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宜宾“大刀会”进攻县城的前因后果

猴王说历史 2024-04-30 09:10:32

1939年蒋介石逃到四川重庆,先后抽調了几个装备精良的亲信軍进入四川,担任重庆及其外围地区的警备。陆軍第七十六軍(軍长李铁軍),就是其中的一个。該軍原隶属于蒋介石的嫡系胡宗南,駐防陝西。1942年5月,以去緬甸远征为名,由陝西邠州出发,跚跚其行,沿途休息,于8月到达貴州的毕节和四川的瀘县一带;借口休整,在挤走原駐川南的四川部队新編第十八师(师长周成虎)后,駐防簡阳、瀘县、宜宾等地,归重庆卫戍总司令刘峙指揮。軍司令部駐瀘县,并在瀘县設瀘州警备司合部(由李铁軍兼司令)及特务组织的稽查处(处长周迅予)以加强該地区的統治。四川人民看見蔣介石不把这几个装备精良的軍使用于前线抗战杀敌,而使用于后方与四川部队爭地盘和鎭压四川人民,极为不滿。加以蔣介石还把四川作为他的“兵庫、粮仓”。在征兵上,首先是数量庞大,征調次数频繁。当时四川与西康各为一省,四川全省人口为五千余万,据四川省参議会的統計,抗战八年中,四川所出兵員达五百余万,即占全省人口十分之一,几乎每个軍都补充有四川兵,所以当时有“无川不成軍”之說。因而使农村劳动力銳减,生产下降,大大影响人民生活。其次是兵役制度极不公允,如规定已达兵役年龄的在校学生的緩征或免征。当时的敎育是为剝削阶級服务的,收費很貴,只有他們才有那种经济力量供給子女入学,这就为剝削阶级的子弟逃避兵役,大开方便之門。第三是乡保长及兵役部門的貪汚舞弊,买卖頂替到处公行;凡被征的人不願应征时,只要向乡保长或兵役部門出一大笔錢,就可由他們代买壮丁来顶替;实际是他們把錢贪汚了,另征人来頂替,这样不仅更使剝削阶級的子弟完全逃避了服兵役的义务,把服兵役的义务完全轉嫁在劳动人民的子弟头上。同时,他們还以征兵为借口,尽量敲詐勒索劳动人民。第四是虐待壮丁的事层出不穷,惨不忍聞;他們借口防止壮丁逃亡,行軍时用绳索一个連一个地捆着走,宿营时要把衣裤全脱光了才准睡,打駡更是常事。至于飮食上,那更是想尽一切方法尅扣贪污。1944年我在瀘县會亲見一个师管区补充团的一个速,到瀘县送远征軍的补充兵,士兵吃的是仅去粗壳的糙米,其中还掺有石砂。吃飯时,先把飯抬出凉着,排、連长再集合士兵东拉西扯地作长时間的訓話,等到分散吃飯,旣无荣,飯是又粗又冷又硬,簡直不能下咽。同时,連长又指使伙夫做大餅之类卖給士兵,来驅取壮丁应征时領得的为数甚微的所謂“安家費”。像这样的尅扣虐待,就是“铁打的金刚”也经不住。一旦拖病了,旣无医药治疗,也无稍好的飮食和休息,以致被拖死的壮丁,比比皆是。他們对征兵的反映是:“不怕抗战被打死,只怕中途被拖死”。他們最初消极抗拒,有的东逃西躲,有的自残身体,最后形成聚众反抗。宜宾的大刀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为迎合群众抗丁,抗粮的希望而出現的一种迷信粗织。

