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俞烟愫不想离开。
可她终究还是拗不过邵浔辞,最终接受了他给的补偿,买了一张出国的机票。
秦芷薏的验尸报告出来那天,看着验尸报告上写明的死者死亡时间却愣了一瞬,
十六天前?可明明一周前他还见到了秦芷薏。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工作人员也怔了一瞬,但随即又十分肯定的解释,“邵总,验尸的是我们局里最权威的法医了,他的报告绝对不会出错。”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邵浔辞只觉得就连自己迈开的步伐都变得虚无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已经死了的人却和他共同生活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不信。
想起那天发现尸身时,尸体异常的腐化速度,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想法,
究竟是那具尸身不是秦芷薏,还是……秦芷薏已经死了,却因为某种原因,仍旧停留在了这个世界?
这个想法一出,往日察觉到过的异常便又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
从十六天前秦芷薏突然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说有事情找他,最后却好端端的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到墙上突然多出的那个只有七页的倒计时日历,日历撕完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秦芷薏的消息。
再到……那日他不小心将她推倒在地,慌忙去扶时却意外发现的,她冰冷的体温以及摸不到的脉搏。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在告诉他,是第二种可能。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疯狂寻找着能够验证这件事的证据,可最后,他却发现,那七天其他人关于秦芷薏的记忆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抹除掉了。
邵浔辞在俞烟愫即将上飞机的前一刻拦下了她,问了她关于秦芷薏的事情,
可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芷薏?除了最开始见面那一次,就是发现她尸身的那天了。”
说完,还不忘替自己补上一句,“阿辞,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问遍了那日参加俞烟愫生日宴的宾客,按理来说最后发生了落水的事情不了了之,他们应该会对事故之一的秦芷薏印象深刻,
可偏偏,他问过了所有人,除了问他什么时候和俞烟愫订婚的消息外,在提起秦芷薏时却只有一句“你家那个吗?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生日宴?没有见过她啊。”
就连那日他让助理去查秦芷薏去了哪里时提到的那个工作人员,也说自己确实见过秦芷薏,
但那是在二十二天之前。
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邵浔辞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等到了别墅,他看着屋内眼熟的布置一阵茫然。
为什么所有人的记忆都与他的不一样,
为什么只有他记得,秦芷薏多出来的那七天?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却忽然想起,秦芷薏的手机还在他那里,一瞬间像是眼前的迷雾被驱散,邵浔辞欣喜若狂,
对,说不定她的手机里会有什么线索呢?
他匆匆上楼朝着书房走去,翻出被放置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上亮起熟悉的笑容,他却只觉得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秦芷薏的手机密码没有改,是他的生日,邵浔辞很快就解开了她的手机,他先是点进了通话记录和短信,映入眼帘的全是他的号码。
最近的日期在九天前,他答应会陪她一起吃饭的那天。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应该为了工作丢下她,那日见面,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意外的是,他没有接过秦芷薏的电话,可十六天前和九天前,都有一通接通的电话。
而这两天能拿到他手机的人,只有俞烟愫。
第十三章
他点进聊天软件,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意料之外的证据。
是俞烟愫和秦芷薏的聊天记录,和九天前俞烟愫发的一条仅秦芷薏可见的朋友圈,满满的刺激性话语看得邵浔辞红了眼,
他从没让俞烟愫做过这些事情。
他将这些全都截了图,发给了俞烟愫,最后补上了一句质问,
“你不是说你只见过她两次,没有其他联系,那这些是什么?”
俞烟愫没有回,大概是还在飞机上。
许久之后,那边才终于回了消息。
她甩回一个视频,视频里,她一一点开了他发来的那些图片,可打开时,里面却一片空白。
“这什么都没有。”
看着视频里变成一片空白的截图,邵浔辞怔愣了一瞬,他不信邪的重新转发了一遍,可得到的结果,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试了很多方法,最终得出了结论,
秦芷薏多出的那七天的事情,能记得,能看见的只有他。
一种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只有他记得。
邵浔辞疯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验证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到底有没有虚假的七天,不甘心地尝试了一遍又一遍,验证了一次又一次,除了在得知杀害秦芷薏的凶手被抓捕归案后短暂清醒了一下,请了最好的律师,势必要让凶手得到最重的刑罚之后,便再也没有清醒过。
邵父邵母为此愁白了头发,最后重新选择了一个继承人,也彻底放弃了他。
直到某日,他们终究还是不放心整日疯疯癫癫的邵浔辞,去他的别墅看了一眼,找遍了整个别墅,最后在主卧的浴室里发现了他。
他躺在装满水的浴缸里,闭着眼,嘴角还带着笑,
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旧往下滴着血,染红了整个浴缸。
亲眼见到这一幕,邵母再也忍不住,一声尖叫过后竟直接昏了过去,只剩下呼吸急促的邵父一边颤抖着手去拿手机打120,一边试探着朝他的鼻翼下方探去。
感受不到丝毫呼吸的邵父瞬间就红了眼,直到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几人全都搬上了担架,才终于落了泪。
邵浔辞还是没能救回来。
或者说,其实从他被抬出浴缸的那一刻,随行的医生就已经确定了他的死亡。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刚刚被抢救回来的邵母再也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而彼时,邵浔辞却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恍惚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片暗沉,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抬手却看见自己的手已经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我这是,死了?”
