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汉口安利英洋行

猴王说历史 2024-04-23 08:38:39

我二人曾在汉口英商安利英洋行出口方面的会計部門工作,先后在行任职二十余年。薛昌于1915年进行,至1942年2月日寇沒收該行时离职。万里于1923年7月进行,1942年暂行离职,1947年又进該行工作,直至1953年7月該行結束为止。茲将該行情况回忆如后,以供参考。

一 、沿革与組织概况

安利英洋行原始名称为瑞記洋行(Arnhold Karberg &Co., Ltd.)原是同母异父的犹太人两兄弟在淸末时来我国开設的,两弟兄一名安諾 (H.E.Arnhold)为英籍犹太人;一名卡勃(A.K. Karberg),为德籍犹太人。他們初設行于上海,继在天津、汉口等地設立分行,长沙、常德、沙市、宜昌、万县等地設立支行。汉口的瑞記洋行开設在現在的四維路安利大廈原址,挂德商牌子。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安諾与卡勃虽是兄弟,終以国籍不同关系,不能不拆伙。两人拆伙后,安諾乃在中国各地瑞記洋行原址内設立商行,称为英商安利英洋行(Arnhold Brothers &Co.),不久我国参加协約国,对德宣战,安利英洋行就乘机夺取了各地德商瑞記洋行的全部厂房、仓庫财产。按照战时国际公法,德国在我国的一切財产应全部由我国政府沒收,但那时我国的反动政府懦弱腐败,听任安諸为所欲为,不敢沒收。

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欧洲战場需要大量的物资和制造軍火原料,包括鎢銻矿砂、牛羊皮、蛋制品。安利英为了加强收购这些物资的力量,在长江上游除原有的长沙、常德、沙市、宜昌、万县等地支行之外,又添股重庆、西安等地支行,这些支行都归汉口分行管轄。各地支行的規模虽不及分行,但营业額并不小,如长沙支行运交汉口分行鎢銻矿砂每年将近一千二百吨,万县支行运交汉口分行桐油每年有二千五百吨。汉口分行每年掠夺我国土特产品原料和矿产品物資运出口去約值銀币七百五十余万元(詳后)。

安利英在英国伦敦設有总行,由安諾之弟(C.H.Arnhold)当经理,掌握全欧洲进出口业务。此外,安利英在世界各大商埠如紐約、旧金山、巴黎、热那亚、那不勒斯、塞得港、新西兰、温哥华等地,均有代理店。

抗日战争开始后,长江航运不通,安利英遂将货物改由粤汉铁路经广州运至香港,再由香港运至各国。安利英洋行内部机构分为会計部(那时称为洋眼房)、出口部、进口部、机器部、保险部、船舶部、汽車部、房地产部等几个办公室(那时称为大班房),还有桐油厂、芝麻栈、梧子栈、蛋制品厂、牛羊皮栈等五个厂栈,共占地一百余亩。此外在大智路、四維路还拥有地产,四維路的安利大廈約在1930年左右建成出租,每月連地产租金約有四五千元收入。

安利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业务一度下降,資金不敷周轉,會設法拉来以做鸦片生意而发横財的犹太巨富沙逊等五人参加入股,英文行名亦由Arnhold Brothers &€o.,Ltd.改为 Arnhold& Co.,Ltd.;中文行名未改,仍旧称安利英洋行。同时汉口还有一家专做牛皮生意的德商协成洋行也合并过来。沙逊等加入后,分派亲信人员加入各地之安利英行担任经理或其他工作。至1934年年底沙逊等人因分配紅利不能滿足欲望,遂拆股退出。1935年1月份起,由安諾組织英商瑞記英洋行(Arhold Trading Co., Ltd.),規定只做出口部生意。安利英所有在中国的产业和产权全部让归沙逊所有,并規定安利只做进口生意,包括机器、汽車及保险业务。安利出口部原有厂房仓庫等一律由瑞記英租用,以每年出口结汇的营业額計算租金。