据宜宾当地曾与大刀会徒接触知其内幕者談:該会于1941年最初出现于宜宾县属的横江(距县城一百二十里,接近云南边境)。該会道首初由云南到該地时,系以看相、算命、卜卦、画符、划咒、治病等方法来接近群众,利用群众生活困苦和对蔣介石政权的憤懑情緒以及迫切希望抗丁抗粮的心理,进行宣传;說加入該会后,能练成“銅头铁臂,刀枪不入”的本領。凡願入会的,須先繳納一笔供神的香火費;說是轍納愈多,愈見心誠,也就会更快地学成本領。因此,願入会的人都想尽一切方法典当变卖財物尽多繳納香火费,以示誠意。繳費后,由道首擇期敬神、拜师;到期由道首率領入会人先敬神祈祷、卜卦。卦是用一只羊角剖成两半,全露心叫“阳卦”,全扑叫“阴卦”,一露一扑叫“圣卦”。通常以“圣卦”为吉卦,但有时道首念詞新祷后,也有以“阳卦”或“阴卦”为吉卦的,說这是决定于当天“日主”的“干支”。实际要現什么卦,道首就练有操纵的技术。卜卦吉,說是“有緣”,才能拜师被收为徒。如果卜卦不吉,个別的說是“无緣”,多数的說是誠心还不够,就不拜师,不被收为徒,繳納的香火费也原数退还。这就使一些迷信群众更加迷信,进一步想方設法增加香火費,請求接收。拜师入会后,先学练“基本功”,也叫“軟硬功”,像靜坐的气功和柔軟体操之类做法。练的时間有长有短,由道首根据家庭情况、繳納香火費的多少和在练功期中表现的迷信程度来評定练成与否;有的在很短时期内就被評为练成了,有的练了較长的时間还被評为誠心不够,进步緩慢,沒有练成,这叉使后一些人追加香火費。被評为“基本功”练成的人,再由道首另行擇期数授“排刀”。是日由道首率領已练过“排刀”的师兄們,每人先吃一小包药粉和一碗经道首画符划咒过的冷水,然后赤身露体互相以刀砍,余众旁观;经过旁观消除了畏惧,迷信刀砍不进以后,再亲自吃药及符水,参加练习“排刀”。据說:吃药及符水后,头脑昏昏,周身发烧,如酒醉后一样,纵在严冬季节赤身露体也不或到寒冷。但不能淋雨、涉水。淋雨、涉水便失了效验。因此,有人判断这药,可能含有砒霜成份。练习“排刀”时間的长短和练成与否,仍如练“基本功”一样由道首評定。如果“排刀”被評定练成了,那就算学成了“刀枪不入”的全部功夫,就可以作战了。凡入会的人,依入会的先后和练功完成的迟早,以师兄师弟相称,即先入会的是师兄,同时入会被評为先练成功的也是师兄。作战时,是由道首先擇日期,到期聚众,敬神祈祷后,ト吉卦,才能行軍,并以卜卦的方法确定带队人,大家吃药及符水后,便持自己准备的刀,口念“打不进,打不进”由带队人率領出发。因为不能淋雨、涉水,所以行軍的日期,一定是晴天,前进的道路,一定是事先经过选擇的旱路。

該会出現后,宜宾专員和县长以宜宾距蔣介石的“陪都”重庆不远,旣怕遭受斥責,更希望以地方安堵来表示自己的政績,騙取升迁,因而粉飾太平,不但隐匿不报,也未采用适当的处置,致使該会得由横江逐渐蔓延到該县其他地区。1943年8、9月,該会在宜宾南岸首次聚众,发起暴动,一时气焰頗盛,当时七十六軍暫福五十七师(师长祝夏年)第一团驻南岸,团部曾遭袭击,团长郑新南几乎被砍死。李铁軍接到該团报告后,遂派二十四师师长廖昂率該师七十团(团长唐明德)、七十一团(团长方振东)前往处理。廖昂采取了所謂“剿撫兼施”的办法,即一方面通过本地人进行瓦解,另一方面用武力鎭压。表面上虽然平息了,但因蒋介石政权征兵征粮旣无止境,群众的憤怒也就有增无已,因而仍有群众掩护,得以潜伏一时,待机再起。

宜宾大刀会第一次暴动平息后,宜宾士种們基于仇恨客軍的思想,通电控告七十六軍軍长李铁軍指揮所部屠杀无辜。四川省参議会也相继响应,通电指責,使地方与驻軍間的矛盾,一时极为尖銳。蔣介石、胡宗南认为李铁軍和該軍参謀长池中寬均系广东人,不諳四川民情,不出三月(即11月)遂将李铁軍和池中寬他調,而以四川資中人廖昂由二十四师师长破格直升七十六軍軍长并兼任州警备司合,以我(因我系成都人,又在陆大特四期与廖昂同学)继任該軍参謀长,妄想用四川人掌握該軍来消除地方与軍队之間的矛盾。

宜宾位于重庆上游,系川淇两省通道,鴉片烟販由云南販运烟土,经常出入該地,过往人員,极为复杂。为巩固重庆外围,該县地位頗为重要。大刀会第一次暴动平息后,七十六軍即以所属新糖第五师(师长廖慷)全部长期駐防該县鎭摄。1944年10月,蒋介石成立青年軍,电令将該师兵員拨补其他两师,保留机构,开到瀘县,作为成立青年軍二零三师(师长鍾彬)的基础。这一来,在瀘县方面是駐軍太多,駐地和供应均感困难。在宜宾方面,虽由七十六軍另調暂編五十七师第二团(团长陈筒)填防,但仍感兵力不足。大刀会也就趁此时期再起,进行活动。为了解决这种矛盾,加强对宜宾地区的统治,12月,蒋介石电令将七十六軍之司令部及軍直属部队移駐宜宾。軍除留輜重兵营继续担任瀘县警备外,軍司令部及軍直属部队的特务营、工兵营、通信兵营等于1945年1月初开到宜宾。軍司合部及特务营駐西街府堂坝,工兵营分駐城内担任城区警备,暫編五十七师第二团全部集中南岸,进行整訓。2月,蔣介石又电合将瀘州警备司令部改为叙瀘警备司令部,以司令部設宜宾,在瀘县留办事处,扩大警备司令部的职权范围。3月初,警备司合部亦移驻宜宾文庙。这就是宜宾大刀会第二次暴动前宜宾驻軍的情况。

