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只是个虚拟角色。
存在于一款名叫《地球ol》的游戏里。
而操控我的玩家疯了，她带着我骂老板怼爸妈，无恶不作。
成功让我丢人又失业，她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阴暗的尖叫：“这破游戏被你玩成这样，老登你赶紧爆金币，不然我现在就销号。”
1.
“李小薇！为什么别人没有被裁员只有你被裁员了？你有没有反思过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没有努力工作？你是不是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你是不是没有努力加班。”
“为什么别人能留下你不能？”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我前脚刚被裁员，下一秒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她的一连串灵魂追问中，我沉默了。
现在经济不好，被裁员其实是很正常的。
但为什么是我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最近我的身体有时候会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于是，我干了很多疯狂的事儿。
比如，老板画饼我呵呵，上司加班我k歌，我妈催我去考公，我发誓要做清洁工。
天地良心，我在这短暂的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一直扮演着一颗勤勤恳恳的卷心菜。
卷，但是很菜。
学习不拔尖，长得又一般，大学普通到垃圾，专业水的像某国烧酒，工作经验是有工位的打杂小妹。
“妈，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小心软脸薄，别人给个棒槌我就当成针用，老板给口草吃我就挤出特仑苏来，怎么可能不努力呢？”我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说出了完全ooc的台词。
客观的说，这种行为很爽。
但是我这个人已经被荼毒太久了，反抗、个性和休息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我妈愤怒的挂了电话，我躺回了出租屋的床上，愣愣的发呆。
失去了打工人这个身份后，我的压力值就爆表了。
我算计着手机里的余额，省吃俭用能活多久，还能不能供给我爸妈和弟弟下个月的生活费。
“喂，你好，xx外卖。”我正在愣神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我茫然的接通，又茫然的拿过了外卖小哥手里的袋子。
在我妈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好像不受控制的点了一份外卖。
那加了炸蛋、加了凤爪的豪华螺蛳粉，那飘香四溢的碳烤大猪蹄，那金黄诱人爱心大鸡排...
都是我的钱啊！
“我不想吃，我还减肥呢...等一下！”这种感觉非常诡异，我嘴里嚷嚷着停下，身体却很诚实的大快朵颐起来。品尝美食变成了任务，我机械的咀嚼着肉汁鲜香的鸡肉。
叮。
忽然，我的眼前亮起来了，一些虚空悬浮的数字在我面前晃啊晃。
【心情值-1】
【心情值-1】
【财富值-65】
【心情值-20】
......
虽然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但是我的脑子已经宕机了，我努力的眨了眨眼，发现那些字没有消失。
“诶？怎么吃东西还扣心情值啊，这游戏攻略有毛病啊？”
那是一道奇怪的声音，回荡在我的四面八方。
“有鬼啊！”我含着炸鸡排大叫起来。
“卧槽？哪儿有鬼啊啊啊？”那个声音也尖叫起来。
过了三秒钟，声音好像才反应过来，然后发出了一声宛如灵长类动物的尖叫。
“哦耶耶！我卡出交流bug来了！”
我忽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的坐回了床上，那个声音清了清嗓子对我说。
“咳咳，李小薇你好，我是你的游戏玩家：午夜伤心玫瑰。”
2.