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安利英经理馬克糾合怡和洋行经理杜百里及其他几家洋行的負責人于当日清晨以“安全委员会”名义,打着“欢迎皇軍”的旗子,前往阳罗迎接日寇进入武汉,向日寇搖尾乞怜,以图苟延残喘。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安利英初由日本海軍武官府接管,继交由日本三井洋行于1942年2月全部接管,所有银行存款和眼册都被冻結,工作人員亦由三井洋行解雇。

1945年8月日寇投降,英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卷土重来,瑞記英于1947年2月設行于胜利街二四四号买办王霭臣住宅内,收购各种货物运交上海瑞記英总行。1948年王霭臣带領全家人口逃往澳門,汉口的业务由他的二弟王巨章当经理掌握。1953年7月王巨章出面申請停业,经外事处和劳动局批准,瑞記英洋行始告結束。

汉口安利英洋行负重要职务的外国人经常有十九人,中国职員共有一百六十人,所雇工人还不在内。

1927年大革命时期,安利英出口部买办韓永清,因为过去曾经做过北洋軍閥时期的猪仔議員,不敢在武汉立足,溜之大吉,由他手下的跑楼王霭臣临时代理(跑楼即买办的助手,亦称“二买办”,因为替买办与大班作联系工作,经常楼上楼下奔跑,故有“跑楼”之称)。由于王霭臣极力拉攏客家,奉承大班,安利认为他办事得力,乃与之訂約,只要他拿出二万元押金,提升为出口部买办,并规定货物进,凭单付款,也不需要他垫款。王霭臣除每月五百元工资外,还有百分之二的佣金。行方对他言听計从。他一帆风顺地做了十几年的买办。1936年他加入了瑞記为股东。1947年瑞記英复业时,王霭臣既是股东,又是经理,又是买办,总攬大权。

二、业务概况

汉口安利英洋行经营的出口物資,有蛋品、桐油、皮油、牛羊皮、五棓子、芝麻、蚕豌豆、腸衣、苧麻及鎢銻矿砂等。每年出口物资的大概数量、单价、金额,列表如下:

物资名称 :

数量(吨) 每吨价格(元) 总值銀币金额

桐油 3,000 800 2,400,000

皮漆油 1,000 200 200000

芝麻 5,000 270 1 350000

苧麻 1,500 300 450000

蚕豌豆 5,000 80 400000

五棓子 700 300 210000

牛皮 700 500 350000

羊皮 500 600 300000

肠衣 500 100 50,000

猪鬃 150 1,400 210000

錦矿 1,000 300 300000

鷄矿 200 3,400 680,000

蛋制品 1,250 480 600000

共計 20,500 7,500,000元

安利英每年出口营业額約銀币八百五十万元,扣出收购原价七百五十万元,其掠得的利潤約銀币一百万元,平均利潤率約为百分之十二。其他部門如进口部、机器部、汽車部等每年总营业额为銀币二百五十万元。这仅是汉口分行一处每年掠夺的数字。若将上海总行及各地分支行几十年来合計,其数字之巨可以想見。安利英除掠夺我国人民物資財富外,而且还以軍火武器供給吳佩孚、刘存厚、楊森等軍閥进行混战,屠杀中国人民。

安利英并无雄厚資本,收购貨款,除挪用我国商人所付进口货定銀保证金外,如不够时将其所置产业作抵押向帝国主义銀行借款。等货物装上船艙之后,安利英領到提貨单后即連同出口单、碼单、清单,按照对外价格向銀行結汇,其結汇之貨款,除归还銀行貸款外,其余即为剝削所得。

