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真正的离开,从来都是毫无声息的》

悦旋讲小说 2024-10-23 10:23:06

第1章

  1983年,东岭军区。

  ‘历史上第一支勘探黄金队成立,唯一女兵巾帼绽芳华!’

  江岑恩看着宣传部拟好的军报标题,皱起了眉。

  “李主任,能不能别把我写进这篇报道里?”她忍不住提议。

  “那怎么行!你可是全国军区唯一的黄金队女兵,是得载入史册的,而且还能激励更多的人,为我们的祖国做贡献!”

  李主任拍了拍她的肩:“听说你们下个月就要出发了,可得好好跟徐团长告别,你们夫妻本来就聚少离多,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听到这话,江岑恩怔了瞬,嗯了一声后打了招呼便走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正好碰上战士们下训。

  她想找徐朝霖说一下自己准备出任务的事,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人。

  平时他都是等战士们都走完了才离开的,怎么今天……

  江岑恩揣着满肚子疑惑回到家,却看见平时穿作训服的徐朝霖换上了西服,正对着镜子板板正正的系着领带。

  见她回来,他立刻朝她招招手:“你回来得正好,帮我系一下领带。”

  江岑恩面露疑惑,但还是上前帮他系好:“你不是不喜欢穿西服吗?怎么……”

  “春燕同志那边有个采访需要我出镜,她穿的得体,我也不能太糙。”

  说这话时,徐朝霖眼中满是笑意。

  江岑恩心头一顿。

  沈春燕,一年前从首都报社调任过来军事记者。

  最近一个月在写徐朝霖的专访,所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军区。

  一开始她采访徐朝霖也就半个小时,现在基本最少也是两个小时。

  江岑恩帮他系好扣子,迟疑开口:“朝霖,我打算回原部队……”

  没成想话刚说一半,徐朝霖就变了脸:“不行,你在卫生队待的好好的,又回去干什么?”

  江岑恩一噎。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徐朝霖立刻软下态度,劝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看不得你吃苦,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可当兵的怎么会怕吃苦,又那会不受伤呢?

  江岑恩想反驳,徐朝霖却揉了揉她的头:“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让春燕同志等久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江岑恩看着男人急匆匆却又带着期待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和徐朝霖父辈都是军人,两人是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从一起入伍到处对象,再到结婚,一切理所当然。

  徐朝霖很爱她,总怕她受伤,一直想让她调去卫生队或者通信营。

  她也很爱徐朝霖,为了不让他担心,就主动要求调去卫生队,离开心爱的原部队。

  她一直认为她和徐朝霖感情深厚,夫妻恩爱。

  可直到沈春燕的出现,江岑恩第一次从徐朝霖眼中看到汹涌澎湃的渴望。

  那是一种仿佛‘全世界中我只看到你’的专注和深邃。

  她坚信徐朝霖对婚姻的忠诚,却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相识二十五年,结婚四年,他们好像从没问过对方‘你爱我吗’……

  江岑恩眼眶渐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

  1983年12月1日。

  她撕下这个月的第一页。

  撕完这个月,她和徐朝霖就要面临一场无期限的分别。

第2章

  当天下午,江岑恩回到原部队,开始出发前的训练。

  大家原以为她在卫生队待了几年,体能会下降,没想到最后的训练结果比所有男兵都要优秀。

  队长忍不住夸赞:“岑恩,你不愧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女兵,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强悍!”

  说着,他语气多了分感叹:“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还会调回来,毕竟这个任务比以往都要艰巨。”

  江岑恩满头的汗,目光分外明亮:“为了国家建设,无论多艰巨我都要去。”

  听到这话,队长欣慰地点点头。

  一下午的训练,让江岑恩暂时忘记了和徐朝霖之间的问题。

  下了训后,她一如既往去食堂打饭回家。

  可直到天黑,徐朝霖才迟迟回家。

  当看到桌上凉透且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诧异看向江岑恩:“你还没吃饭?”

  江岑恩看着他:“采访很重要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朝霖脱下外套走过去:“春燕同志的钱包被扒手偷了,我帮她追了回来,她为了表达谢意,就请我吃了饭。”

  顿了顿,他突然觉得不妥,转头握了握江岑恩的肩:“你可别胡思乱想,首长跟我们一起吃的。”

  四目相对,江岑恩看到徐朝霖眼中好像仍残留着不舍。

  是因为相谈甚欢的采访,还是因为结束了今天和沈春燕的见面……

  徐朝霖扯下领带后准备回房:“赶紧吃吧,我换身衣服去夜训。”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江岑恩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惶恐,突然问:“朝霖,你爱我吗?”

