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少年郭浩捏紧拳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浩浩，妈妈也是为了你好..."石春丽伸手想抚摸儿子的头，却被他猛地躲开。
房间角落里，郭明达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又疲惫。
01
1999年的夏天，北京城燥热难耐。郭浩放学回家，远远就听见家里传来父母的争吵声。
"十五年了！你瞒了我整整十五年！"父亲的吼叫声中夹杂着物品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瞒你？还不是因为你接受不了真相！"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什么？接受不了你背着我做这种事情吗？"父亲的声音像刀子一样锋利。
郭浩站在门外，手里攥着刚拿到的数学竞赛一等奖证书，心跳加速。
父母很少争吵，特别是父亲，向来是个温和的人。
"你当初明明说过没关系的！你说过只要有个孩子，不管是谁的孩子都行！"石春丽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说过！但那不意味着你可以骗我！你告诉我那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郭明达！我问你，这十五年来你不是把浩浩当亲生儿子一样爱吗？你教他骑自行车，陪他下棋，为他的每一个成绩骄傲得不得了，这些都是假的吗？"
"那不一样！那完全不一样！"郭明达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我今天看到那份文件时是什么感受吗？我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是个笑话！那孩子身上流的根本不是我的血！"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血缘就那么重要吗？这十五年的感情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你觉得血缘不重要，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因为我爱你！"石春丽的声音带着绝望，"我知道你有多在意血缘，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离开我，会离开这个家！"
"那你现在好了，我还是知道了真相，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晚，晚到我已经把那孩子当成亲生的了！你知道这对我是多大的伤害吗？"
"所以你到底还爱不爱浩浩了？十五年的父子情，就因为一份文件就能全部否定吗？"
这句话像一记炸雷在郭浩耳边炸开。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证书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屋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是谁？"父亲的声音忽然变得警觉。
门被猛地拉开，郭明达站在门口，看到儿子呆若木鸡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浩浩...你...你听到了多少？"母亲石春丽红着眼睛探出头来。
郭浩觉得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意思？我不是爸爸的孩子？"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进来吧，"半晌，郭明达苦笑着说，"也许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客厅里，三人坐成一个诡异的三角形。石春丽不停地擦着眼泪，郭明达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浩浩，事情是这样的，"他缓缓开口，"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郭浩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崩塌："什么意思？妈妈出轨了吗？"
"不是那样的！"石春丽急忙解释，泪水夺眶而出，"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爸爸！"
"那是怎么回事？"郭浩困惑地看着两人。
"你爸爸...你郭爸爸年轻时患过腮腺炎，导致不能生育，"石春丽抽泣着解释，"我们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检查后才知道原因。医生建议我们可以尝试人工授精。"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郭明达打断她，声音冰冷，"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接受外人的精子！我当时明确说过，我宁愿收养也不要那样的孩子！"
"可你后来又改变主意了！"石春丽激动地辩解，"你说过只要有个孩子就好，不管是谁的！"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在我喝醉的状态下！你怎么能当真？更何况，即便我接受人工授精，你也该告诉我实情，而不是骗我说那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那我该怎么说？直接告诉你这不是你的孩子？你会接受吗？"
"至少你应该诚实！至少你不该拿着别人的精子，然后骗我说怀的是我的孩子！"
两人像是忘记了郭浩的存在，继续激烈地争吵着。
02
郭浩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听着两个成年人争论他的来源，就像在讨论一件物品的归属权。
"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郭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声音微微发抖。