倏然,在看见面目狰狞恐怖的阎王时,他眼中的情绪翻腾而起,却不是阎王以为的害怕,而是惊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疯癫的模样倒让阎王一时无话,将他踉跄着就要自己这边奔来,一挥手,就将他定在了原地。
“邵浔辞,你命数未绝,本不该来此。”
像这样自尽而亡的鬼,本不该由阎王来处理,但如今他的命数因阎王插手而忽然断绝,染上了因果,才有了如今这一面。
阎王本该一同抹去邵浔辞关于秦芷薏最后七天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何,他施了法,却没能抹去,
也是因此,才让他察觉到了一场,疯癫数月后,竟选择了自尽。
第十四章
“大人,我想找一个人!”
邵浔辞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却像是听不见阎王的话般,只自顾自将自己想说的话向说了出来。
许久后,阎王长叹一口气,
“她早已消散,你自去轮回吧。”
此话一出,他如遭雷击,顿时呆愣当场,不明白阎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早已消散?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消散?”邵浔辞固执的站在阎王前,哪怕在阎王面前,他渺小不过蝼蚁,却仍旧不肯离开半步,
直到阎王森寒刺骨的声音响起,“她曾与我做了一个交易。”
“以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为代价,换与你相处的七天弥补遗憾,七日之期已到,她自然也就魂飞魄散了。”
阎王的话每落下一个字,邵浔辞的心就往下坠落一分,直到最后完全坠落谷底。
秦芷薏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了与他相处的七天?
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邵浔辞,阎王忽然一挥手,一面雾镜就显露了出来,从秦芷薏死前的那一刻开始播放。
在她身中数刀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为了让她死心,借口照顾发烧的俞烟愫挂断了一通又一通她的求救电话,最后是俞烟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接了一通,却不是为了听她求救,
而是为了掐断她的最后一丝求生欲望。
“芷薏,有什么事吗?阿辞正在给我煮粥呢,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她在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因为执念化作一缕幽魂,不入鬼界,在人间久久徘徊,最后被阎王察觉,与之做了一个交易。
一个极其不划算的交易。
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来了与他相伴的七天,可他因为自己的胆小,只敢将她远远推开。
邵浔辞看见秦芷薏卖掉了父母的遗产和他送的礼物,将所有的钱都存入了那张卡里,整理书房时却意外发现了那厚厚一沓情书。
看着她被赶出书房,偷听到情书是写给俞烟愫时躲在被子里偷偷落泪,骂自己蠢,怎么会觉得那些情书是写给自己的。
可其实她没猜错。
那些情书的确是写给她的。
多可笑,邵浔辞喜欢秦芷薏,却不敢承认这件事,他怕世人的目光,也怕那目光伤害了秦芷薏,所以他将她远远推开,甚至找了俞烟愫来假扮他的女友,扮演起一个喜欢俞烟愫的模样,将她的心伤得粉碎。
再到俞烟愫生日宴当天,她明明是被打闹的小孩撞入泳池,明明一直以来口出恶言的人都是俞烟愫,
可他却径直站在了俞烟愫的那边。
相信了是她将俞烟愫推入了泳池,指责她撒谎,还想推卸责任,甚至在发现她异常的体温和脉搏后,就因为俞烟愫的那一句装病。
她忍着委屈道了歉,眼里的死寂他不是没有看到,
还有最后那天,他明明都答应了陪她吃一顿饭,只是一顿饭而已,他却又一次放了她的鸽子、
他以为,只要她放下了自己,一切就都可以过去。
现在他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蠢,才会亲手让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带着遗憾彻底消散。
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很害怕吧,可他却挂断了她的求救电话,可她居然还为了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第十五章
“大人,我也想做一个交易。”
良久的沉寂过后,邵浔辞终于开口,一出声,却让阎王也愣住了,“交易,你想做什么交易?”
阎王眼中满是兴味,似乎对他提的交易很感兴趣。
见阎王没有直接拒绝,他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明白这件事并非毫无可能,随即才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我想用我以后的所有时间,换我与她的最后一世。”
这也是邵浔辞在看到秦芷薏和阎王的交易后,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阎王就笑出了声。
“她换与你相处的七天就要魂飞魄散再无来世,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以后的所有时间,能换你和她的来世?”