我之前刷视频的时候看到有人假想过，或许我们存在的世界就是个游戏。
其中大部分人可能都是些建模粗糙的npc。
幸运的是我现在知道我是游戏角色了，但是我过的还不如个npc。
“这款游戏叫地球ol，其实是没有npc的，只有玩家角色，不过有些玩家a游了，官方就会控制你们变成临时npc。”
午夜伤心玫瑰...她让我叫她心心，正在耐心的跟我解释，她说：
“因为策划越来越不当人，很多玩家都a游了。不过听说现在出了个bug，可以和角色交流，蛮多人都回坑了。”
我坐着不能动，只好仰着头看天花板。
“所以我这些天的发疯行为都是你操控的？”
心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叹气：
“我刚回游戏的时候，你的心情值和压力值都爆表了，所以我想刷一刷数值，谁知道越刷越低。”
我也无语了，声音里都染上了一丝丝绝望。
“怎么可能不低啊！你让我干的事儿在这个社会上可谓是离经叛道啊，我连工作都丢了。”
“什么离经叛道，分明是你被官方的操控数据洗脑了。”心心有些不爽，大声呵斥了我一句：
“我查了你的标签，官方给你定性为工具人流派！怪不得心情值越刷越低。”
工具人流派，地球ol中最大的一个职业选择。
讲究的就是人生没有留白，休息要遭天遣，享受会被枪毙，卷出灿烂人生。
上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毕业加班内卷享受福报，把社畜人生活出孙子风采。
“不过，这个流派就是陷阱，很多人的初始数据很差，再怎么卷也养不出好评分，但是他们不信邪，最后能把角色养死的。”
听完心心的介绍，我感觉到了一些悲哀，原来我就是个那注定要被养死的工具人。
“那为什么大家还要去做走这条路？”
“因为在之前的版本里，这些攻略确实有可取之处，它最简单，也是官方主推的一种玩法。”
我开始试图理解和思考这些内容，但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喂，妈？”我接起电话后眼前就开始闪数字。
【心情值-1】
【心情值-1】
耳边立刻就传来了心心的尖叫。
“啊啊啊！什么特殊任务啊？你怎么还有个扶弟魔的标签在身上啊！”
因为进入了剧情，我暂时无法回答心心，只能听着我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说教。
“小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工作，你弟弟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之后他还要考公考研，这些花销不准备出来他怎么安心呢？”
“我也听说了，现在经济不好，你要是真的找不着工作，那就回家吧...你也二十三了，该找对象了，现在女孩彩礼讲究多，趁着年轻好商量...”
我有些麻木的看着半空，假设那边是心心的方向。
我妈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砸我的心坎儿，我的脑海里也开始顺着她的话出现独白。
比如：
“不能让父母伤心。”
“李远哲是我亲弟弟。”
“如果耽误了弟弟的未来、气到了父母，我就是不孝女。”
事实上我也控制不住着些独白的产生，刚刚得知自己是游戏角色的割裂感让我认为一切都是假的。
“......家里已经穷到要卖女儿了吗？”
大概是心心替我选择了什么东西，我的嘴巴开始自己活动起来，声音里三分嘲讽三分薄凉三分悲痛一分漫不经心。
“为什么有人可以半工半读着上岸，他李远哲不行？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废物呢？”
“你和我爸都还有工作，每个月的钱去哪里了呢？”
“哦，李远哲要攒钱买房！家里的房子是他的，还要一套，是想断成两半一节身子睡一间吗？”
我一直在说，心里却出现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有终于能够宣泄的快感，也有一种隐隐的窒息。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尖叫：“不可以这样说，妈妈会难过，你这样做是不孝顺的。”
可是我也很难过啊！
“小薇你是不是怨我没本事，对，你爸妈都是废物，没本事，你该恨死我们了！”我妈幽咽的哭声开始回荡。
“我从嫁到老李家，就任劳任怨，到老了还要被自己女儿嫌弃没钱没本事。”
......
这是我妈的惯用手法，开始阐述自己的苦难让我对自己刚才的叛逆行为进行反思。
但是......这些苦难不是我给她的啊！
虽然我明白这一点，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好像有什么额外的枷锁在勒着我的脖子。
掉心情值的提示如同开了闸的水一般从我眼前刷新而过。
叮。
【属性值更改成功。】
我妈还在哭诉她为了生下弟弟差点失血过多死掉，后来坐月子却吃不上一口热饭的过去。
我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行大字。
什么属性值？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此时心心的声音响起了。
“还好那个更改基础属性的道具没被我丢掉，你驯服度和道德感都快被刷满了，怪不得这么容易掉心情。”
我不太懂数值更改代表了什么，但在那一声叮后，我好像忽然失去了什么东西。
身体里沉重的枷锁消失了，灵魂都变得有些飘忽。
“你的苦难是我造成的吗？你和我爸还有我弟弟说这些吗？我是你女儿但我不是你的垃圾桶。”
我自然流利的说出这句话，我妈的哭诉忽然顿住了。
【心情值+1】
“...啊啊啊！成功了！果然做人不能太有良心啊！快，继续回骂，咱们把扶弟魔的标签撕了！”
心心发出了灵长类动物的尖叫声，操控着我继续说：
“他如果只能靠着喝姐姐的血才能有出息，那他还是回炉重造吧，反正我是没有钱给他了。”
3.