两人同时看向他，争吵戛然而止。
"我们不知道，"石春丽说，"捐精者的信息是保密的。我们只知道他是个大学生，是为了赚钱去捐的精子。"
郭明达冷笑："那你告诉我，医院会选择跟我相似特征的捐献者，所以孩子看起来会像我。你还说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这样我们就能像个真正的家庭一样生活下去。"
"我是真心想保护这个家！"石春丽哭喊道。
"保护？你管这叫保护？建立在谎言上的家庭，值得保护吗？"郭明达狠狠地掐灭了烟，"如果不是今天我偶然发现你留着的那份人工授精协议书，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到会被你发现那份文件..."石春丽声音低了下来。
"所以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们了？"郭明达的语气充满讽刺，"真是伟大的母爱啊！"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石春丽猛地站起来，"这十五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放弃了工作，每天围着你们父子俩转，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指责的是你的欺骗！不是你的付出！"郭明达也站起来，两人几乎面对面地吼叫。
"爸..."郭浩下意识地喊出口，却看见郭明达瑟缩了一下。
这个称呼现在变得如此刺耳。
"不要叫我爸爸，"郭明达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静，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我不是你爸爸，从来就不是。"
石春丽狠狠地扇了郭明达一耳光："郭明达！你怎么能这样对浩浩说话？这十五年来你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现在就因为一份破纸，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郭明达捂着脸，眼里满是痛苦："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凭什么要求我继续演这场戏？"
"什么戏？哪有什么戏？这十五年你对浩浩的爱都是真的！你自己都承认你爱他胜过亲生的！"
"那是因为我被蒙在鼓里！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血肉！"郭明达大吼道，"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一切都不同了！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你的欺骗！"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抛弃这个家吗？抛弃浩浩？抛弃我？"石春丽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需要出去透透气。"郭明达没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石春丽慌忙追问，拉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郭明达甩开她的手，"我不知道，也许去酒店住几天。我需要时间想想。"
"郭明达！你不能这样！你有责任！你答应过照顾我们一辈子的！"
"那是建立在我以为他是我儿子的基础上！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一切都不一样了！"郭明达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痛苦的火花。
"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能不能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石春丽哭着质问。
"父亲？我不是他父亲！他父亲是那个捐精的陌生人！如果你想找父亲，去找那个人啊！"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扎进郭浩的心。他站起来，声音颤抖："够了！你们别吵了！"
两个成年人同时看向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他还在这里。
"浩浩..."石春丽伸手想触碰儿子，但郭浩退后一步。
"我不在乎我是谁的孩子，"郭浩艰难地说，"我只知道，这十五年来，你们就是我的父母。"
郭明达的表情软化了一点，但很快又变得冷硬："不，这是你妈妈的谎言。真相是，我不是你父亲，从来都不是。"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03
石春丽崩溃地跪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郭浩僵在沙发上，不知所措。
夜深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石春丽哭累了，睡着了。
郭浩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进父母的卧室，开始翻找那份所谓的"人工授精协议书"。
在母亲的首饰盒最底层，他找到了一个黄色的旧信封。
里面是一份已经泛黄的文件，上面清晰地印着"北京市第三医院人工授精同意书"，落款时间是1983年12月，也就是他出生前不久。
文件上写着："捐精者信息严格保密，不得向受精者或其家属透露。"
郭浩的手指划过那行字，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他有着最直接的血缘关系，却素未谋面。
无数的问题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第二天早晨，郭浩出门去上学时，发现郭明达回来了，正在收拾行李。
"爸..."