阎王摇摇头,嘲笑他的自大与无知。
改命所需要代价太大,又岂是他想换就能换的?更何况,他想要换回的,是一个早已魂飞魄散之人的寿命。
一番话打击得邵浔辞有些无地自容,但好在没过多久,他就又反应了过来。
既然不够,那他就再加。
“只要能换,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说得言辞恳切,倒让阎王多看了他一眼,但最后阎王还是摇了摇头,“即便是这样,也只能换她再活一世,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无法保证。”
此话一出,邵浔辞顿时沉默了,
无力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原来如今他即便付出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无法再挽回他们的曾经了吗?
他惨笑出声,阎王不愿意再一直陪他这样胡闹下去,开口打断了他,
“你到底换不换?”
见他沉默下来,阎王本以为他会退缩,正想挥手让鬼差将他带下去,他却突然抬头直直看向了阎王:“我换。”
是他对不起秦芷薏,如今他该把欠她的一切都还回去。
即便从此他们将再无瓜葛,那又如何呢,他只要知道,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就好。
阎王仍旧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想好了?”
他点点头,再无犹豫之色,回答得铿锵有力,“想好了。”
“那我就如你所愿。”
“转世之后,你将忘却前尘过往,所愿所想,皆不可强求。”
声音落下,一股阴冷的寒风吹过,彻骨的寒意侵袭上邵浔辞的脊背,下一瞬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变了个模样。
昏暗之中,只有一丝光亮透过阁楼的缝隙透露了进来,照射在他的眼眸之上,显得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眯了眯眼,伸手挡住了那缕光线。
身上盖着破烂的薄被,他随手掀开,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灰尘扑簌簌往下落,呛鼻的烟尘让他没忍住猛打了几个喷嚏。
纪浔辞下意识站直,头却砰的一声撞上了楼顶。
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头顶,环视一圈之后,才发现小阁楼的高度,堪堪够他站直。
撑着木梯下了楼,看见堪称破败的家后,他不由皱了眉。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他的家不该是这样的。
但转念一想,不是这样,又该是什么样呢?
他思索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是他这一觉睡得太久,许是梦见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十六章
今天是周日,他就在本地一所大学上学,所以今天才有时间回家。
纪浔辞出身贫苦,父母也因为早年操劳过度留下了一身病,在他上高中那年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
家中没有存款,但好在他很努力,一路上学都能拿到助学金和补助,才不至于让他读不起书。
也是因为父母的缘故,他在报考大学时只选择了一所市内最好的大学,没有离开太远——
这样,他才能每周抽出时间回家陪陪父母。
他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走下阁楼的时候,纪父纪母正将他带回来的水果重新塞回他的背包里,
听见他下楼的动静,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起来。
见此,纪浔辞连忙上前拦下,又将水果掏了出来,有些无奈道:“爸,妈,这些水果是我专门给你们带的,我在学校有补助,这些都能吃到的,你们身体不好,别总是什么都舍不得吃想着留给我。”
纪父试图再次将水果塞回去,对他的话不赞同地摇摇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是有补助,你把水果给了我们,自己就没得吃了,水果贵,你是学生,还得照顾我们俩,得多补补。”
“爸,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们要是再这样推来推去的,以后我放了东西就走,就不来陪你们了!”他最后一次强硬的将水果全都推了回去,拿起自己的包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作势要往外走,
最后纪父纪母还是没能拗过纪浔辞,收下了水果。
到了告别的时候,夫妻俩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出家门,既想他能多回来几次,又不想他回来的太频繁。
纪父纪母只有纪浔辞一个孩子,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后来一遭成了孩子的拖累,他们心中有愧疚,也有自责。
但纪浔辞很懂事,在忙学业之余,从高中开始就会在忙学业之余去做一些兼职。
面对他们的愧疚指责,他也总是说,“爸,妈,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将我养得这么优秀,怎么会是我的拖累呢?你们是最好的爸妈,就安心接受你们宝贝儿子的回报吧。”
如今他上了大学,还为了他们放弃了更好的大学。
他们作为父母的自然希望孩子能多陪陪自己,可看着他那么辛苦,却又总忍不住心疼他,想让他多为自己着想一些。
纪浔辞踏出家门,想了想,又回头嘱咐道:“爸妈,水果放不了太久,要记得吃,可别因为舍不得把水果放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纪父纪母朝他招招手,让他赶紧去学校,见此,他也不再回头,朝着公交车的方向走去。
纪家和A大都在郊区,但不在同一个方向,是以每一次回家归校都需要坐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还得换一趟公交车,
好在这两趟公交车平时人也不多,大多时候纪浔辞都能找到一个座位。
公交车摇摇晃晃朝前开去,也不知他是真的累到了,还是因为这样的氛围实在太适合睡觉,又或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明明刚醒来不久,上车后没多久他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纪浔辞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大老板。
