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沈确，在我还有一口气时。
逼我喝了妾室的茶。
偏偏还是害死我兄长和母亲的那个庶妹！
我淡淡的看着她在府中为虎作伥。
最后亲自将她投入城外的河中，便下去同我的亲人赔罪吧！
1.
日落西山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我撑着身子唤了我的贴身丫鬟。
“阿悄！阿悄！外面是什么动静？”
我喊了两声才有人应答，阿悄急忙进屋，面露难色半晌才说。
“大娘子，今日是主君纳妾之日，奴婢怕惊扰了大娘子休息，便将门窗都关上了！”
是啊，我险些就忘了沈确要纳妾了，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同我说的气话，不想却是真的。
听阿悄说新进府的小娘，容貌与我有五六分相像，他说我变得不似从前，便找了个这样的替身么？
“无事，关了门我们也早些睡了吧！”
近日来我的身子大不如前，我与沈确成婚已有五六年，由郎情妾意变成现在的相看两厌。
我再次躺回床榻，没多久便有人在我的院子里叫喊。
“大娘子！妾室进门理应给大娘子敬茶，主君差我来请您去躺前院！”
“大娘子身子不适，我看敬茶就免了吧！”阿悄一心为着我，看我的身子不利索，反口回绝了。
可来的人依旧不肯走，竟一下跪在地上。
“你跪下做什么？”
“大娘子，实在是主君有令，主君说，就算今日大娘子要断气，也要喝了禾小娘的茶再咽气！”
我从床上坐起，强撑着身子挪到妆奁前，我的确要断气了，不是今日，也没告诉他！
“阿悄，别为难她了，进来给我梳妆吧！”
躲不过的，他成心想让我心里不痛快。
“大娘子！”
阿悄欲言又止，知道劝不住我，我也知道她心疼我。
“没事的，喝完茶我们便回来，记得给我上的有气色些，别叫人看出来了！”
“是！”
她眼里的泪已经开始打转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早先我便同她说了，眼泪只能留给自己看，若是外人见了，只会笑话了去。
“走吧！”
等我到时，前厅的宾客还在喝着酒，沈确坐在主位，只淡淡的扫了我一眼。
我定眼一看，眼前的禾小娘正是我那矫情的庶妹！
我整理了心绪，面上挂着和善的笑落座。
“既要敬酒，便快些，我身子不适，喝完也好去歇着！”
宋今禾愣在原地，大概是没料到我大度至此，良久才端起茶恭敬的向我行礼。
“请主母喝茶！”
嘴上虽是恭敬，可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得意，夹杂着一丝轻蔑。
我不予理会这样的小动作，伸手便要去接那盏茶，还未等我拿稳，她便松手。
直接掉落在地，她忽的一瞬跪在我面前，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像只受惊的小兔……不对，是狐狸！
“都是我的错，还请主母不要动气，都怪我手上没有拿稳！”
便说着手还不停的打自己。
2.
好啊！
自导自演，同从前一样有看头！
在座的大多都是官眷，沈确倒是立马上前为她撑腰，上前将她揽在怀中，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摸着宋今禾烫红的手，转头看着我。
“够了，你接不住茶，倒要怪在禾儿身上，你便是这样做一家主母的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是丑陋。
出来了许久我已是有些站不稳了，阿悄及时扶住了我。
“今日原本我不想掺和，是你派人再三的请我过来喝这茶的，当真是好喝呢！”
宋今禾上前拦在我们中间。
“主君不要责怪主母了，今日都是禾儿的错，主母愿意让我进门就已经很好了，切莫因为我让主君主母心生嫌隙！”
沈确看着这样通情达理的宋今禾，更加气愤。
“你看看禾儿，再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点主母该有的气量，你若是不满便回自己的院子待着不要出来！”
我忍着心里的火，面上笑着。
“倒是我扰了你们的好日子！”
转身离开这前厅，若是再待上一会儿，怕是要倒在这前厅了。
才回到院中，身体便支撑不下去了，阿悄将我扶上床，小莲立马端来药。
喝下我便睡了，只觉得身体累极了，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
醒来之后已是三日之后。
“阿悄，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二刻！”
阿悄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您病着的日子里，主君差人将管家的对牌拿走了，现在已经在禾小娘的手中了！”
她又要急哭了。
“你看你又要哭，没事的，左右我现在的身子也不适合管家，太劳累，如今反而有利于养身子，你说是不是！”
阿悄这才抹了眼泪。
经过昨日一出，现在满汴京都说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善妒，没有容人的气量。
这倒是小莲回来同我讲的。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样的名声做什么？
日子过一日且算一日。
沈确纳妾后，我便更少出院子，大夫说我这样的病最好是静养，才可能多活些日子。
我在院中种了许多花，闲暇时便打理下，也算是打发时间。
“大娘子！”