"别叫我爸了，"郭明达的声音冷冰冰的，"我已经跟你妈说了，我要搬出去住，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郭浩忍不住问道。
郭明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全是。主要是因为她骗了我十五年。"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爸爸。"
"我也是。"郭明达苦笑。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郭浩鼓起勇气问，"你真的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郭明达放下手中的衣服，转身面对郭浩，目光复杂："浩浩，这事不怪你。是我和你妈之间的问题。我只是需要时间调整。"
"那现在呢？我们还是一家人吗？"
郭明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郭浩的肩膀："等我想清楚了，再说吧。"
"对了，"郭明达转身离开前停了一下，"我会按时打生活费过来。你上学的钱不用担心。"
就这样，郭明达提着两个大箱子走出了家门。他没有说会回来，也没有说不会回来。
他只是走了，留下石春丽和郭浩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石春丽昨晚哭了一夜，她拉着郭浩的手，哽咽着说："浩浩，妈妈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妈妈的错。"
郭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安慰母亲，但自己的心也是乱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郭浩的生活彻底变了样。郭明达搬出去住了，虽然按时打钱过来，但金额比以前少了很多。
石春丽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但她只有高中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在一家服装店当售货员，收入微薄。
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他时常会对着镜子，试图从自己的五官中找出那个未知捐精者的影子。
"妈，我能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吗？"有一天晚上，郭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石春丽正在缝补他的校服，闻言针扎到了手指："嘶...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一半血液来自哪里。"
石春丽放下针线，叹了口气："浩浩，当年医院规定，捐精者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我们只知道他当时是北京医科大学的学生，为了赚学费去捐的精。"
"没有其他信息了吗？名字？长相？"
"没有，什么都没有，"石春丽摇摇头，"当时我们签了保密协议，医院也不会透露这些信息。"
郭浩失望地低下头："那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也许吧，"石春丽犹豫了一下，"不过当年给我们做手术的是沈明轩医生，他现在应该还在那家医院。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也许可以去问问他，但我不确定他会告诉你什么。"
郭浩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沈明轩。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郭明达来电话说要正式离婚，石春丽整整哭了一夜。
04
两天后，郭明达回来收拾剩下的东西。石春丽拦住他，苦苦哀求："明达，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
"晚了，"郭明达的声音冷淡，"我已经找律师准备离婚文件了。"
"为什么？就因为浩浩不是你亲生的？你难道这十五年对他的爱都是假的吗？"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郭明达避开她的目光，"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破裂了，没什么好挽回的。"
"那浩浩怎么办？你就这样抛弃他？"
"我会按时支付抚养费，直到他成年。"郭明达的语气像在谈一桩生意。
"浩浩需要的不只是钱！他需要一个父亲！"
"他有父亲，只是不是我罢了。"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石春丽。她抓住郭明达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十五年啊，整整十五年！你对浩浩的爱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郭明达终于看向她，眼中满是痛苦，"正因为是真的，我才这么痛苦。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你的欺骗，想起他身上流的不是我的血..."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是的，"郭明达轻声说，"我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石春丽松开手，瘫坐在地上："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郭明达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郭浩没有接："我们不需要你的钱。"
"浩浩，别任性，"石春丽擦擦眼泪，站起来，"钱还是要收的。"
郭明达把钱放在桌上，拿起行李，最后看了郭浩一眼："保重。"
然后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郭浩大二那年的一个下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郭浩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整理书籍，一位五十多岁的女馆员忽然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走过来问："同学，请问你是李江涛的儿子吗？"
郭浩愣住了："不是，我姓郭。"
"噢，对不起，"女馆员有些尴尬，"你长得太像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这个眉毛和鼻子，还有笑起来的样子。"
"李江涛？"郭浩的心跳忽然加速，"您说的这位李江涛，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了，"女馆员回忆道，"我们是北医的同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听说他后来出国深造了，是个挺有名的生物学家。"
"北医？北京医科大学吗？"郭浩追问。
"是啊，我们是80年代初的同学。"
郭浩的手开始微微发抖。80年代初的北医学生，这不正是母亲所说的那个捐精者的条件吗？
"您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有没有其他同学可能知道他的情况？"
女馆员被他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你找他干什么？"