  徐朝霖脸上闪过抹愕然,旋即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明知故问,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军人又是军嫂,要大度,别乱吃干醋。”

  说完,他径自回房间换衣服。

  江岑恩僵在原地,目光逐渐黯淡。

  她问的很直白,可徐朝霖没有直接回答。

  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男人。

  江岑恩没了胃口吃饭,但为了不浪费粮食,她还是把饭吃完了。

  次日。

  起床号还没响,徐朝霖就出门了。

  江岑恩又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要出任务的事,只能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再说。

  但她也打定了主意,即便徐朝霖不赞同,她也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中午,江岑恩从食堂打了饭回家属院,没想到碰上大院里的外号‘大喇叭’赵婶。

  “岑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最近都没见你跟徐团长走一块儿了,夫妻俩闹矛盾了?”

  赵婶挎着菜篮,直接跟她走在一起。

  江岑恩一时哑然:“……他最近训练忙。”

  赵婶‘嗐’了一声:“得了吧,现在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跟报社来的那个新记者走得近。”说着,她语气多了分警告:“你可注点意,小心自家男人被狐狸精勾走!”

  听到这些话,江岑恩心里很是不舒服

  而赵婶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越发来劲:“不是我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也没要个孩子,你得知道,孩子才能套住一个男人的心……”

  江岑恩无奈打断:“赵婶,我心里有数。”

  谁知赵婶诧异看着前方,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你自己看看你心里有不有数吧。”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岑恩瞳孔骤然一缩。

  宣传栏前,徐朝霖正扶着沈春燕的肩,两人目光相对,好像张照片被定格了一样。

  江岑恩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赵婶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喊。

  “徐团长,你媳妇在这儿呢,搂错人了你!”

第3章

  徐朝霖和沈春燕听见声音齐齐回头。

  江岑恩站在原地,还没从刚刚看到的一幕缓过神。

  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徐朝霖接过她手里的铝饭盒:“你别误会,刚刚春燕同志脚崴了,我扶了她一把。”

  沈春燕也附和:“对,幸好徐团长在,不然我就摔下去了。”

  江岑恩看着她虽然在解释,但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徐朝霖。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沈春燕。

  毫无疑问,沈春燕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时下流行的蓝色呢子大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又圆又大,娇小的身材更是散发保护欲。

  没等江岑恩说话,赵婶直接开始指责。

  “那可真是巧了,怎么就摔到徐团长怀里去了?”

  “天天不是找人家做采访就是一起照相,徐团长是有妇之夫,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避嫌!”

  这话说的沈春燕羞愤难当。

  她红着眼,巴巴望着徐朝霖:“徐团长,我会跟报社反映,换人来给你做专访的。”

  说完,沈春燕捂着脸哭着跑了。

  气氛一下僵凝。

  眼瞧着徐朝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赵婶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打了个马虎眼赶紧走了。

  江岑恩看着男人紧绷的脸,知道他是生气了。

  “赵婶她……”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吃没必要的干醋,你怎么还带着赵婶掺和进来?”

  徐朝霖带着质问的语气比以往都要重,更像根刺扎进江岑恩心里。

  她紧皱着眉:“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沈春燕的一句不是,赵婶心直口快,但她有些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天天来找你,对你和她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们既然是朋友,就该提醒提醒她。”

  两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一次却让江岑恩感到委屈。

  徐朝霖以前从不会因为外人指责她。

  从小到大,他都是无条件的偏向她。

  而徐朝霖听到江岑恩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和态度。

  他叹了一口,将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胡思乱想的,所以话说重了,别生气。”

  一股从没在徐朝霖身上闻到过的雪花膏的味道,让江岑恩呼吸一凝。

  第一次,她主动推开丈夫。

  “知道了。”

  徐朝霖看江岑恩低着头,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继续耐着性子哄。

  “好了好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信不过我吗?”

  江岑恩沉默。

  他们的确很多年的感情,他们有战友情,有亲情和友情,唯独爱情不确定。

  她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思:“……回去吃饭吧,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往大院走,可半道上徐朝霖收到首长集合的指令,便匆匆离开了。

  江岑恩只能一个人回去。

  吃过饭,她看着房间里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出了神。

  以前徐朝霖总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但现在已经蒙上厚厚一层灰了。

  犹豫片刻,江岑恩还是把结婚照取下来,仔细擦干净后才发现玻璃有了裂纹。

  她看着,莫名想起刚刚徐朝霖和沈春燕在一起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和徐朝霖之间的婚姻,好像也出现了裂痕……

  江岑恩强下压心头的闷疼,把结婚照收起来,想趁空闲重新去装个玻璃。

  傍晚,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江岑恩等了徐朝霖一下午,才等到他满身雪花的回来。

  没等她开口,徐朝霖就率先说:“我过几天想请沈春燕同志来吃饭,当做我的赔礼道歉。”

  他满眼的笑,全然没有注意原本挂着结婚照的墙面现在空空荡荡。

  江岑恩鼻尖倏然一酸。

  她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好冷。

第4章

  见江岑恩不说话,徐朝霖皱起眉:“你怎么了?”

