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望着婴儿床上熟睡的女儿然然,轻声说:“他买了后天回老家的火车票,想带然然一起回去。”
“你不想回?”小楠问。
“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我走到婴儿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嫩的小脸,“然然才九个月大,那么远的路,来回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怎么受得了?去年我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陪他回去一次,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人挤人,空气污浊,我睡在窄小的沙发床上,每天早上六点就被麻将声吵醒,还有婆婆无休止的‘关心’,简直度日如年。”
小楠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那是他父母啊,过年不回去,不太好吧?”
“我知道,但我更担心然然的健康。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差,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我后悔都来不及。”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
这时,阿杰推门而入,一脸疲惫,语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票已经买好了,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后天早上出发。”
我放下咖啡杯,迎上他的目光:“我不回去,然然太小了,等她大一点再说吧。”
“什么意思?”阿杰的声音陡然提高,“那是我爸妈,是然然的爷爷奶奶!”
“我没说不让他们见孩子,只是现在真的不合适。”我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那你说什么时候合适?等她会走路?会说话?还是等她上小学?”阿杰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熟睡的然然,她开始不安地哭闹起来。
我连忙抱起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阿杰看着我们母女,眼神复杂:“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家当家?”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们结婚以来,因为两家观念差异,摩擦不断,这句话,无疑是戳中了我们婚姻中最敏感的神经。我抱着然然,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时刻捆绑在一起,而是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情。”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得按你的意思来!”阿杰摔门进了书房,“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我自己带然然回!”
“你敢!”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们就离婚!”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然然微弱的哭声,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凝重得像一潭死水。阿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则一心一意照顾然然。婆婆在微信上不停地发消息,指责我不懂事,不孝顺,我把所有消息都设置成了免打扰,就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
我理解阿杰想家的心情,就像候鸟渴望南方温暖的阳光,就像树叶渴望回到根的怀抱。可是,作为母亲,我必须为女儿的健康和安全负责,就像老鹰守护自己的雏鸟,就像母狼保护自己的幼崽。
我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像园丁不会在冬天强迫花朵盛开,而是耐心地等待春天的到来。
出发前一天晚上,阿杰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火车票,站在客厅中央,问我:“明天早上的火车,你真的决定不去了?”
我抱着然然,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平静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植物冬天要休眠吗?因为它们知道,不是所有相聚的时机都合适,就像有些花,只有在春天才能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他苦笑着摇摇头:“你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自己回去。”
第二天清晨,阿杰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然然还在睡梦中,小脸蛋红扑扑的。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然后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路上小心。”我轻声说道。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关门声很轻,却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涟漪。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想起婚礼上他曾说过:“我会永远照顾你。”如今看来,誓言就像美丽的肥皂泡,终究会破灭。
小楠后来问我,后不后悔当时的决定。我摇摇头,指着阳台上那盆开得正艳的茉莉花说:“你看,我没有在寒冬里强迫它开花,现在它不是开得很好吗?”
生活就像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有时需要乘风破浪,有时需要停泊休整。爱不是一味地迁就和妥协,而是在理解和尊重中找到平衡。就像农民伯伯春耕秋收,顺应天时,才能获得丰收。
等然然长大后,我会告诉她,妈妈不是不让你见爷爷奶奶,而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因为爱,不仅是相守,更是懂得珍惜每一次相聚。就像精心呵护一颗种子,等待它在合适的季节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在这个强调团圆的氛围里,我们更应该明白,爱不是强求,而是在理解中成长,在等待中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