郭浩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没什么，就是觉得巧合，想了解一下。"
女馆员摇摇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们那届同学聚会我都没参加过。"
那天晚上，郭浩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北医80年代初的学生，名字叫李江涛，后来成为生物学家...这些零散的信息像拼图一样，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05
第二天一早，郭浩就去了北京医科大学校史馆。他希望能从那里找到一些关于李江涛的线索。
校史馆的工作人员对他的请求感到奇怪："你要查80年代初的学生记录？那都是内部资料，不对外公开的。"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一个叫李江涛的学生，"郭浩恳求道，"这对我很重要。"
"抱歉，学生信息属于隐私，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郭浩失望地离开了校史馆。看来这条路走不通。
他想起了另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沈明轩医生。根据母亲的说法，沈医生是当年经手他出生的医生，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郭浩查到沈明轩医生现在是北京第三医院生殖中心的主任。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医院里人来人往，郭浩在导诊台打听到沈明轩医生今天在门诊。他在诊室外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最后一个病人出来。
"请问是沈明轩医生吗？"郭浩小心翼翼地敲开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抬起头："是我，有什么事吗？现在门诊已经结束了。"
"沈医生，我叫郭浩，我是来...来问一些关于我出生的事情的。"
沈明轩皱起眉头："你出生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我妈妈叫石春丽，"郭浩深吸一口气，"1984年，是您帮她做的人工授精手术。"
沈明轩的表情变了："你是石春丽的儿子？"
"是的。"
"你来找我干什么？"沈医生显得有些警惕。
"我想知道我亲生父亲的信息，"郭浩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当年捐精的那个人。"
沈明轩严肃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根据医院规定和伦理准则，捐精者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
"但这关系到我的身份，我有权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规定就是规定，"沈明轩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还有会议要开。"
郭浩没有放弃："沈医生，我只想知道他是谁，我不会打扰他的生活。您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从知道真相那天起，我就一直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拼图里。"
沈明轩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闪烁："孩子，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
"但不知道，对我来说绝对是坏事，"郭浩恳求道，"沈医生，请帮帮我。"
沈医生叹了口气："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我考虑一下。但我不能保证什么。"
郭浩离开医院时，心情复杂。他不确定沈医生会不会帮他，但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两周过去了，沈医生没有任何消息。郭浩几乎要放弃时，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
"是郭浩吗？我是沈明轩。"
"沈医生！"郭浩激动不已。
"你来一趟医院吧，我有话跟你说。"
郭浩几乎是跑着去的医院。沈医生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表情严肃。
"郭浩，我考虑了很久，"沈医生开门见山，"按规定，我不能透露捐精者的信息。但考虑到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郭浩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沈医生犹豫了一下："实际上，你的捐精者情况有些特殊。他不是普通的捐精者。"
"什么意思？"郭浩皱眉。
"一般来说，捐精者都是匿名的，医院会选择符合受精者要求的精子。但你的情况不同，"沈医生慢慢地说，"当年你母亲和郭明达选择了定向捐精。"
"定向捐精？"郭浩一头雾水。
"就是说，捐精者是郭明达的朋友，是他们自己找的人。"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郭浩几乎站立不稳："您是说，我的亲生父亲，是郭明达的朋友？"
"是的，"沈医生点点头，"这在当时是不太常见的做法，但也不是没有先例。郭明达不能生育，但他希望孩子至少能有些他朋友的基因，而不是完全陌生人的。"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郭浩迫不及待地问。
沈医生深吸一口气："李江涛。"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郭浩。李江涛！正是那个被图书馆阿姨提到的名字！
"李江涛？北医的学生？后来成了生物学家的那个？"
沈医生有些惊讶："你知道他？"
"我...我最近刚好听说过这个名字，"郭浩解释道，"图书馆的一个阿姨说我长得很像她的同学李江涛。"
"这倒是不奇怪，"沈医生点点头，"基因的力量有时候是很神奇的。"
"您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吗？他现在在哪里？"
沈医生摇摇头："这就是全部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的情况确实特殊。但更多的信息，我真的不知道了。"
"但至少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郭浩激动地说，"这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多了。谢谢您，沈医生！"
离开医院，郭浩的心情无比复杂。而且令人震惊的是，这个人竟然是郭明达的朋友！
06
回到宿舍，郭浩立刻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李江涛 生物学家"。结果出来了几条新闻，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著名分子生物学家李江涛受邀回国讲学，将在北京大学举办学术讲座。"
文章下面有一张李江涛的照片。郭浩盯着那张照片，心跳如鼓。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面容儒雅。郭浩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和鼻子，那确实跟照片上的人很像。