  江岑恩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我调回原部队了,而且要出任务,可能……要很久才回来。”

  徐朝霖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好,注意安全。”

  闻言,江岑恩面色一怔。

  他竟然没有生气自己调离了卫生队,明明他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最抗拒她出任务了。

  可他现在的态度,好像已经不关心了……

  之后几天,江岑恩还是一心一意的训练。

  她知道,比起任务,自己的个人感情根本微不足道。

  为了应对未来严苛的挑战,她必须集中精神。

  直到这天中午下训,江岑恩回到家,却闻到里头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她正疑惑,就看见沈春燕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岑恩姐回来啦,你坐一会儿,剩下的菜马上就好了。”

  看到沈春燕一副女主人的做派,想招呼客人似的,江岑恩面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徐团长说要请我吃饭,我想着你们都要训练,正好我也会做饭,徐团长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

  沈春燕一边说,一边把菜放在桌上。

  而江岑恩听到这些话,脸色越来越差。

  徐朝霖竟然没和她商量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一个外人!

  一时间,领地被入侵了的不安和愤然攀上江岑恩的心。

  见沈春燕又端了碗汤出来,她压着怒火上前就要接过来:“我回头说说朝霖,怎么能让客人做这些。”

  沈春燕却躲开她的手:“没事的岑恩姐,我这个人没太多讲究的。”

  没想到她动作太大,滚烫的汤直接洒在她的手上。

  沈春燕惊叫一声,碗打翻在地,手背也被烫的一片通红。

  江岑恩还没反应,徐朝霖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他大步走来,见沈春燕的手被烫的起了泡,下意识看向江岑恩:“怎么回事?”

  江岑恩正想解释,沈春燕却一脸委屈抢过话。

  “徐团长,你别怪岑恩姐,她想帮我忙才不小心把汤洒在我手上的……”

  听到这话,江岑恩气不打一处来。

  活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遇见这样颠倒是非的人。

  她沉着脸反驳:“是你自己把汤撒了,我连碰都没碰到你。”

  沈春燕红着眼,声音都带了哭腔:“徐团长,我的手好疼……”

  徐朝霖眉头紧皱:“我先送你去卫生队处理一下。”

  说完,他看了眼江岑恩,带着沈春燕离开。

  只那一眼,就让江岑恩感受到了窒息感。

  徐朝霖从没用那样失望和指责的目光看过她,还是为了一个外人。

  一时间,江岑恩的心像是受到冲击般,久久不能平复。

  半小时后,徐朝霖才回来。

  一进门,他劈头盖脸就说:“你就算还为前几天的事生气,也没必要这么针对春燕同志,她只是想帮忙而已。”

  “你是军人,又是军属,对待群众就不能宽容一些?”

  听着这些话,江岑恩的怒火终于是没忍住。

  她看着为沈春燕鸣不平的徐朝霖,义正辞严:“我是你老婆,你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别的女人,你让别人怎么看?”

  “即便我不是军人,也不可能跟她去玩那些手段,倒是你胳膊肘往外拐,直接就定了我的罪。”

  “如果你因为沈春燕几句话就怀疑我的品格,那我们算是白认识一场了。”

  四目相对,两人同为军人的气势谁也不让谁。

  徐朝霖攥着拳,紧绷的脸闪过抹懊恼。

  良久,他甩下句‘去训练了’就走了。

  江岑恩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两人二十多年构建的信任和感情,为什么能被出现短短三个月的女孩动摇。

  江岑恩望向墙上的挂历。

  1983年12月13日。

  她抬手撕掉这一页。

  她和徐朝霖第一次为了外人争吵。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今天。

第5章

  一连几天,徐朝霖都没有回来。

  以前除非出任务或者训练,他绝对不会夜不归宿。

  江岑恩也没有去找他,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训练上。

  出任务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事分神。

  这天下训,江岑恩想着去阅览室一趟,却又碰上从食堂打饭回去的赵婶。

  赵婶像是逮住机会似的跑过来:“岑恩啊,你真得小心那个狐狸精了,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居然还想去告诉政委,害的我儿子跟我闹了一场。”。

  江岑恩皱着眉,并不想说这些:“赵婶,您别再管她了。”

  赵婶一脸不认同:“我可看得出来那狐狸精已经惦记上你男人了,你再不这样好脾气,哪天被人家从这个位置上撸下去都不知道。”

  “咱们女人可大度不得,男人不能让,更何况你男人还是个军区团长,不想办法让她尝点苦头,她只会越缠越紧。”

  说着,赵婶就忘江岑恩耳边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这样……”