他被许多人爱慕追求,让纪浔辞印象最深刻的,是从小就跟着男人的那个小女孩,
纪浔辞看不清她的脸,只是下意识的就认为,那个女孩一定很重要。
她比他小了十岁,见到他时,总会甜甜的叫一声小叔。
她无父无母,最依赖的人就是男人,那份依赖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变了质,变成了……喜欢。
第十七章
她告白了。
很意外的是,纪浔辞明明能感受到听见她告白时男人眼中的悸动,可最后,他却只是冷着脸将她推开。
“我是你的小叔,我只把你当小孩。”
听见这句话,纪浔辞没忍住嗤笑一声,暗骂出声,“骗子,虚伪。”
公交车经过了一片坑坑洼洼的烂路,连续的晃动将纪浔辞从睡梦中惊醒,他看了看外面的环境,发现自己因为睡得太熟,坐过了站。
他一惊,在公交车停在下一站的时候连忙下了车,两个站台之间有些远,走回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沿着路边往回走,不由得回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
但不知为何,他能记得的很少。
在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除了自己最后说的那句“骗子,虚伪”之外,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还梦到了些什么。
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只隐约觉得,那一定很重要。
因为坐过站浪费了很多时间,纪浔辞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
八人寝的宿舍没有太多私人空间,正值夏日,到了夜晚也半点不曾降温,甚至伴随着阵阵蝉鸣,热浪席卷而来。
宿舍有空调,但没人舍得开,只有天花板上老旧的风扇仍旧嗡嗡地工作着。
纪浔辞看了会书就上了床,不知道他再做梦的话,会不会接上公交车上做的那个梦。
他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像是痴人说梦,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能看到的。
其他的室友看他今日早早就上了床还有些纳闷,毕竟从前纪浔辞就是最努力的那个,宿舍不会熄灯,但其他的室友需要休息,
除了最开始纪浔辞没有考虑到这些,一直开着灯看书影响了几次室友的休息,被指出来后就很快改正,
但改的不是看书,而是看书的地点。
一般等他们都睡了之后,他都会拿着书自己出去再看一会儿,今天倒是少见,居然成了最早休息的那个。
纪浔辞也没有解释,不过是早休息一次而已,没什么好解释的。
见他已经快要睡着了,其他人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也都放轻了动作。
一夜好眠。
唯一让纪浔辞有些遗憾的就是,他没有再梦到那两个人。
今天是周一,按照A大的习俗,每个周一都会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升旗,但参与升旗仪式的,只有大一的学生,
虽然临近期末,每周一次的升旗改成了每月一次,但不巧的是,纪浔辞今年大一,
这周也刚好是升旗的日子。
早上六点半,纪浔辞洗漱完赶往操场,升旗台下已经有学生会人在了。
他不过随意一瞥,便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女生。
她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困意,揉着眼睛和身旁的人说着话,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浓厚、青涩的学生气息。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开来,他呆愣在原地,脚步再挪动不了半分,
虽然他从未看清过梦中女孩的脸,后来因为醒来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也从他的脑海中被抹去,但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女生,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
“是她!就是她!”
与他一同过来的室友见他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便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他在看谁之后,不由伸手搭上他的肩,笑出了声,
“呦,看样子咱们σwzλ纪大学霸,这是春心萌动了啊!”
第十八章
打趣的声音近在咫尺,传入纪浔辞的耳中时,却又像是从远方飘来,一切都被他排斥在外,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女生。
直到室友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有些无语地唤回他的神智,
“够了哈,快到升旗的时间了,别痴痴地看着了,你要是喜欢,就找机会去认识别人,不然你就算在这里站多久也没用。”
室友拖拽着他继续向前走,他也终于回过了神,收回了视线朝前走去。
另一边,虞芷薏也察觉到了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她朝着感觉到的方向望去,那边人流涌动,哪里还能看得出有谁在?
她纳闷地收回视线,旁边的人见她东张西望的,看了一眼已经准备上台的主席,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刚刚感觉到的视线已然消失,虞芷薏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便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就是太困了吧。”
“谁让你昨天明知道今天要升旗还那么晚才睡的。”沐雯莎揉了揉她的发顶,顿了一会儿后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才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没课,升完旗再回去休息会吧,至于现在,我的肩膀就给借你靠一下吧。”
“莎莎,你真好。”虞芷薏头靠在沐雯莎的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沐雯莎有些欲哭无泪,
这样居然都可以睡着的吗,她这到底是有多困啊?