更让他兴奋的是，讲座时间就在下周，地点就在北大校园内！
但是，他该怎么跟李江涛相认呢？直接上去说"你好，我是你的儿子"？那太冒失了。
而且，李江涛是个名人，他会愿意承认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吗？特别是捐精这种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隐私。
郭浩决定先去听讲座，观察一下李江涛，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回到宿舍，郭浩上网查阅了更多关于李江涛的资料。他发现李江涛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后来去美国深造，在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然后留在那里工作，成为了一名教授。他已婚，有一个比郭浩小几岁的女儿。
郭浩思考再三，决定给李江涛发一封电子邮件。他查到了李江涛的学术邮箱，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思考邮件内容，最终发出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尊敬的李教授： 我是北京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郭浩，昨天参加了您的讲座，受益匪浅。我有一些关于您研究领域的问题想请教，同时也有一些私人事宜想与您沟通，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见面交谈。 期待您的回复。 郭浩"
发完邮件，郭浩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他不确定李江涛会不会回复，更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同意见面。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早上，郭浩就收到了回复：
"郭同学： 感谢您的邮件。很高兴我的讲座对您有帮助。我这次回国日程较紧，但可以抽出半小时见面。明天下午3点，校内咖啡厅如何？ 李江涛"
郭浩激动得几乎跳起来。他终于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第二天下午，郭浩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地点。他坐立不安，几次想逃走，又强迫自己留下来。
终于，李江涛准时出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郭浩，走过来伸出手："你好，郭同学。"
郭浩站起来，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李教授，您好。谢谢您抽时间见我。"
郭浩深吸一口气："实际上，我想跟您谈的是一件私人事情。"
李江涛挑了挑眉："哦？什么事？"
"我想问您，您在1983年末，有没有在北京第三医院做过捐精？"
这个问题显然让李江涛震惊了。他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苍白："你...你是谁？"
"我叫郭浩，出生于1984年7月，母亲石春丽，"郭浩的声音微微发抖，"我相信我是您的儿子。"
李江涛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掉落："这不可能...捐精记录是保密的..."
"我是通过特殊途径得知的，"郭浩解释道，"沈明轩医生告诉我，当年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是定向捐精。"
听到"定向捐精"这个词，李江涛的眼神变了："你的养父是郭明达？"
郭浩点点头："是的。"
李江涛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这事说来话长..."
他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郭明达和李江涛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郭明达结婚后想要孩子，但检查出不能生育。他很痛苦，不想用陌生人的精子，就私下找到了当时还是医学生的李江涛。
"我当时年轻，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李江涛回忆道，"我们约定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孩子本人。没想到现在..."
"郭明达知道这件事吗？"郭浩问道。
李江涛摇摇头："他不知道具体是我。当时为了保护彼此，我们安排了匿名程序。他只知道是他的一个朋友，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这解释了为什么郭明达会那么震惊和愤怒。原来他一直以为石春丽用的是匿名捐赠者的精子，而不是他朋友的。
07
"你为什么现在来找我？"李江涛问道，语气复杂，"你需要什么？金钱？还是..."
"我什么都不需要，"郭浩急忙解释，"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一个不完整的拼图里。我只是想见见您，了解您，仅此而已。"
李江涛的表情软化了一些："你的生活怎么样？郭明达...他对你好吗？"
郭浩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他真相："他一直很好，直到三年前他发现了真相。他和我母亲离婚了，现在我和母亲住在一起。"
"我很抱歉，"李江涛显得有些内疚，"我没想到会这样。"
"不是您的错，"郭浩说，"是我母亲选择了欺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在消化这个复杂的情况。
"郭浩，"李江涛最终打破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我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女儿...如果他们知道了..."
"我理解，"郭浩急忙说，"我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李江涛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我们应该再谈谈。"
郭浩点点头，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
临别时，李江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郭浩握了握："照顾好自己和你母亲。我会联系你的。"
过了段时间，李江涛打了电话过来，两人聊了很久，从郭浩的童年，到学业，再到未来的规划。李江涛也讲了自己的经历，以及在美国的研究和生活。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有一天，李江涛带着一个意外的消息来到郭浩家。
"郭浩，我见到郭明达了。"
郭浩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您见到他了？他知道您是..."
"是的，我告诉他了，"李江涛点点头，"这事瞒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摊开来说了。"
"他...他什么反应？"石春丽紧张地问。
"一开始很震惊，后来很愤怒，"李江涛坦白地说，"他骂了我，说我背叛了他的信任。"
石春丽脸色苍白："都是我的错..."