七十六軍軍部移駐宜宾后,就陆续收到有关大刀会再起活动的情报。因鉴于李铁軍被控的教训,遇有这类情报,我們一概轉交宜宾专員王梦熊和县长戴叔楷处理。他們最初仍企图粉飾太,不敢承认宜宾又有大刀会活动。专员、县长的态度旣如此,乡保人員怕受申斥,也极力隐瞞不报,因而大刀会的活动愈来愈烈。2月下旬,宜宾飞机場附近即出現大刀会徒砍死仓庫守护人員事件。3月初,又有一个乡捕获一个大刀会的师兄,证据确凿,不敢再行隐諱,押送县府监禁。不出十日又有两个大刀会徒闖入县府,被发觉捕获,据供是去打救师兄的,亦被监禁。由于这类事件迭起,专員、县长才不再隐諱,但大刀会却已发展到城区附近。当县府出现大刀会徒后,七十六軍除通知警备司令部严密城区警备外,并伤特务营将軍部大門及沿城工事进行修整,加强戒备。

宜宾城西郊翠屏山,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日,依习俗有庙会,各地前来烧香礼拜的“善男信女”頗多,为宜宾每年一次的盛会。是年会期前,就有大刀会准备利用会期聚众进攻县城的情报。七十六軍通知专員和县长;他們仍然故作鎭靜,认为大刀会虽有活动,还不致这样大胆;如果停办庙会,又怕违反民俗,引起地方人士不滿,因而并未制止举办。当时七十六軍軍长廖昂因公离宜宾,由副軍长黄祖壎代行。黄认为庙会举办与否,系地方官吏职权,鉴于該軍过去被控,不敢妄加干預,也就听之任之,只飭内部作必要戒备。4月13日,即农历三月初二日,前来翠屏山的人即比平时增多,专員和县长旣未作处置,七十六軍軍部因移駐宜宾不久,对該地历年庙会情况不够了解,认为也可能是会期以前的正常状况,对来往的人并不干涉,只由参谋处第二課和警备司令部派员前往观察动静。当天尙无异状。是晚8时左右,专員王梦熊、县长戴叔楷先后打电話給黃粗堋,說是据翠屏山麓乡公所报告,大刀会已在翠屏山聚众近二百人,准备当晚袭击乡公所,夺取武器后,于明日进攻县城;請派队进驻乡公所以防万一。黄答应了他們的請求,和我商量决定由工兵营派兵一排进驻乡公所,密切注意翠屏山上的情况,发現情况,迅速报告,如无异状,則于明天(4月14日即农历三月初三日)一早,撤回原駐地,继续担任城区警备。同时将情况通知警备司合部,并飭特务营加强軍部警卫。当工兵营的一排进駐乡公所时,原在翠屏山聚集的人已陆续散去,仅有少数人留宿庙内,当晚平静渡过,一排士兵也就于翌晨撤回原駐地。我在电話上和王梦熊联系,将这情况告訴他时,他还說:从这种情况来看,大刀会企图进攻县城之說,可能是謠言。9时許,到翠屏山的人又增多,我和黄祖壎商量,决定由我用电話通知王梦熊由保安大队派队前往。近11时,王梦熊为了表示他的沉着鎭靜,与县长戴叔楷、县参議会副議长解雜哲徒步在大街走了一轉,来到軍部,吿訴黃祖壎和我說:“接到你們电話以后,派保安大队游大队长带几个人穿便衣前往观察动靜,劝告聚集的人散去,免得派队前往,引起市民注意,发生惊慌,更可避免冲突,酿成事件。”黄听了,还敷衍他称赞他考虑周詳,处置慎重。他更加得意地說:“刚才在大街逛了一轉,市面还很安静。”接着又說:“游大队长已去了一个小时,到現在并无报告,可能不会有問題。”他們走后不到半小时,随游大队长去翠屏山的便衣士兵气喘喘地跑到軍部报告:“游大队长已被大刀会砍死,大刀会宣称立刻下山攻打专署和县府。”据了解,游大队长被砍死的经过是这样的:他到翠屏山时,已聚集了二百余人,最初他并未暴露身份,遵照专员的指示劝告聚集的人离开翠屏山;会众不听,游着急了,自恃还带着几个人,足以自卫,就說明自己是保安大队游大队长,企图压服他們。岂知大刀会既已决定攻打专署和县府,现在游大队长竟自己暴露身份,立刻就有大刀会徒摸出身藏的刀,将游砍毙。护卫他的士兵也只好飞奔回城,分头报告。軍部駐地府堂垻,是由翠屏山进城的通道,因而首先接到报告。跟着,王梦熊的电話也来了,证实了这項消息,王要求軍部派軍队前往鎭压。黄祖埔和我决定:一面增加軍部警卫,一面派早已准备好的特务营第一連前往。因鉴于李铁軍的被控和王梦熊的力图避免流血,我們着重指示該連連长陆少俠:不許轻易开枪,到万不得已必須开枪时,只許向天射击,以达到驅散会众为目的;軍队占翠屏山后,即停止前进,听候指示。該連出发时,正遇市民由西向东奔走相告:“大刀会已冲进街来了”。全街商户都在仓忙中收貨摊、关鋪板,一时情况极为混乱。該連前进仅一条街,即与冲入市区的大刀会众相遇;他們有的持馬刀,有的持关刀,有的用茶刀、篾刀甚至鐮刀加上长柄,总之,人手一刀,口中念着“打不进,打不进”,蜂踊前进。該連先头三名士兵用手端枪制止他們前进,迫他們轉回去,他們毫不理睬,继续前冲。連长陆少侠看見制止无效,亲自向前指揮向天鳴枪,企图吓退他們。他們大概是听見枪声而又未見伤人,眞以为“打不进”,前冲愈快。接近該連官兵用刀便砍,当即砍伤士兵三名,連长陆少侠亦受轻伤。这才迫使該連向人射击,当場击毙二名,还有負伤的,这一下使他們清醒了,知道:不是“打不进”,而是打死了人;于是才向翠屏山潰逃,該連跟踪追击,在翠屏山又击毙七名,才全部散,占領翠屏山。該連受伤官兵由同济大学医科附属医院自告奋勇接去治疗。当淸扫战地时,在被击毙的每人身上都撿出三件东西:一张用珠砂写了若干什么“帝君”“天算”等菩薩名字的黄紙,一付卦和一根红头绳,这些菩薩的名称属于“道敎”的称謂,但給当地悬牌“道教地理”的“道教”徒看,他們也或到陌生,当然也可能是他們怕陷于大刀会的嫌疑而不敢作何解释。据說,大刀会徒把这三件东西作为他們的“护身符”,迷信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就有菩护身、保佑,“刀枪不入”。誰知他們竟因此丧失了性命。