  江岑恩立刻躲开,严肃的语气带着劝诫:“婶子,您是军属,别为了争口气去犯错误,这可是军中大忌。”

  她也懒得多说,找了个借口赶忙走了。

  赵婶看着江岑恩的背影,没好气地嘟囔:“真是个窝囊兵,连个丫头片子都不敢收拾……”

  江岑恩从阅览室借了几本书后便回了家。

  刚脱下湿透的作训服,徐朝霖就回来了

  两人视线相撞,不约而同地沉默。

  最后,还是徐朝霖先打开话匣子:“这几天我算是在关禁闭,对我之前的说过的话进行了深刻检讨。”

  说着,他上前拿起她放在床上的衣服,帮她穿上:“岑恩,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跟你吵架,对不起……”

  男人的语气诚恳又真挚,江岑恩却内心复杂。

  这些天以来,她每晚都在想一个问题。

  江岑恩看着徐朝霖,略显僵硬地开口:“……朝霖,如果再给你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徐朝霖怔了瞬才把她抱进怀里:“问的什么傻问题?我不跟你结婚跟谁结?”

  “可我们连恋爱都没有谈就直接结婚了,你也……从没说过爱我。”江岑恩垂下眼眸。

  她很确定,自己对徐朝霖是热烈的爱情。

  可她不知道徐朝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两人的婚姻太过水到渠成,何况作为男人的徐朝霖对感情并没有那么敏感……

  徐朝霖放开她,眉宇间多了些无奈:“我们是革命夫妻,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说完,他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墙面:“结婚照怎么不见了?”

  他终于发现了。

  可江岑恩高兴不起来,反而只有失望:“玻璃裂了,我正想抽个时间去换新的。”

  徐朝霖却说:“没事,换了说不定也会裂,将就吧。”

  说着,转身去翻出结婚照,又把它挂了回去。

  一句‘将就吧’让江岑恩心有一瞬的下坠感。

  她从没徐朝霖口中听到过这三个字……

  从没有过的落差感和惆怅连续两天占据着江岑恩的心。

  雪越下越大,但黄金队的训练已经进入最重要的阶段。

  江岑恩正跟战友们探讨高原寻矿的路线时,队长走了过来:“岑恩。”

  “到!”江岑恩立刻立正。

  队长一脸凝重,迟疑了瞬才继续说。

  “报社举报你诽谤造谣他们的记者沈春燕同志,你暂时停训接受审查。”

第6章

  队长话刚落音,江岑恩直接愣住了,回过神后立即反驳:“我没有!”

  战友们也纷纷为江岑恩说话。

  “怎么可能呢?队长,是不是报社那边搞错了?”

  “就是,岑恩可是我们的优秀标兵,她之前为了救老百姓可是差点把命搭上!”

  “反正我们绝对不相信她会做出违反纪律的事,肯定是有误会!”

  队长看着脸色苍白的江岑恩,叹了口气:“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先去政委那边了解一下吧。”

  江岑恩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应了声赶去政委办公室。

  “报告!”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竟发现徐朝霖也在。

  他站在政委身边,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进来。”

  政委手敲了敲桌上厚厚一沓的信,语气严肃:“你看看,这都是报社寄来的投诉信,岑恩,你到底怎么回事?”

  江岑恩看向徐朝霖。

  他薄唇紧抿,好像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江岑恩攥紧双手,正视政委:“报告政委,我从来没有说过沈春燕同志一句不好的话,对于这些投诉信我也不接受。”

  政委拧紧了眉:“可这已经关系到军人颜面和军民和谐,不是你接受不接受的问题了,无论如何,你必须停训接受审查。”

  说着,他语重心长劝道起来:“岑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但你不要因为一时意气争高低,万一被开除军籍,你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江岑恩还想说什么,却被徐朝霖打断。

  “政委,报社那边急着要说法,这件事也的确造成了影响,先给江岑恩记过,安抚报社和沈春燕同志吧。”

  这话像是冰锥重重砸在江岑恩心口上,又痛又冷。

  一旦被记过,那她可能就不只是被停训,还要面临着退出勘探黄金队的结果。

  她看着徐朝霖,声音沙哑:“徐朝霖,我不是你的兵,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处罚?”

  徐朝霖眉心一拧:“如果你是我的兵,我也不会允许你出这事。”

  政委见两人隐约有争吵的趋势,叹了口气:“你们好好聊聊吧,不然我还得解决你们夫妻的矛盾。”

  说完,他拿起帽子便走了。

  随着政委的离开,办公室陷入死寂。

  江岑恩冷不丁问:“你是为了给沈春燕出气,才说那样的话吗?”

  听到这话,徐朝霖眉拧的更紧了,有些气愤地反问:“那你呢?是因为那天和沈春燕闹不愉快,才针对她?”

  江岑恩眼眶一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去诽谤别人!”

