亲是他的继母，当年我母亲嫁给父亲时，大哥极力反对，但是碍于自己人微言轻，他的阻止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大哥亲生母亲是我爷爷家的童养媳，她比我父亲大六岁，当年我爷爷是地主，家里地多粮多，大哥的外公看我爷爷家这么有钱，于是就把女儿许配给了我父亲。

我父亲对这个大自己六岁的媳妇一点感情没有，等到他长大，俩人成了婚以后，天天吵架。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当然也打了十年的架，后来有一天，大哥的亲生母亲忍受不了自己丈夫对自己拳打脚踢，趁家里人不注意，她投河自尽了，等到家人发现时，这一切都晚了。

大哥母亲的死给父亲带来了很大触动，他深深地自责、懊悔，若不是因为他经常对媳妇家暴，她不可能轻生，大哥小小年纪，对父亲也恨之入骨，从此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搭理父亲。

当时，父亲没打算再婚，想一个人好好的把大哥抚养长大，后来发生一件事，在爷爷和奶奶的逼迫之下，他不得不再娶个女人回来。

父亲有一回去后山采山蘑，不小心从好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万幸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幸的是，他右大腿骨折，还折了两根肋骨。

父亲卧床休养那段日子，都是爷爷和奶奶在照顾他。

奶奶说，她和爷爷早晚有一天会离父亲而去，现在他还年轻，总不可能和孩子过一辈子，遇到合适的人抓紧娶了。

说来也巧，父亲身体康复以后，他赶毛驴车去镇上办事，路上遇到一个女孩，她推着独轮车，车里装着从地里掰起来的苞米。

父亲见女孩一个人推着独轮车挺费劲，于是，他好心地让女孩把苞米搬到毛驴车上，然后他赶毛驴车把女孩送回家。

父亲来到女孩家，发现家里只有一个瘫痪的老太太，这个女孩是她的女儿，几年前，丈夫不幸离世后，她们母女俩就相依为命。

父亲看这对母女可怜，就隔差三五过来帮忙，最终因为自己的善良，娶到了一个贤惠的媳妇，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母亲比父亲整整小八岁，父亲向她坦白自己有过一段婚史，而且还有一个儿子，问我母亲是否介意。

我母亲给父亲的回答是“我不在乎是否你结过婚，只希望你未来能好好对我，当然，我会把你的儿子当成亲儿子的对待，给他母爱。”

父亲听了我母亲的话，感动不已，当即决定要把眼前这个女人娶回家。

父亲回家后和大哥商量，说自己想给他找一个继母，大哥听后当即急眼“我妈就是被你活活气死了，现在你还要娶别的女人回来，我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大哥这么威胁父亲，父亲没有动摇娶我母亲的决心，他告诉大哥“说得好，我在和你商量，说的难听，我其实是通知你，你母亲的死我有责任，但罪不至死，你不要每天用仇恨的眼光盯我，我可是你老子。”

没多久，父亲不顾大哥的反对，他把我母亲娶进家里。

母亲嫁给父亲以后，为了让大哥能接受她的存在，天天向大哥示好，做他喜欢吃的东西，大哥衣服脏了，她赶紧帮忙洗干净。

只可惜，大哥根本不领情，对我母亲爱搭不理，甚至还在背后告状，说我母亲趁父亲不在家，和别的男人在街上偷偷私会。

庆幸，我父亲没有听信大哥谗言，相信母亲的为人，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母亲和父亲结婚后的第二年，我出生了，给这个死气沉沉地家里增添了喜庆的氛围。

我没出生的时候，大哥在家里耍脾气，父亲还能忍一忍，后来有了我这个儿子，大哥再在家里耍脾气，父亲一点不惯着他。

每次大哥和父亲发生了矛盾，都是我母亲在中间拦着，劝说父亲不要和大哥一样的，毕竟他是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也罢。”父亲坐在板凳上，气得自己浑身颤抖。

