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化时代的热点新闻,往往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即便是那些当时曾经激发起了天大舆论轰动的事件,在一两个礼拜之后也很容易就被大众开始遗忘,并逐渐抛之脑后。曾经因为禁止游客自带食水且强行翻包检查的上海迪士尼,在被华东政法大学的一名大学生告上法庭之后,虽然一度也登上了各大社交媒体的风口浪尖,成为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民群众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开始转向别处,再加上上海当地消费者协会也开始介入调解,事件后续的发展很可能要这样不了了之,就如同这片土地上经常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样。但问题在于,我们的当事人——上海迪士尼,显然不希望自己这么快就沦为过气的昨日黄花。8月13日,人民网刊发了《四问上海迪士尼:翻包、“双标”,凭什么?!》一稿:一问:凭什么搞“双标”, 欧美带得亚洲带不得?二问:凭什么强制翻包,游客隐私如何保障?三问:禁带食物是为园区卫生?园区卖的饮食没气味?四问:谁来纠正迪士尼的“双标”行为?谁来保障消费者权益?随后这一话题迅速登上了微博热搜,截至到目前,微博话题#人民网四问上海迪士尼#的讨论量已经达到4.2万,阅读量更是高达4.2亿。当时迪士尼给出了一条“五个工作日内进行答复”的回应,网友们大多数都将其解读为“迪士尼已经服软,只是在商讨具体该如何整改的细节”。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事件热度已经几乎过去的现在,迪士尼最终给出的答案,竟然是选择继续我行我素地对游客进行翻包检查,甚至还拒绝了上海市当地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的调解!硬气,那是真的硬气。
在华夏这片土壤上,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一家商业公司敢这样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明文法律规定钢正面了?对对对,迪士尼公司旗下的法务部门,确实是有着“西半球最强法务部”的美称。但有趣的是:第一,这里是位于东半球的中国;第二,虽然咱们也不是什么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但起码大字还是认识几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第二十七条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这样一条规定规定:“经营者不得对消费者进行侮辱、诽谤,不得搜查消费者的身体及其携带的物品,不得侵犯消费者的人身自由。”迪士尼的法务部再强,还能把这样清清楚楚的法律条文,在法庭上打成“指鹿为马”不成?如此看来,这起事件蹊跷,那是相当的蹊跷。
话说回来,其实上海迪士尼这件事打从一开始,网友们的意见就并不是那么的一致。有人因为“KTV可以不让自带酒水”等看起来相似的类比,从而认为迪士尼的这一举动并非不可理解;也有人以“欧美地区的迪士尼乐园可以自带食水,偏偏亚洲地区的就不让带”,而宣称这是在搞赤裸裸的种族歧视。一转头,又有网友翻出了国内其他游乐园也翻包的例子,呼吁我们不要针对外企。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们,试图把这把火烧到上海迪士尼背后的国资委身上去……至于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给意见对立者乱扣帽子的行为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一群网友们在这吵来吵去,人家上海迪士尼都还没做出什么正经回应,各派人士倒是已经在这一个话题下分成了十几个派系,互相都快打出脑浆子来了。但严格来说,这些讨论绝大多数都有些跑偏、甚至是有些被带了节奏的意思。对于这个现象的真正本质,却始终都没有触及。马克思说过一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用其来分析很多问题的底层逻辑都可以说是屡试不爽。其实在最早的时候,上海迪士尼是并不禁止携带食物入园的,现行的“不得携带食品、酒精饮料、超过600毫升的非酒精饮料”规定,其实是在2017年年底才增加的“新规”。虽然当时使用的理由,是以维护园区卫生等那一套冠冕堂皇的措辞;但现如今看来,这很大概率是因为在大半年的可携带食物入园试验后,上海迪士尼的餐饮消费收入产生了较大下降的缘故。很多人都知道,上海迪士尼作为一家商业公司,追求利润就是他的最高天职;而随着这些年全球各式主题公园的崛起,行业内部的竞争开始急速加剧。上海迪士尼方面的盈利压力,也开始愈来愈大。根据迪士尼公布的2018Q4财报显示,由于上海迪士尼的门票价格上涨导致的销量下滑,该季度的运营收入已经产生了明显下滑……但有趣的是,上海迪士尼乐园的净利润却反而得到了上涨。造成这种现象的关键点,就在于“食品、饮料销售”这一块为迪士尼所贡献出的大量真金白银。我们来看两个数据,首先是根据阿里巴巴的飞猪所提供的上海迪士尼人均餐饮消费情况:2017年86%的游客会在上海迪士尼内的餐厅用餐,其中有40%的人均消费都在100元以上。(请注意,当时上海迪士尼还是允许携带食物的)第二个数据,则是从东京迪士尼往年发布的数据推算出的各领域营收平均毛利率,乐园整体业务基本维持在40%左右,而食品餐饮这一块收入的毛利率却高达60%,远远超出其他业务。(上海迪士尼乐园内部的食品售卖点)凑齐了这两个已知条件,再联系到2018年上海迪士尼一共接待的1180万游客人次,那么餐饮这一块在2018年为上海迪士尼乐园创造的营收与纯利,应该都有很大希望达到十亿量级。虽然迪士尼乐园收入大头的门票、周边商品等渠道创造的营收固然可观,但在其庞大的运营成本面前,还能剩下多少实在有些不太好说。很多人都听说过关于迪士尼乐园的所谓“三三制”这一说法:即迪士尼乐园每年都会更新三分之一项目、维修三分之一项目,平均每四年的运维费就等于建设一个迪士尼的费用。而上海迪士尼度假区的建造成本嘛~反正根据迪士尼公司自己透露的数据,园区总体投资大约为55亿美元,也就是约合300多亿人民币。作为对比,上海世博会的总投资额也才286亿元。按“三三制”的说法来看,上海迪士尼每四年的运营成本可能要有三百多亿……啧啧,从这个角度来看,餐饮这块收入对于迪士尼的重要性,也许远超我们的想象。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最近整个迪士尼集团的财政情况,似乎也并不美好。近日,一名自迪士尼离职的前任会计师(Sandra Kuba)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举报,称迪士尼涉嫌财务造假,虚增收入。据Kuba指控,迪士尼财报中存在的夸大虚假收入,已经达到了数十亿美元之多;虽然迪士尼方面也当即回应,表示此事“毫无根据”;但古语有云无风不起浪,在美国有关部门对迪士尼财务情况的调查完成之前,所有人对于这家知名企业的信心,无疑都打上了一点折扣。上海迪士尼乐园强行对游客进行搜身,逼着大伙去乐园里面吃那些80块钱一支的火鸡腿、40块钱的热狗、30块钱一瓶的可乐……这样的行为,许多人理解成了傲慢和贪婪;但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因为上海迪士尼的一次另类版本的“我穷我有理”呢?不让消费者们掏钱去买乐园里的天价食物,自己就要揭不开锅了……这样的动机,似乎更能解释其不惜硬钢中国法律的这一迷惑行为。当然,不管这种猜测到底是否属实,上海迪士尼罔顾法律法规,在有关部门已经介入的前提下依旧我行我素的做法,必然会在不远的未来里让其付出惨重的代价。古今中外还没有过哪家企业,能在同时得罪政府和民众消费者的情况下,还能继续逍遥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