失去了部分道德后，我忽然轻松了，因为那种严重内耗的自我反思消失了。
被我妈怒骂不孝女挂了电话后，我没哭也没崩溃，反而是浑身轻松了的去收拾屋子，顺便洗澡睡觉。
直到第二天我因为生理时钟七点准时起床，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新的数值飘在我眼前。
【财富余额：7845.31】
是我存款里的钱。
这七千多块还是我以前答应爸妈要跟着他们一起给李远哲攒首付的存款。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正想着下床去洗漱上班，却突然看到自己头顶也飘着一个状态框。
【待业】
可恶啊！
我忽然就清醒了，昨天那些震碎我三观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让我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嗨，你醒了啊，我看看心情值咋样了。”心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证明我是游戏角色这件事是真的，我的道德被修改降低了也是真的。
“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啊！”心心崩溃的大叫。
“我没工作了，虽然我有一点存款，但这点钱也养不了我多久。”我淡定的回答。
“...钱不够吗，那我再去找个工作，我看看你的竞争力...我的天，怎么这么低！”心心的信心瞬间消失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肝不氪我能有鸡毛竞争力！”失去道德感后，我整个人都嚣张起来了，直接瘫回床上，黑发散乱宛如女鬼，然后尖锐的爆鸣起来。
“老登，赶紧给我爆点金币，这b游戏不氪金你等着销号呢？”
她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我在我们世界也只是个小穷逼，但我现在比较闲，可以肝。”
“我看看商城，我给你氪个六元首充吧，买一个转职的礼包，咱们不做工具人了。”她说完，我看到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购买成功，请选择转职方向。】
我问：“还能选什么？”
心心如数家珍：“科研大佬、娱乐圈顶流、实业创业者...”
“停，这些我都不配。”我大叫喊停，心心也不再报花名，直接把目录拉到了最后。
“自由咸鱼流，这个没什么人选，但是也没啥限制。”心心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了。
昨天心心和我说，即使很多角色和自己的玩家链接上了，他们也依然选择做工具人流派。
原因是它的体系成熟且简单好操作。
操作的再垃圾，只要按照流程走也能完成【结婚生子】的最基本主线，有一个不错的评分。
或许是我运气好，碰上了心心这种与众不同的玩家，她竟然很认真的和我讨论起自由咸鱼流是什么。
“准确来说，这就是工具流派的对立面，我们先根据你的初始属性来分析，去找更适合你的道路。”心心有些激动，疯狂的翻找着我的属性栏。
我抱着腿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老师问我将来想做什么。
我说：“厨师，我特别喜欢吃东西，也喜欢做东西，我现在就会炒番茄炒蛋了。”
老师没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妈她们知道了这件事。
我妈点着我的额头说：“你一个女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做个老师护士考个公务员才是正道，做什么厨师？那都是考不上大学的人才去的。”
我爸在边上抽着烟说：“你连大勺都颠不动，而且厨子哪儿有女的？”
“你大学学的是...旅游管理啊，但是你和导游的适配性不太高。”心心开始分析，然后发现了一个金闪闪的标签：“你的厨艺天赋蛮好的，特别是面点啊，诞生地天赋加成是吧？”
我点了点头，但是担忧的说：“可我又不能去做厨子。”
心心乐了，她语气轻松：“又不止有一条路可以选，我刚才查了查推荐职业，你要不要去幼儿园食堂后厨，双休而且管吃，虽然开的少，但是我们空余时间多，我再帮你刷一些专业数值，我们专攻食堂阿姨。”