  徐朝霖‘嘭’的把帽子摔在桌上,声音也拔高:“那你就觉得我是存了私心,无视纪律偏帮着别人吗!”

  四目相对,江岑恩清楚地看到男人眼中的怒火。

  一时间,委屈的浪潮几乎要把她吞没。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们第二次吵架了,一样因为沈春燕。

  徐朝霖看着江岑恩眼中的泪,心不觉一紧。

  他几乎忘了江岑恩哭起来的模样了。

  徐朝霖下意识要安慰,可手刚伸出去,江岑恩就赌气似的扭过了头。

  气氛僵凝。

  江岑恩只听见徐朝霖丧气似的低吼,攥着帽子转头走了。

  江岑恩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回过神时,墙上的结婚照比以往都要刺眼。

  特别是那条裂缝,不偏不倚地在两人中间。

  一瞬间,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掩面痛哭起来。

  自从当兵后,无论受多重的伤有多痛,她都没再掉过一滴眼泪。

  唯独这一次,她多年的坚强开始崩塌。

  也是第一次,她对自己和徐朝霖的婚姻产生了疲倦。

第7章

  之后几天,徐朝霖又没回家。

  不过江岑恩最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回到黄金队,毕竟离出发的日子只剩一个星期了。

  她又焦急等待中度过了几天,才收到上级的通知。

  经过严格的审查,江岑恩和沈春燕被造谣诽谤的事无关,她可以回黄金队。

  听到这个消息,江岑恩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临近年底,大院里不少人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了。

  想着明天就要了,江岑恩便去供销社多买些红糖给战友们备着。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上徐朝霖和沈春燕一起出来。

  沈春燕两手空空,而徐朝霖左手提着水果和糖,右手提着肉菜和鸡蛋。

  当视线和江岑恩撞上,徐朝霖面色一滞。

  江岑恩站在原地,熬红的双眼黯淡无光。

  沈春燕目光一转,主动打招呼:“真巧啊岑恩姐,你也来买东西啊!”

  说着,她又朝徐朝霖笑了笑:“我第一次在这边过年,年货买多了,幸好碰上徐团长,他主动帮我拿,还要送我回家,真是太感谢了!”

  江岑恩听出了她话里的炫耀,却始终没有开口。

  徐朝霖蹙眉朝沈春燕道:“你上车吧,我让警卫员送你回去。”

  沈春燕笑容一僵:“徐团长……”

  徐朝霖向来果决,直接拉开车门把她的东西放了上去。

  见状,沈春燕只好一脸不甘心地上了车。

  江岑恩看着那辆军绿吉普远去,声音微哑:“你不是说公车不能私用吗?”

  徐朝霖揉着眉心:“帮助人民群众而已,何况之前的事对沈春燕同志的确造成了影响,算是向她赔罪。”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丝僵硬:“审查结果我也知道了,是赵婶上回和她闹了不愉快,所以偷偷以你的名义胡说八道。”

  江岑恩没回应。

  而她的沉默让徐朝霖心里更加烦躁:“沈春燕同志也不知情,以后你也不要总对她拉着脸,她人挺好的。”

  听到这话,江岑恩眼眶一酸。

  她看着面前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像是自嘲又像叹息:“我受委屈的时候,你都没这样为我说过话。”

  徐朝霖喉间一哽,无言以对。

  气氛僵凝片刻。

  江岑恩率先收回视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要绕开他离开。

  可只一瞬间,徐朝霖就看到她眼中从没有过的平静。

  那种仿佛对他的一切都不在乎的感觉让他心一空,下意识地要去拉江岑恩的手:“等等……”

  然而江岑恩就像预判了他的举动,只留给他一个决绝背影。

  雪花不断落下,两人渐行渐远。

  ……

  当天下午,勘探黄金队开始出发前的最后一次开会。

  队长给了每人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同志们,作为第一支去往极地探测黄金的队伍,我们这次将面对的不是敌人的枪炮,而是大自然未知的危险。

  “可能我们能很快发现矿点,带着好消息报效祖国,也可能我们都会死在寻矿的路上,没有墓碑,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

  “你们有谁害怕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铁了心要去,就留下遗书。”

  当队长说完这些话,所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沉重起来。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只沉默地拿起了笔。

  这时,江岑恩身旁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战士突然站起身。

  他红着眼,稚嫩的脸庞满是坚决:“队长!要是俺死了,你一定要告诉俺娘和俺爹,俺不是孬种!”

  听到这话,江岑恩的心仿佛烧起了一团火。

  这种感觉,像极了她入伍那天在国旗下宣誓时的无畏。

  可她拿着笔,久久写不出一个字。

  她父母早在很多年前就牺牲了,而徐朝霖……她不知道该留什么话给他。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也许到那时,他们之间本就模糊的爱情早已被磋磨殆尽。

  何况现在徐朝霖身边总围绕着沈春燕……

  江岑恩攥紧了笔,最终在纸上写下八个字——

  携笔从戎,死得其所!