叹了一口气后,她还是挪了挪位置,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影之后,免得被其他人看见。
升旗仪式上总是避免不了各个领导的长篇大论,说好的只说三点最后成了三个大点,以下还要再延伸出无数小点,等所有流程都走完之后,已经是七点半了。
校园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偷偷休息了一会儿的虞芷薏此刻也终于彻底清醒,拉着沐雯莎商量着待会吃什么早餐。
“早知道进了学生会大二也避免不了升旗,当初我就不参加学生会了。”虞芷薏打了个哈欠,第不知道多少次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你从大二第一次升旗说到了现在,行行好,放过我的耳朵吧,拿学生会的学分时你就不是这幅面孔了。”
沐雯莎满脸生无可恋,比起某个偷懒在领导讲话时睡大觉的人,她可是完完整整听完了领导的长篇大论的,
不过好在,这已经是本学期最后一次升旗了,等下次再升旗,她们也就大三了。
到时,她们也就不需要再负责这一部分了。
“你早餐想吃什么?”虞芷薏嘿嘿一笑,连忙扯开话题,两人手挽着手朝着食堂走去,便也没有看见,在她们身后大概几米远的地方,纪浔辞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
食堂的人不多,这也给了虞芷薏和沐雯莎好好挑选的机会,在食堂逛了一圈,两人最后各自买了一份粥,
粥很烫,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堂阿姨看来喝粥的人只有两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打粥时格外大气,给她们每个人都装了满满一大碗,给两人转移阵地时增添了不少难度。
虞芷薏小心地端着碗,生怕一个没端稳就将粥撒了出去,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只是千防万防,却完全没料到转身时会碰到一个路过的男生。
第十九章
粥碗瞬间失控倾倒,大半的粥朝着另一边泼去,还有一部分撒到了路过男生的身上。
唯一庆幸的是,虞芷薏没有被烫到。
“嘶!”
没想到粥会这么烫,感受着胸腹处的疼痛,纪浔辞没忍住吸了一口气,
听到呼痛声,虞芷薏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询问,“同学,你没事吧?”
纪浔辞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缓了过来,朝虞芷薏摆了摆手,“我没事,抱歉,都是我不好,害得你撒了粥,我重新给你买一份吧!”
他道歉道得太过顺序,倒让虞芷薏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人自己受了伤,第一时间却是要道歉赔偿的?
更何况,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
“不用了,我自己买就行。”她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撒了满地的粥,但还是朝他摇了摇头,又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粥,眼中带着担忧,“粥也不贵,倒是你,被烫到的地方真的没事吗?”
纪浔辞伸手结果虞芷薏递来的纸巾,小心的拉开衣服,擦去身上的粥后,才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
刚刚放下粥回来沐雯莎一见他们这幅模样,也吓了一跳,“这是发生了什么?”
听虞芷薏简单说了一遍之后,沐雯莎看了看没什么人的食堂后,又看向眼前这个一直不愿意离开的男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出言提醒虞芷薏,反倒笑出了声。
“都说不打不相识,你们虽然没打,但也算是有缘。”说着,她又低头朝着虞芷薏耳语,“看着还挺帅,怎么样,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
说完,也不等虞芷薏回答,就径直朝着他伸出了手,
“她叫虞芷薏,我叫沐雯莎,都是大二的,你叫什么?”
听到大二两个字,纪浔辞一愣,转瞬又回过神,做了个自我介绍:“两位学姐好,我叫纪浔辞,是大一的学生。”
沐雯莎挑了挑眉,眼中带着调笑看向虞芷薏,“哟,还是个学弟呢。”
三个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回到宿舍后,虞芷薏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嗯?有吗?”沐雯莎转头看向虞芷薏,眼中都是不解,“我瞒你什么了?”
倏然,才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连声音都不自觉放大了些:“不是吧,你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学弟喜欢你吗?”
宿舍还有其他人,因为不用参加升旗仪式,至少在中午之前,如果没课是不会起床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独立的床帘里传出,虞芷薏的耳尖瞬间就爆红了起来,她连忙上前捂住沐雯莎的嘴,压着声音制止沐雯莎的胡言乱语,
“你胡说什么,才见过一次面,你就乱说,再说了,你这么大声,是想把她们都吵醒吗?”
沐雯莎不服气地拉下虞芷薏的手,刚想开口反驳,另一个脑袋便也从床帘里钻了出来,眼中闪动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什么什么,谁喜欢谁?”
第二十章
好不容易平息了宿舍里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虞芷薏刚想休息一会儿,手机就传来了一声消息提醒音,
她低头一看,是纪浔辞。
“学姐,今天真的很抱歉弄撒了你的粥,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饭?”