我听完后忍不住问：“喂，不是说做咸鱼吗？这怎么一点也不摆烂啊。”
心心冷笑道：“哪儿有真正的咸鱼啊，走大佬金丝雀流的人都得疯狂刷情商数值和外貌呢，现在的你只是不需要再去卷错误的道路，谁让你真的躺了。”
于是在心心的敲定下，我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三天，把心情值刷到了25，改头换面迎接全新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心心给我氪金了还是用了什么道具，仅仅三天我们就找好了去处。
“我已经查完了，你们后厨一共三个人，除了你之外还有俩阿姨。”心心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不停的和我讲工作岗位和同事关系的重要性。
她还强调：“我看也有人选了咱俩这种转职，她们在论坛上说，转职初期会遇到世俗阻碍，所以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而我面对的第一个世俗阻碍就是我的两位同事，她们看到我后眼神里满是稀奇，就像是在看神奇物种。
“小李啊，听说你是个大学毕业生呢，怎么来咱们这边洗菜切菜来了？”张大姐嗓门大，手里的菜刀频率惊人的切着土豆丝。
我低头揉着面，讪讪一笑：“唉，我擅长做这个就来了嘛。”
应聘的时候我说我擅长面点，今天的任务就是做出我负责的150个小朋友的午餐馒头。
张大姐摇了摇了头，语气不明的说了一句：“哎呀，二十来岁的姑娘和我们这群四十多的干一行咯。”
另一个洗菜的刘大姐不太爱说话，也没搭腔，但我的脸却有点红。
这几年流行孔乙己文学，其实我也理解，当初找工作的时候我还想直接去一家甜品店当学徒呢。
结果却因为招聘者的一句：“你有这个学历干啥不好。”而打了退堂鼓。
其实现在张大姐的态度和当初的招聘者一样，只不过我被心心降低了某些数值，不会为此消耗太多情绪。
我做馒头做的很快，还用剪子和草莓粉把它们变成小兔子的样子，空余的时间我就蹲在两个大姐身后捡活儿干。
刘大姐看我切萝卜丝的时候还夸了我一句：“小李刀工不错嘛。”
【心情值+1】
我看着眼前的数字，抿了抿嘴没有笑出来。
被人夸的感觉真是棒极了，而不一会儿张大姐透过蒸箱看到了里面膨胀的兔子馒头，啧啧称奇：
“还是年轻人会摆弄啊，做的真好看。”
【心情值+1】
中午吃饭的时候，幼儿园里的员工要帮着老师一起照照片拍视频给家长报平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对着她们老师的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举着兔子馒头在镜头前晃。
“好可爱的馒头，还是粉色的眼睛呢！”
另一边的一个小男孩在老师面前叫唤：“我想要大宝剑馒头。”
而我站在发饭的餐车后，嘴角比ak难压。
【心情值+5】
4.
这家幼儿园下午三点半就放了学，我们收拾好厨房卫生四点半就能打卡下班。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我还有点恍惚，心心笑话我：“怎么了，第一次下班这么早？”
我点了点头，其实在刚刚入职的时候我还和心心吐槽了三千块的工资不太多这件事。
但是现在想想，似乎也平衡了。
虽然每天要给150个孩子做饭这件事听起来蛮恐怖的，也确实有点累，但心心问我：“你觉得不开心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之前的工作，我讨厌看表格，我喜欢揉面和切苹果小兔子。
还没走到家门口，我的手机又响了。
“喂？妈？”我仿佛应答npc一样开启了对话，我妈仿佛忘了之前我俩吵了架，开口就是：“找到新工作了吗？”
“找到了。”我回答，我妈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说：“啥工作啊，我就说呢，你也是个正经大学生，工作那不是随便找？”
我：“幼儿园后厨蒸包子。”
我妈在电话那边的呼吸加重了，她愣了一会儿，发出了尖锐爆鸣。
“李小薇你疯了吧！”我妈的叫声让我耳膜疼。
“你去干那种活儿不嫌丢人吗？我们把你供到大学！你就去给幼儿园做饭？”
“不好好找工作就去干这种活儿？李小薇你不要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