第8章

  当队长看到江岑恩的遗书时,登时愣住:“岑恩,你就没有什么话留给徐团长?”

  江岑恩抿抿唇:“我和他是革命夫妻,他会明白我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从没向徐朝霖说过这次任务的危险性。

  所以徐朝霖根本不知道她这次的任务比以往都要凶险。

  开完会,江岑恩直接回家检查行李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进门,徐朝霖后脚就回来了。

  他手里的布兜鼓鼓囊囊,一放下就开始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我特意去了市里的百货大楼一趟,给你买了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岑恩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礼物,一时没反应过来。

  除去一些日用品,还有最难买到的上海女人夜来香雪花膏以及一条老凤祥项链。

  最为显眼的是一条蓝色围巾。

  徐朝霖拿起围巾,轻轻帮她戴上:“结婚这些年,我都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连结婚纪念日都没跟你过过,这些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好看,跟你很配。”

  看着徐朝霖眼中的柔情,江岑恩的心闪过丝动容。

  可他接下来的话,将这抹动容彻底捻灭。

  “多亏了春燕同志帮我挑,不然我都不知道买什么,她说女人都喜欢这些,我也不懂,她喜欢的话,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江岑恩目光渐黯。

  也许徐朝霖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说到沈春燕时,她的眼睛总是带着笑的。

  但让她更觉得讽刺的是,他现在对自己的好都是从沈春燕那学来的。1

  江岑恩直接把围巾取了下来:“谢谢,但我不喜欢蓝色。”

  徐朝霖面色一怔。

  他以为江岑恩会开心。

  但他心里也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跟江岑恩在一起这么多年,连她的喜好都不太了解。

  再看江岑恩脸上又是那让人心慌的平静,徐朝霖猛地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岑恩感受到男人掌心已经出了汗,那时他紧张不安的表现。

  而她什么话都没说,挣扎着就要抽回手:“没有……”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徐朝霖紧紧抱在怀里。

  “那为什么这几天你总是对我冷脸,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在训练场跟你打招呼你也好像当做没看见……”

  “岑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着男人沙哑的声音,江岑恩目光一凝,酸涩漫上眼角。

  是啊,以前自己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永远把最温柔深情的一面给徐朝霖,哪怕他有时候因为训练而对她发火,她也从不计较。

  如果两人吵了架,她也总是先服软的一方,因为她忍受不了和他冷战。

  只因为他一句‘我会担心’,她就主动调去卫生队,细心照顾他的生活。

  以前的她多爱徐朝霖啊,现在怎么就可以容忍别的女人分开他们呢?

  江岑恩心慢慢缩紧,视线落在徐朝霖带回来的东西上。

  或许不是她不愿意争,而是徐朝霖心的偏向让她丧失了所有底气……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这段婚姻就是错误的。

  他们可以做兄妹、朋友和战友,唯独不能做夫妻。

  江岑恩攥紧双手,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感受到怀里人的疏离,徐朝霖紧绷着脸。

  他收紧双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的心思还在自己身上。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不踏实。

  起床号响起前,一向睡得浅的江岑恩轻轻挪开徐朝霖搂着自己的手。

  她换好衣服私下挂历最后一页,背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军囊,准备走的时候终究还是停住脚。

  江岑恩转过头,借着外面的灯光看着熟睡的徐朝霖,内心百感交集。

  她曾经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这个男人,但想了一整晚,也直到这一刻她突然发现,放弃并没有那么艰难。

  在自我和国家面前,所有的小情小爱都不过是一粒沙。

  江岑恩目光升起坚定,将早已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轻轻放在桌上,而后无声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勘探黄金队集合完毕。

  “敬礼!”

  所有人庄严地仰望在风雪中飘扬的国旗。

  上车前,江岑恩回头望着军区大院的方向,目光渐深。

  “岑恩,我们该走了。”

  听到战友的提醒,她忙应了声上车,再也没有多看。

  车子启动,一路驶出军区,顶着漫天风雪慢慢消失在远方。

第9章

  徐朝霖醒来的时候比往日还要晚些,今天是元旦,没有训练和别的任务,所有晚起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但是却始终醒不过来,心中总好似有什么东西流失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隐隐发晕的头,四周环顾了一下。

  房间里的煤炉已经熄灭了,整个房间冷得厉害,身侧的被褥也是一片冰凉。

  他蹙着眉翻身下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喊着。

  “岑恩?”可诺大的房间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江岑恩不在家?怎么大清早的,她去了哪?