小莲哭丧着脸进来，她向来是我院中最是稳重的，阿悄常因我的病落泪，她只是默默地替我煎药，如今像是天塌了一样。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只捂着自己的脸，怕让我瞧见，我分明的看见她脸上泛红的印子，像是被谁打了。
我再三逼问，她才开口。
“如今禾小娘掌家，说是府中虽不缺什么钱，但也要节俭，今日我去领月例，比平日里可少了一大半，若是从前还好说，可大娘子却是离不开药的，这些钱纵使掰成三瓣儿花也是不够的！我便上前理论，被禾小娘身边的丫鬟打了一巴掌！”
才来府中几日，便开始动我院子里的人了。
“走，去禾小娘院子！”
我才踏入禾小娘的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怔住，每一处都是上好的摆件。
宠妾！我再熟悉不过了！
见我来了开始向我炫耀。
“姐姐来了！院子里这些都是主君怜惜我，替我置办的，原本我也觉得铺张，可主君说什么都要送给我！”
我没接这茬儿，直接切入主题，表明我来的目的。
“拿了对牌钥匙真当自己是府中的女主人了？连我院子里的人都敢动手！”
她丝毫不似当日敬茶时的恭敬，怯懦，上前直接与我对峙。
“姐姐这是何意，如今主君将管家权交给我，处置几个丫鬟我还不能动手吗？即便是当着姐姐的面我也是能打的！”
说着走向小莲，又想下手，阿悄上前护着小莲，推了她一下。
“那我身为主母，处理府中的妾也是应当的！”
抬手便要打在她的脸上，还没落在她脸上便被人制止了。
“禾儿做了什么事儿，让你来她的院子动手！”
3.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宋今禾就急着开口。
“都怪我，是我手下的丫鬟打了姐姐身边的人，姐姐处罚我是应该的！”
阿悄看不过眼，她向来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胡说，明明是们克扣我们院里的用度，小莲只说了两句，便被打了！”
宋今禾忽的又跪在地上，沈确眼疾手快的将她扶起来。
“禾儿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就这样说，我做主！”
“不，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同姐姐讲清楚，原想着姐姐和主君是一条心，朝中下令缩减当是人人都知晓的，这用度每个院子都是一样的，我已经将最好的都给姐姐了，想来还是与姐姐平日用的差上许多，妹妹这里用不上这么多的开销，日后妹妹的也拨姐姐一半，我委屈点没什么的！”
我冷笑。
“好话倒是让你一个人说尽了，千错万错都在我身上了。”
“不，都是禾儿的错！”
可重要的不是真相，是沈确选择相信她，站在她那边。
“即便是禾儿没有与你说明原因，你身为主母也是应当知道节俭，不过才缩减了一两日，你便动手要打禾儿，你何时竟成了妒妇，攀比面子上富贵的虚荣人？”
沈确的每一句都像扎在我心上的刀。
“你们两个如此恩爱，不如我这个主母的位置也让给你的禾儿？”
“宋知许！你……实在是不可理喻，没什么事儿就回你的院子待着，别出现我的面前！”
看着沈确既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从前在家里时，宋今禾跟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娘就喜欢用这样的办法，让我爹事事都站在她们那边。
哥哥在的时候，我爹还将我们放在心上一些，后来哥哥淹死在城中河里后。
我爹再也没有看过我们一眼，整个家里都被宋今禾母女把持着。
而沈确自小便跟我一同长大，他知道我没有哥哥了，拉着我的手。
“宋知许，以后我做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那是除了母亲和哥哥以外，唯一对我好的人。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的，成为一家人才能一辈子在一起。
沈确将我拉到城隍庙里。
“知许！你跟我成亲我就能一辈子保护你了，这是我母亲跟我说的！”
“像你父亲和母亲那样吗？”
我没有拿自己的父亲比较，因为他们本就不幸福，我的父亲从来没有保护过我和母亲。
“他们说这是夫妻，是死了也要在一起的人！”
“你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娶了我又纳小娘，最后将我抛弃吧！”
他有模有样的举起手跟我保证。
“我发誓，我沈确这辈子只会跟宋知许在一起，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沈确说这话的样子真像个大人。
后来我们都到了嫁娶的年纪，他真的来我家提亲了，大雁为聘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他是真的好啊！
满汴京城里都在夸赞他，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今后的日子定会一帆风顺的。
成婚后我们确实恩爱，琴瑟和鸣，可时间长了他终究是厌烦了。
三年后我们开始争吵。
“谁家大娘子管这么宽？夜里吃酒也要说两嘴！”
“家里不是没有银子，借点出去又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伯爵府要落败了！”
……
可这便是寻常的日子，我希望他好，自然嘴上会多念叨。
4.