肩膀处钻出一个脑袋,一眼就看见了虞芷薏手机屏幕上的话,紧接着就是沐雯莎熟悉的声音:“你看你看,他还说要请你吃饭呢,听说他家里条件挺不好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听见纪浔辞家庭条件并不好的那一刻,虞芷薏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她们说起他的家庭条件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他家中应该很有钱。
但直到沐雯莎说出他家庭条好的那一刻,虞芷薏才忽然想起,纪浔辞这个名字,她也有所耳闻。
毕竟,他可是去年的理科状元,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为了父母选择了本地的A大。
这件事在当时还引起过热议。
有人夸他孝顺,也有些人遗憾他被父母拖累,毕竟他要是选择了更好的学校,未来的前途肯定会更好,
但他本人对此不屑一顾。
他说,他相信以他的能力,不会因为一所学校而产生什么变化。
在这个故事里,与他的成绩一样被众人所瞩目的,还有他的家庭背景,从高中开始,纪家的收入来源,基本只能依靠纪浔辞。
思及此,她先是挤开八卦的室友,快速躲回了自己的床铺,拉上了床帘,
然后,语重心长的敲下了一句话发了出去。
“真的不用了,纪学弟,你现在应该将你的重心放在学习上,就快期末了,我相信以你的实力,拿下助学金不成问题!”
一句话,也算是委婉的拒绝,
如果真的因为一碗粥,就让一个平时只能依靠助学金和兼职生活请她吃饭,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想了想,虞芷薏还是没有删掉他的好友,
毕竟他也没有明说,她感觉就这样随便删好友好像不太好。
但从这天起,两人的联系也渐渐多了起来,虞芷薏也渐渐和纪浔辞熟悉了起来。
起初,他只是找各种借口,或是求她帮个忙,又或者是找她解个惑来拉进关系,
每一次虞芷薏都会答应。
起初她是觉得自己作为学生会的一员,帮助有需要的学弟本就无可厚非,
后来却发现一些很明显他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他有时候也会来找她。
按理来说,很多她都可以拒绝,但虞芷薏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面前纪浔辞的时候,她总是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时间转瞬而逝,终于,在他们相识五百天的时候,纪浔辞决定告白了。
彼时,虞芷薏也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四的学生,A大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厚厚的一层铺在地上和建筑物上,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好看。
虞芷薏穿着厚厚的棉服,帽子隔绝了大部分的雪花,没能挡住的刘海也还是挂上了薄薄的一层雪。
她与纪浔辞并肩走在操场上,跑到上还不时有拿着雪球追逐打闹的男男女女你追我赶,
走着走着,一对男女从身旁快速跑过,还差点撞到了虞芷薏,纪浔辞下意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直到那两人都已经跑出去很远,他才在虞芷薏的推拒中红透了脸,连忙放开了她。
第二十一章
“你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虞芷薏极力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用尽量平常的口吻问了出来,
而他脸上热意未消,在听见她的问话后,便又更加红了些。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递给虞芷薏,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些,
“学姐,这个送你。”
一见他是要送礼,虞芷薏连忙将袋子推了回去,摆手想要拒绝,他却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和想法一样,直接就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仔细看,还能看见大小不一的针脚,一看就知道不是买来的,而纪浔辞接下来的话,更加印证了这一想法。
“我现在还没什么钱,不能送学姐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第一次织,还有些不太熟练,希望学姐不要嫌弃。”
一句话心机满满,搭配上纪浔辞微红的脸,若是换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如此情真意切的纪浔辞,怕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虞芷薏呆愣愣看着他递过来的围巾,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一样,慌张摆手的同时又不禁红了脸,“抱歉,我不能接受。”
“亲手织的围巾什么的,如果只是想表达感谢的话,这个礼物不太合适吧!”
她耐心的解释,本该是婉拒的理由,反倒给了他更近一步的借口。
他顺杆而下,将早就潜藏在心底的那句告白不加任何修饰,直接对她说了出来,
“那学姐……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在长达一年半的相处中,纪浔辞对她真的很好,如果说她从未对纪浔辞动过心的话,那一定是假话。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纪浔辞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告白。
如此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虞芷薏满面羞红之际,纪浔辞又靠近了一步,眸色深情,步步紧逼。
“学姐,我替你把围巾戴上好不好?”
她仍旧红着脸,一言不发,却默许了他的靠近,
得到默许的纪浔辞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围巾上前替她围好,尺寸也刚好合适,
不松不紧,没有很长,也不会太短。
过近的距离让虞芷薏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耳边,让她不自觉脸就更更红了些。
白色真的很百搭,虞芷薏肤色很白,即便是在雪花和白色围巾的映衬下也毫不逊色。
双颊的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冷的,反倒给她增加了一丝气色,看起来不至于显得苍白,更加灵动了些。
“所以,芷薏,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突然的开口让虞芷薏更加紧张了起来,她一张口,竟还有些语不成句。“什……什么机会?”