  徐朝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的放大。

  他简单洗了把脸,披上外衣匆匆出了门。

  军区里各家各户都已经升起了炊烟,大家都好不热闹,楼道里的女人们有说有笑的结伴去往水房洗菜或者是洗衣。

  难得自家男人有空在家,大家脸上的笑意看着比平常还要浓厚些。

  见到徐朝霖出门,大家伙们都跟他打着招呼。

  “徐团长起这么早啊,好不容易有假期,不再多睡会?”1

  “徐团长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呀?过年不在家陪媳妇还要出去训练帮助群众?”

  徐朝霖平日虽然冷言冷语的,但确实是好心肠,又位高权重,这各家的男人们大多都在徐朝霖的团里,对他敬重得很。

  何况江岑恩又是个热络的,跟邻里邻居都相处得不错,上哪都能说上一句话。

  徐朝霖此时却没有心思跟他们寒暄。

  “你们有看见岑恩吗?”徐朝霖询问道。

  “岑恩妹子不在家吗?我们倒是没瞧见她。”隔壁的大姐想了想。

  “嗨呀,徐团长不用担心,往年元旦这天岑恩妹子早上总要去南边那庙里求平安,估摸着等会就回来了。”另一个大姐应和道。

  徐朝霖这才想起来,江岑恩之前好像跟他提起过,说是那边的平安符很灵,每年元旦的晚上,总会给他换一个新的平安福袋,贴身带着。

  他之前还取笑过江岑恩太过于迷信,新中国建立,要相信领导和科学,从没有陪她去过一次。

  徐朝霖摸了摸胸口上的平安福袋,心中隐隐有些愧疚,但却松了口气。

  “谢谢了,我先去接她。”

  跟两个邻居大姐道谢后,便转身下楼。

  一脚跨上那辆军绿吉普车,就往南边去了。

  前些天下得雪已经停了,往南边寺庙的路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还没融化,车实在是过不去。

  江朝恩只好下车,准备徒步走过去。

  积雪厚重,一步一个脚印深陷下去,难走得很,这边的积雪没有特意打扫。

  没走一会,徐朝霖就有些气喘。

  他抬头看了看茫茫的白雪,寺庙的路还有些距离,走过这段还得翻半座山,那寺庙就建立在山顶上。

  蹙了蹙眉,心中有些担心起了江岑恩。

  原来每年江岑恩都是踩着这么厚的积雪,去给他求平安符的吗?

  他从来都不知道。

  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一抹明蓝色出现在白茫茫的旷野中。

  那人影穿着红色的衣裳,带着蓝色的围巾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第10章

  徐朝霖想起昨天给江岑恩带回来的蓝色围巾。

  他面色一喜,还以为是带着蓝色围巾的江岑恩,加快了脚步。

  “岑恩!你出来怎么不叫我陪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那抹红色靠近,等真正看清的时候,他喉咙一咽,不是江岑恩。

  “江大哥……我的脚扭伤了。”沈春燕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戴着蓝色厚厚的围巾,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脸又白又嫩,半张脸都埋在围巾下,只留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外面。

  徐朝霖蹙着眉看着沈春燕,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你怎么在这?”徐朝霖问道。

  “我听说这边的寺庙挺灵的,我就过来看看,给哥哥求一个平安符,想着给你求一个平安符……”沈春燕声音细细的。

  徐朝霖愣了一下,眼前浮现起江岑恩捧着平安符,坐在八仙桌前笑吟吟跟他邀功的模样,一瞬便恍了神。

  “江大哥?”见他恍神,沈春燕又叫了一声。

  “不用,你给你哥准备就行,岑恩给我准备了。”徐朝霖蓦然微微笑了起来。

  沈春燕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妙了。

  “你在庙里看见岑恩了吗?”徐朝霖忽视沈春燕的不悦,又问道。9

  沈春燕想了想,还是老实道:“没瞧见,我走这一路都没瞧见她,估计是早就回去了吧。”

  这点沈春燕倒是没说慌。

  徐朝霖看了看远方的小山峰,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没法动弹的沈春燕。

  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先送她回去,在这荒郊野外的,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这是他作为一个军人该有的职责。

  想着,沈春燕这么柔弱的人都已经从山上下来了,江岑恩估计是已经回去了。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徐朝霖背上沈春燕,原路返回。

  他将沈春燕送到卫生队,因为行走不便,徐朝霖也走不开,只好守在一边。

  卫生队的医护是杨团长的妻子,在这军区已经好些年了,这跟江岑恩年纪相仿的大家伙们,都是在她眼皮子低下长起来的,大家伙都亲切的叫她杨妈,叫杨团长为杨爸。

  就好像自己真正的父母一般。

  她一边给沈春燕的脚上缠着纱布,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

  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朝霖,似乎是心中有气。

  “徐团长还真是个为群众奉献的好军人,这大过节的都守在人民身边。”杨妈这话说得酸,甚至还带着一声冷哼。

  “是啊,我去寺庙求签,不小心扭伤了,幸好碰见江大哥这才能回来,不然我得冻死在路边了。”沈春燕把话头接了过去,笑吟吟的看着徐朝霖。

  徐朝霖听着杨妈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道。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天天把职责挂在嘴边,整天关心别人,自己的妻子也不见得多关心一句。”杨妈收拾着医护用具,瞧着徐朝霖的眼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岑恩也是军人,她会理解我的。”徐朝霖又道。