当特务营第一連出发后,軍部即派員飞駐在南岸的暫編五十七师第二团北渡进驻城区。該团于午后4时許即渡河完毕,派队接替了特务营第一連。特务营第一連占傾翠屏山后,黄祖城和我商量善后問题,决定全城戒严,当晚由警备司令部指揮工兵营及县公安局实行清查户口:同时派暫編五十七师第二团由保安司令部和县府派员会同与城区清查戶口配合,在附城乡保进行清乡,以防潰散的大刀会徒潜伏城区附近再行滋事。尔后再由該团逐步向大刀会的发源地横江方向淸乡。清乡时,由当地乡保长会同进行,必须乡保长具結确保該地区内已无大刀会徒潜伏活动,部队始行轉移。这样淸乡的目的:主要在加重乡保长的責任,其次是表面上要彻底清查肃淸,实际是在使大刀会徒聞风从容逃逸,以免捕获过多,难于处置。为了取得专员和县长的同意,由我到专署与王梦熊、戴叔楷会商。他們除对我們的意見表示完全同意外,并决定由县府出面約集机关、法团和士种于4月15日午后开会,报告事件经过和善后办法以安定人心。当晚清查戶口和清乡均无所获。

暫編五十七师第二团的清乡工作,因必須乡保长具结而拖延很久,使部队不能迅速前进。乡保长怕自己連累,不敢轻易具结,他們往往把平时对乡保长有不滿表示和为乡保长所怀疑的人,均列入应詳細搜查之列,以致进展緩慢并造成极大的騷扰,費时近月。束。該团到达横江时,大刀会众已向云南境内逃逸。清乡工作才告请4月14日晚,七十六軍将大刀会进扑县城的情况及处置,分电蒋介石、刘峙报告,还以为会受到事前防范不周,以致造成流血事件的申斥。复电不但沒有申斥,还嘉奖处置得当,并飭严密清乡,务期肃清。他們就是这样鼓励所部屠杀人民騷扰人民的。当暂編五十七师第二团到达横江报告大刀会众已向云南境内逃逸,我們又分电报告了一次,才完全結束这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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