父亲对大哥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父子之情。

等到大哥刚满二十岁那年，父亲给他张罗着一门亲事，对方是隔壁村赵木匠的二女儿，俩人初次见面，就对对方产生了好感，谈了不到一年，大哥和大嫂结了婚。

大哥和大嫂结婚时，我父母掏了不少彩礼钱，当时家里没有钱，大多数钱都是从亲戚朋友那儿借来的。

等到大哥大嫂结婚后，他们就分出去单过了，而我父母为了还清债务，他们天天想方设法赚钱，然后还饥荒。

有一次父亲去镇上买东西，看到有很多镇上人买木柴，他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方法，回到家里，他领着母亲去后山砍木柴，再拉到镇上卖，一天砍一车的木柴，除去油钱，至少能挣七十块钱。

父亲说照这样下去，用不着两个月，他们就能还清所有的债务，到时候挣了钱，再把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一下。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92年刚入冬，那天外面飘落着零星的雪花，父亲和母亲没有在家里歇着，坚持去后山砍柴，然后拉到镇上来，没想到当他们开着手扶拖拉机从坡上下来时，拐弯太早，车子翻了，连人带木柴全部翻进旁边的深坑里，等到家里发现时，父母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当时我赶到现场，看着父母被木柴压在底下，我哭的撕心裂肺。

父母死了，我一下子成了没爹没娘的可怜虫，看着父母的棺材被抬进墓穴里，我疯了似的想冲上去，阻拦他们不要往上面填土，后来是大姑父叫人把我拦住“不要让孩子跳进来，要不然对他后半生不好。”

有了大姑父这句话，有人眼疾手快把我抱到一边，大老远地，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父母埋葬在墓穴里，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哭晕了过去。

父母没了，现在我最亲近的人就是大哥和大嫂，他们是我唯一的指望和靠山。

安葬完父母，大姑和大姑父来到家里主持大局，他们让大哥和大嫂管我，说我年龄这么小，现在还无法独自生活。

“大姑，大姑父，你们站着说话是不是不腰疼？我和他嫂子现在刚刚解决温饱问题，要是再抚养志明，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大哥蹲在门口的门槛上，说话的时候言语非常的冷漠。

“可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你要是不管他，难不成让他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吗？”大姑手指着我看向大哥。

“大姑，你要是心疼志明，那你就把他接到家里去，我和他大哥可不会拦着。”一向性格温和的大嫂突然在一旁插话道。

“行，这可是你们说的，我现在就把志明领到我们家去，我把他当亲儿子养。”大姑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小手，走到门口，扭头招呼大姑父回家。

大姑和大姑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他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我来了以后，顿顿吃大碴粥喝玉米糊。

“孩子，大姑没别的本事，山珍海味你吃不到，但是粗茶淡饭肯定管饱。”大姑蹲在我面前。

“大姑，我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凑到大姑跟前，伸出双手搂住她脖子。

来到大姑家以后，大姑和姑父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只要有他们儿子的吃，就不会让我少吃一口。

那时候，每天看着大姑、姑父起早贪黑的干农活，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本事了，好好孝敬他们。

从入学第一天起，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努力，我最终考上了名校，毕业以后又有幸进入一家跨国公司上班，月薪万元起步。

我不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在公司工作了四年，后来选择辞职创业，凭借自己不服输的性格，没几年时间就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自己飞黄腾达后，我做的第一件就是报答大姑和姑父的养育之恩，要是没有他们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勒紧裤腰带供我读书，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我。

前年我回老家，在县城给大姑和姑父买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房产证写的也是大姑名字。

“志明，我和你姑父都老了，住不住楼房都无所谓，你买这套房子简直就是败家。”

“不，大姑，孝顺你给姑父，这不算败家，若不是有你们的帮助，如今的我很可能会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

我给大姑买房子这件事，很快被大哥和大嫂知道，他们听说了，大老远从老家赶过来找我，想让我给他们家孩子也买一套房子，留着结婚用。

听到大哥提出的无理要求，我忍不住笑了，只反问他一句“当初爸妈去世时，你和大嫂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怎么有脸来找我。”

被我这么一问，大哥当即没了话说，转身带大嫂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