安利英对于現货期货、毛貨凈貨,一概收买,但以期货与凈货为主。在我国商人交毛货进仓过秤时,安利英往往采取压秤等欺騙手段,剝削我国商人。出口部負責人的写字台上面有几根作預测天气之用的人髮。如見髮縮短,表示天气乾燥,則开仓验收进货过秤;如見髮垂直,表示天气潮湿,这时如遇中国商人来联系送貨进仓,則推說仓庫貨滿,不予验收。

安利英进口业务,大致有匹头呢绒、汽車、钢铁銅、机器、五金、电器、电料等项。其中钢铁、机器之主要銷售对象为汉阳兵工厂、巩县兵工厂,安利英还经常派工程师到两厂作技术指导。此外,大冶炼钢厂和煤矿,汉口第一秒厂、裕华、震寰等紗厂所需要的各种机器,也经常由安利英供应。安利还會以大量黃銅售給四川軍閥楊森,在四川铸造当二十文、当五十文銅币,即当时所謂川币,也叫“川板”。楊森借此大发其財,而川民則受害匪浅。

三 、万县惨案的祸首罪魁

由万县采购之桐油,一向統归万县当地民办木船帮包运来汉該木船帮特制大量設有装油仓之木船,专运油类。但木船航行慢,时間久,途中損耗比輪船大,往往影响洋行的收入及交貨日期。因此安利英向上海江南造船厂定造二只专走长江上游的輪船,一名安康,一名安宁,都专設有油仓。該二輪造成后,到万县碼头,准备装送桐油。当地木船帮在制造大量装油木船之前,事先會与当地油行及驻万县各洋商支行訂过装貨合同,凡是从万县装运油类货物統归当地木船帮包运。木船帮此时乃要求万县安利英支行遵守合同信用,不允許用輪船装运桐油,并派船工在万县碼头和安康、安宁船上日夜监视,以防私运桐油上船。汉口安利英分行接到万县支行报告,立即报告英国駐汉領事館。該事館不事先与我国政府交涉解决此事,竟派停泊在汉口江面的英国兵舰上駛万县,派水兵持武器冲入安康、安宁船上,驅逐在輪船上监视的木船帮工人。有些坚决抵抗不走的工人,統被英国水兵残杀。万县县府得知此事,調派軍警来維持治安。英舰竞开大炮轰击万县县城,以致許多房屋被轰毁,許多中国人被残杀。这就是英帝国主义制造的“万县惨案”。

四 、劫持第一纱厂,插手打包工业

武昌的第一秒厂因经常向安利英机器部訂购新织机器和零件,是安利英的大主顾之一,后因一紗缺乏資金,弄得周轉不灵,又拖欠安利一笔新织机器的款子,无法偿还。洋经理馬克认为这是插手的良机,即施用压力,由安利出面向浙江兴业銀行贷款,派安利买办宋立峰当一秒经理,另派西人斯推特(W.Stead)充車間机器工程师,原料由安利供給,成品也由安利推销,经济权則由兴业銀行派員駐厂掌握。一紗就这样被劫持到安利手中。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一秒被日寇接收。胜利后,安利又想把持一秒,被一紗股东拒絕,归还了所欠安利债务,安利未能得逞。

1919年,汉口有巨商刘季五、程栋臣等人开設汉口打包厂,因在江汉路英租界内有块合适的地皮,拟作为厂址。但在不平等条約束縛下,租界内是不許中国人置产建厂的,否則必須挂外国的洋旗。安利抓着这点,就对汉口打包厂投入百分之十的股本,由安利出面向英国香港政府登記注册,挂旗为英商汉口打包股份公司,由安利英派外人为該厂经理,所有該厂机器物料都向安利购买,一切内外款項往来均由安利掌握。后来又进一步在沙市設立分厂,几十年来获利甚巨。

以上所述,都是我們的亲身经历与見聞,并會由当年同事宋士祥先生提供部分資料。以事隔多年,回溯匪易,疏漏錯誤自属不少,至請熟悉人士补充正誤。

夲文章AI复制于“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九辑,有徐薛昌、林万里供稿,文字少有更动,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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