一句话问完,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有多蠢,正懊恼着,果然听见了他的笑声。
纪浔辞语调轻柔,看着眼前的虞芷薏,仿佛在看一只受惊的兔子,生怕自己语气稍微重了些就会将人吓跑。
他耐心的又重复一遍,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给我一个做你男朋友的机会,芷薏,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钱,但只要你相信我,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全部都送给你。”
话一出口,纪浔辞只觉得心头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他深呼出一口气,眼神里已经有了些势在必得。
看着虞芷薏的反应,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成功唾手可得。
这一次,虞芷薏也没有继续沉默,她抬头看着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却还是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纪浔辞,答应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可也是这一刻,一股刺痛感从脑海中分散开来。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双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看见了纪浔辞慌张接住自己的身影。
第二十二章
虞芷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不清梦中主角的脸,但她莫名就是觉得,梦中的人就是他们。
在梦里有一个与纪浔辞同名不同姓的男人,他不是穷学生,而是邵氏集团的继承人,是宁愿搬出邵家,放弃继承人身份也要一直养着那个与她同名不同姓,还自幼体弱多病的女孩、最疼爱她的小叔,
他养她长大,给了她独一份的偏爱,真正做到了她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疼宠。
从八岁到十八岁,他养了她整整十年,她却“恬不知耻”的爱上了自己的长辈。
没有人理解她,也包括从前最疼爱她的小叔。
那个叫邵浔辞的男人瞬间收回了他曾捧到她面前的所有爱,开始了连续不断的相亲,直到带回了各方面都很满意的未婚妻。
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死心。
可后来,那个叫秦芷薏的女孩遭遇入室抢劫,被刺了一刀又一刀时,他仍旧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起的人。
她给他打了电话,可他没接。
因为那天他说,他的未婚妻发了烧,他要全天陪着那位未婚妻。
小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在意秦芷薏的呢,好像就是从她鼓起勇气告白的那一天开始。
他对她日渐冷淡,直到最后,她死了,尸身被塞进凶手塞进衣柜。
秦芷薏甚至没能见到她最爱的小叔最后一面。
她的灵魂守在尸身旁久久不散,虽然灵魂没有情绪,虞芷薏却仍旧感觉到了她的悲伤。
她的小叔不要她了。
虞芷薏还看到了她死后与阎王做交易,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来与他相处的七天,而他回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责怪她那天给他打了太多电话。
看到了她因成了鬼魂无法食用人间的食物,他却因为未婚妻的一句话,逼着她吃下那些饭菜,哪怕她因此疼到呕吐,他也只是责怪她还在耍小孩子脾气让未婚妻难堪。
虞芷薏也看到了那天她没有来得及打开的情书,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离开后,他打开了那些信,每一封信的末尾,都写着一个熟悉的署名——秦芷薏。
虽然亲眼看到秦芷薏与阎王的交易已经结束,她也已经真的魂飞魄散了,但虞芷薏心中却仍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秦芷薏就是她。
再往后的梦境,也彻底验证了这个念头。
她看到了秦芷薏消失后的事情。
看到了发现秦芷薏早就已经死去后,失魂落魄到神智异常的邵浔辞,看到了他在被邵家彻底放弃后依然不知悔改,甚至开始自杀。
看到了他躺在装满了血水的浴缸里,渐渐没了呼吸。
再然后,他来到了地狱,见到了阎王,和阎王做了交易。
她有了名为虞芷薏的这一世,家境富裕,父母健在,恩爱非常,
只是没有了他。
因为他用他往后的每一世,和他所有的财富,换来了与她再无瓜葛的一世。
虞芷薏又一次见到了阎王,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取她的命。
阎王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虞芷薏,然后将选择权重新还给了她。
在她知晓一切的情况下,再去做最后的决定。
是选择原谅,还是将他们分离开来,当成两个人去看待。
如今的纪浔辞和当初的邵浔辞确实很不一样,可当虞芷薏想起一切之后,她发现,她还是无法接受。
不管他是邵浔辞,还是纪浔辞。
不管他是小叔,还是学弟。
她都无法接受。
第二十三章
倒不是虞芷薏后悔了,当初她魂飞魄散之前说的那句话仍然作数。
虽有遗憾,但却不悔。
但那时,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只是若有来生,她不想再爱邵浔辞了。
那天,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
但既然如今她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不想再次与他纠缠,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虞芷薏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纯白的天花板,自己手背上隐隐传来的针扎的疼痛和侧方挂着点点滴让她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
她转头,守在床边的是纪浔辞。
他趴在床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隐约间还能看见他下巴上的胡茬,想来是这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心疼,也或许会心动,但此刻,她看着他,心中却五味杂陈。
阎王来找她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当初邵浔辞跟他做交易,决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和财富换他们的最后一世时,他们两人本该全部抹去所有记忆,
可邵浔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自己偷偷留下了一份记忆,甚至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枚缘石,刻上了他们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虞芷薏和纪浔辞一个只有模糊的记忆,一个完全不记得,却仍旧会互相吸引。
所以阎王来了,告诉了虞芷薏所有的真相,将她的记忆也还了回来。
思绪从回忆里拉回,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纪浔辞的脸上,从前世到今生,他总是那样独断,
在她喜欢他的时候选择推开,在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弃他的时候又重新追了上来,不惜耗费一切,只为与她相守。
虞芷薏轻轻抬手,虚浮落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他的轮廓。
小叔,可从始至终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就不是年龄,而是你啊……
她的动作虽然很轻,但因为他本来就睡得不沉,还是察觉到醒了过来,
见虞芷薏醒来,纪浔辞眼中的惊喜与后怕溢于言表,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按铃,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我没事,不用叫医生。”顿了顿,她的语气又恢复到了最初相识时的疏离,接着道,“医药费我会还给你,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她亲眼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破碎,心中不免也跟着抽痛了一下,但最后,她还是没有给他留有任何希望,
“纪浔辞,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们不合适。”
他听着这个回答一愣,“不合适?可是学姐,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相处得都很好吗?为什么说,不会喜欢我呢?”