  他不明白杨妈今天对他怎么这么大的怨气。

  杨妈却嘲讽一笑,看看沈春燕,又看看徐朝霖:“没有一个女人能理解到这个程度。”

  “我看着你和岑恩长大,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糊涂呢?”

  徐朝霖不解,还想问些什么。

  但杨妈明显不想再理会他们。

  “现在你也没机会再关心岑恩了。”只丢下这一句话,掀开帘子就回去了。

第11章

  徐朝霖心底又是那股莫名的慌张,已经临近中午,可自己却一直没见到江岑恩。

  他安慰着自己,往年假期这个点,江岑恩都已经在家准备饭菜了。

  “我送你回去。”徐朝霖看了一眼沈春燕,从卫生队借来一把轮椅,推着沈春燕往她的宿舍走去。

  等回到沈春燕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徐朝霖正想离开,却被沈春燕拉住了衣袖。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

  “江大哥,我能跟你们一起过年吗?我在这就一个人。”沈春燕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徐朝霖。

  徐朝霖本能想要答应,可脑海却蓦然想起,江岑恩淡漠的模样和杨妈刚刚的那番话。

  想着江岑恩还没有消气,摇头拒绝。

  “岑恩会不高兴的,我先走了。”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哥哥,要多照顾我吗?我都不能回家跟家人过年……”沈春燕露出一副可怜模样。

  徐朝霖蹙眉,想了想还是道。

  “等我跟你嫂子吃完饭再来看你。”

  说完,徐朝霖转身就离开了,留下沈春燕一个人在背后无能狂怒。

  徐朝霖一脚油门,吉普车快速朝家属院驶去,稳稳地停在楼下。

  楼道里已经飘满了饭菜的香味,家家户户都热闹得紧。6

  他大步地朝着家门走去,想着开门就能看到江岑恩,心情不由得越来越好,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徐朝霖笑意盈盈的打开门。

  “岑……”

  一声‘岑恩’哽在喉间。

  房子里依旧空空荡荡,八仙桌上还摆着昨天的剩菜,房子里冷得可怕,甚至还没有热闹的楼道里暖和些。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空荡荡的空间,缓步走进去。

  明明什么都没少,但是就是没有之前的烟火气,也没有江岑恩在。

  江岑恩能去哪?他想不明白。

  除了这,她还能去哪?

  从昨天晚上,江岑恩就不对劲朝他撒闷气,早上又没见人影。

  寻来找去一上午,都没有瞧见人。

  心中的慌乱被一股无名的火气给冲散,徐朝霖闭了闭眼双手握得紧紧的。

  “叩叩”两声门响。

  徐朝霖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转头倒是把敲门的小孩吓了一跳。

  那是隔壁王婶子家的孙子,她的儿子王远是徐朝霖在团里最好的兄弟。

  “囡囡,怎么了?”徐朝霖努力露出和蔼一些的面容。

  囡囡穿着一身碎花棉袄,脸红扑扑,怯生生的躲在门后,小声的说:“江叔,爸爸看见你们家没起烟,叫你和婶婶吃饭。”

  徐朝霖平复了一下心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那我们走吧。”他伸手抱起囡囡。

  “婶婶呢?”囡囡趴在他的肩头,问道。

  徐朝霖愣了一下,笑了笑道

  “婶婶……等会就来了,我们先走。”

  到王远家里,一张八仙桌上已经坐满了人,下面烧着煤炉,暖和极了,中间空着留出了两个位置,就等着徐朝霖夫妻二人。

  见徐朝霖抱着囡囡过来,王婶子连忙招呼着坐下。

  可再往后瞧瞧,却没看到江岑恩的身影。也不免有些疑惑。

  “恩妹子呢?咋没跟你一块过来呀?”王婶子问道。

  “不用管她,跟我闹脾气呢,待会就好了。”徐朝霖将囡囡递给王婶子,蹙眉道。

  “哎呦,怎么回事啊,怎么过年的时候跟你闹脾气了?”王婶子哎呦道。

  “这么冷的天不吃饭可不行,我去叫她来。”

  说着,王婶子就要出门。

  可徐朝霖却阻止道:“婶子,岑恩不在家,我也没找着她,估计等会就回来了,大家伙先吃,等会给她留点饭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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