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七七年元旦那天,我与一帮老朋友在知青点度了一个令人愉快而又难以忘怀的晚上。我所在的这个“知青站”,位于城外30余公里的郊区,居住着100余位“知青”。那一年春节前夕,上头为了保卫祖国的资产,让一些知青在除夕的晚上去看守据点当值。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我。我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倍感光荣,因为这是上司对我的信任。不过,他们也很好奇。
很多男女都在值夜班,他们商量着,大年三十晚上,早点回家吃饭,然后一起骑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青训基地。当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夜幕还没有降临,那两栋二层小楼,已经被浓浓的灰雾笼罩着。我们的队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叫苏,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大家都称呼他为“苏爷”。
老苏对这件事很重视,他让我们不仅要守在值班室,而且要在附近巡逻,一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立刻汇报。听了他的话,我们心里都有些发慌,总感觉"敌人"无处不在,也许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老苏将我们分为两队,一队一男一女,他们的工作就是在整栋楼里仔细搜索,检查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两栋房子隔着一片空地。我和老苏是一队的,我们一队一队地去检查那幢房子。首先,我们在一楼的卧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的卧室都转了一圈,看看它们是否关得严严实实,接着,我们又把脸贴在窗户上,仔细地向里面张望,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东西被偷了。就这样,他将第一层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到了第二层。
知青点对我们来说,就像在自己的家园里那样,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熟悉,但是,在那天的第一天,当我们被委以重任,默默地等待着"敌情"的到来时,我们的心中既有一种圣洁,又有一种忐忑不安。天渐渐暗了,忽然听见从另一栋楼里,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哎呀",老苏吞了一口口水,叫道:“出什么事了?说完,他也不等我们回应,就带着我们朝另一栋房子走去。其中一个小队的队员,在巡逻的过程中,突然踩到了一条柔软的绳子,还以为是蛇,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这句话,固然是一句空话,但,这句话,却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所有人都匆匆撤退,躲进了一层的值班房间。从这里到这里,足足有几百米的路程,从这里到警局,也有几百米的路程。
入夜,万籁俱寂,没有烟火,也没有鞭炮,更没有过节的热闹。幸好,他们带来了一些熟食、美酒、甜点,大家聚在一块,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喝着美酒。在这个时代,男人和女人的界线格外清晰,一般情况下,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根本不会去碰。但是到了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好像把那些忌讳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又恢复了少男少女的本色,嘻嘻哈哈地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还互相拍打了几下,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有人对着窗外低语道:“快看!”窗外,一只灯光在机耕路上,明灭不定,忽明忽暗,慢慢地接近了我们。很明显,那是一束闪光。出事了!老苏激动地叫了起来。让女孩们留在办公室,自己则是带着男孩们出去迎接。我打了个寒颤,落在了后面。老苏当真是条好汉,一马当先,昂首挺胸,手持一根棍棒,丝毫不畏惧。老苏站在十几米外,对着我们叫了一声:“谁啊?”一支火炬从对面射过来,直接将我们两个都照亮了。
是我。这是队长的声音。这个知青基地是属于警队的,警队的队长虽然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轮值,但还是担心,特意跑了一趟。我们如释重负地迎接这位队长,让他进入值班的房间。队长看到桌上的点心,就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脸上布满了褶子,又黑又硬,他温和地说道:很好。临走的时候,他让我们注意安全。
队长离开之后,我们就开始打起了呵欠。老苏死死的盯着我们,死活不肯让我们休息,非要我们继续巡逻。夜色已晚,寒风呼啸,心中的惶恐和害怕也在蠢蠢欲动。老苏将他们分成了两个小队,又在上下两层的宿舍里巡视了一遍,这才让他们回去睡觉。值班间有两个床位,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穿着衣服躺在一起,灯光一亮,很快,呼噜声就响了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二,太阳很温暖。我们骑车回家,一路上都在为胜利而欢呼。时隔数十年,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只会莞尔一笑,虽然有些可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