而且,明明在你晕倒之前,你明明都要答应我了……
最后一句话纪浔辞没有说出口,他怕,怕这句话一出口,会发现从前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
他及时止住了最后一句σwzλ话,可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不安与彷徨一样,毫不留情的打击着他的最后一丝体面。
“相处得好只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我说不会喜欢你,是因为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虞芷薏盯着自己的点滴瓶看,药瓶里剩下的药水不多,但还能坚持一会儿。
许久后,她才又重新看向纪浔辞,嘴角扯出一个笑,
邵浔辞,当初你说我太小,胆小的不肯承认自己对我的喜欢,任由我的爱意被你,被你的未婚妻一点点消磨。
而现在,我将这一切,尽数还给你。
“纪浔辞,你走吧。”
从我与阎王做交易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没有再奢想过你会为我回头,
从前你不曾为我回头,
以后,我自然也不会再需要了。
第二十四章
纪浔辞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虞芷薏独自办理完出院手续之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虞芷薏给他发来的医药费。
他本不想收下,奈何她下一句就让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学弟,毕竟你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也别太过逞强,我的医药费我自己完全负担得起,要是让你因为我又需要再多做一份兼职的话,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纪浔辞窘迫的低下头,或许是因为最近做的梦越来越多,他的行为处事也越来越像梦中的那个人。
可梦里的人是邵氏集团继承人,是哪怕与邵家闹掰,也能凭借自身能力另起炉灶的商界新星,
而纪浔辞,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甚至都还没有毕业的穷学生。
回到宿舍后,他颓丧地瘫倒在床上,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可不过短短一个晚上过去,一切便都变了。
宿舍外突然开始嘈杂起来,纪浔辞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是到了下课的时间。
窗户外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相互交谈着前进,连楼道里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宿舍里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门忽地被打开,光线从门外照射进来,将昏暗的宿舍照亮,却遗落了门后的床位,
几个室友从门外走了进来,有聊学习的也有谈论其他事情的。
一时间,竟没一个人发现纪浔辞已经回来了。
直到时间渐晚,啪嗒一声灯亮了起来,室友却仍旧没有看到她回来,不由嘟囔了一句,“纪浔辞这小子,平时就属他最认真,今天怎么回事?一天没来上课不说,这么晚了都没回来。”
另一个人听到他的话,不由笑出了声,
“你知道什么?那小子最近不是一直在织围巾吗,前两天刚刚织完,估计是跟人约会去了吧。”
“约会?跟之前学生会那个?”
“就那个。”
……
议论声纷沓而来,而话题中心的人,只是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紧闭着双眼,似乎仍在沉睡。
也是这翻身的动作,才终于让他们看见了纪浔辞。
几个人吓了一跳,瞬间噤声,见他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睡了,奇怪的对视一眼过后,有人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纪浔辞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又梦到了那两个人。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清晰看见了他们的脸。
他才讶然发现,那两人竟然就是他和虞芷薏。
纪浔辞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故事朝着早已确定的悲剧结局发展,他想阻止,想告诉梦中那个男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想法太过强烈,他竟真的附身在了“邵浔辞”的身上,操控着那具身体,在秦芷薏求救的时候接了电话,
他甩开了那个叫俞烟愫的女人,拼尽一切只想要弥补秦芷薏,终于重新等到了秦芷薏向他敞开心扉,
却不料第七日来临的时候,还是亲眼见到了她死在自己面前。
魂飞魄散。
最后那一刻,她躺在他的怀里,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小叔,我从未后悔过喜欢你。”
“可是纪浔辞,我也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梦境骤然崩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纪浔辞踉跄摸索着向前走去。
恍惚间,他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在消散。
这是哪?他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知道。
他,究竟是谁?
他眼中露出茫然,一张巨大的,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开口,问他:“你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那张脸回他,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了,你只需要知道,你违背了与我的交易,所以,我来取你剩余的时间了。”
……
纪浔辞死了。
他的室友是在第二天准备叫他起床去上课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虞芷薏的耳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失神了许久。
半晌,她低声笑了笑。
邵浔辞,何苦呢?
其实,我本就不一定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