一阵冷风袭来，似是要将我穿透一般。
“今年的秋来的这样急，如今是什么月份了？”
“已是暮秋下旬了！”
难怪这样凉了，原是又到了这日，哥哥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透人心骨的凉。
“明日我们去趟静安寺吧！”
这两日的身子像是好多了，大概是换了方子，更有奇效。
次日一早便醒了，挑了件艳丽些的衣衫，已经许久未穿了。
“大娘子穿这件，显得更有气色了！”
是啊！现如今气色要靠着外物来显了，我淡淡的笑了。
“走吧！买些哥哥爱吃的！”
哥哥的墓在静安寺的山后，每年我看过哥哥，再来烧两炷香，为母亲祈福。
我们一家人真是短命呢！
母亲与我病重，哥哥早逝，若真的有神明为何不能让我们好过些。
我正在哥哥墓前上香，身后便传来让人犯恶心的声音。
“姐姐真是巧了，也来看哥哥呢！”
回头便看见宋今禾摇曳着身姿站在我身后。
“这里又没男人，你这样搔首弄姿的是给我看吗？还有这里哪里来的你哥哥？庶女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我今日可不是来跟你争执这些无用的事情！”
她一步步走向我，直接踩到贡品上一脚踢翻。
“呀！我不小心呢！要不姐姐下去给你的好哥哥赔罪吧！顺便与他说，当日我是不小心将他沉进河里的！”
“是你？害死了我哥哥？”
所有人都说我哥哥是失足落水。
在我的印象里哥哥是会水的，小时候还常偷偷带我去城外下水摸鱼。
故意一头扎进水里许久不见出来，吓得我站在河边边喊边哭！
他喜欢这样逗我，可最终自己死在了河里，随着河道飘进城内，那年我十三岁。
看见哥哥躺在水中，我依旧以为是在同我开玩笑。
可他被人抬上岸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推，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是宋今禾，那这件事情一定同张小娘有关！
我红着眼，手里拿着从头上取下的簪子，想为哥哥报仇。
她却一点都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你想报仇？今日你怕是要死在你哥哥的墓前了。”
说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冲上来几个劫匪，持刀向我逼近。
“姐姐，今日过后整个宋家是我和我娘的，连你的夫君也是我的呢！”
阿悄直接挡在我的面前，阿悄被刀砍伤，就这样倒在我脚边。
我慌张的抱起她，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
“大娘子，小心！”
阿悄躺在我的怀里，还不忘关心我，劫匪的刀马上就要落在我的身上了。
5.
宋今禾却挡在我面前，那刀划过她的胳膊。
“姐姐没事吧！”
下一刻我便听见沈确的声音，我说怎么好端端的给我挡刀，原来是这出戏。
“禾儿！”
沈确带来的护卫很快将其他的劫匪打跑了。
他面色有些焦急的接住快要倒在地上的宋今禾，又假惺惺的过来关心我。
“知许，你没受伤吧！”
怀里抱着一个人，又何必来关心我呢？
我看着受伤的阿悄，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上前甩了宋今禾一巴掌。
沈确护着的动作真快。
“你干什么？禾儿方才为了救你受了伤，你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
宋今禾还在火上浇油，她娇弱的靠在沈确怀里。
“主君，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让姐姐身边的人受伤了，若是我出门时多带些人，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还是先让姐姐带人回去疗伤吧，我没关系的！”
她眼里噙着泪，委屈的看着沈确，又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装模作样你最是在行了，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可惜了！”
我眼睛猩红的看着他们，沈确也看出我的情绪不对，想上前劝阻一二。
腾出一只手想拉着我，我直接甩开。
“用不着你管，今日我便是死了也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沈确皱眉脸色一变。
“禾儿都将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你还要怎么样？如今你跟长街巷尾的妒妇有什么分别？简直恶毒至极！”
我冷笑。
“竟不知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人了！”
宋今禾用那可怜的样子劝说着。
“主君，别怪姐姐，想来今日姐姐也是不好过的，毕竟还是哥哥的忌日！”
他没再说话只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将宋今禾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与府中的侍卫扶着阿悄上了后面的马车，折腾了许久，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快要撑不住。
直到回自己的院子，所有人都走了，我安排好阿悄后，扶着院子里的树开始猛烈的咳嗽，捂着嘴的手上满是鲜血，随后便晕倒在地。
晕倒前我好像看见沈确气冲冲的往我院子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