"不，这不只是你的错，"李江涛安慰她，"我们都有责任。"
"后来呢？"郭浩急切地问。
"后来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了谈，"李江涛回忆道，"我告诉他，无论如何，这些年他才是真正的父亲。他的付出和爱是真实的，不应该因为血缘而被否定。"
"他听进去了吗？"
"我不确定，但至少他愿意见见你，郭浩，"李江涛说，"他说他想和你谈谈。"
郭浩的心跳加速："真的吗？他愿意见我？"
"是的，他说这三年来，他一直很后悔自己的决定。"
一周后，郭浩在一家咖啡厅见到了郭明达。三年不见，郭明达憔悴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浩浩，"他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你长高了。"
"爸..."郭浩下意识地喊出口，又急忙改口，"郭叔叔。"
"叫爸爸吧，"郭明达眼圈发红，"不管怎样，这十八年来，我一直是你的父亲。"
郭浩忍不住扑到郭明达怀里："爸！我很想你！"
郭明达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对不起，浩浩，爸爸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和你妈妈。"
两人长谈了一下午。郭明达承认自己当初反应过激，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这三年来，他一直过得很不好，时常想起郭浩和石春丽，但又拉不下面子回去。
"李江涛找到我的时候，我很震惊，也很愤怒，"郭明达说，"但后来我意识到，他是真心想帮助你们。他告诉我，无论如何，这些年你只认我一个父亲。"
"是真的，"郭浩急忙说，"不管亲生父亲是谁，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爸爸。"
郭明达欣慰地笑了："谢谢你，浩浩。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那妈妈呢？"郭浩小心翼翼地问，"您还恨她吗？"
郭明达叹了口气："我不恨她。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她做那些事，也是为了这个家。只是...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您可以试试，"郭浩鼓励他，"妈妈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她一直很内疚。"
郭明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回家路上，郭浩的心情格外轻松。他感觉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完整的拼图——亲生父亲李江涛，养父郭明达，还有母亲石春丽。虽然这个家庭关系复杂，但至少每个人都在尝试理解和接纳彼此。
08
一天晚上，李江涛单独找到郭浩，神情有些紧张："郭浩，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郭浩问道。
"我和你母亲...我们相处得很愉快，"李江涛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更进一步的关系。"
郭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想追求你母亲，"李江涛直视着郭浩的眼睛，"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的同意。毕竟，这关系到我们三个人。"
郭浩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李江涛点点头，"这几个月的接触让我看到了你母亲的优秀品质。她坚强、善良、有责任心。我想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郭浩沉默了一会儿："那您在美国的妻子和女儿呢？"
李江涛叹了口气："实际上，我和妻子已经离婚两年了。女儿跟着她生活。这次回国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回国定居，哈佛那边也安排好了。"
"您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是因为知道了你的存在才做出这个决定，"李江涛解释道，"事实上，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郭浩思考了一下："您问过我妈妈的意见吗？"
"还没有，"李江涛摇摇头，"我想先得到你的支持。"
郭浩微笑起来："如果这是您真心的选择，我当然支持。我只希望妈妈能幸福。"
李江涛松了口气："谢谢你，郭浩。"
"不过，"郭浩又提醒道，"您得考虑清楚，我妈妈和郭明达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们虽然离婚了，但还有感情纠葛。"
李江涛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尊重你母亲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
两天后，李江涛正式向石春丽表白。石春丽震惊不已，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江涛。我比你大，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而且我的过去..."
"年龄不是问题，郭浩也支持我们，"李江涛握住她的手，"至于过去，谁没有过去呢？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石春丽犹豫了："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好吗？"
李江涛点点头："当然，我会等你。"
一周后，郭明达请石春丽出去吃饭，单独两人。饭桌上，他忽然说："春丽，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石春丽惊讶地放下筷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重新开始，"郭明达认真地说，"这三年多来，我想了很多。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有太多共同的记忆和感情。虽然发生了那些事，但我还是...我还是爱你的。"
石春丽的眼泪夺眶而出："明达，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诚实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你..."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郭明达握住她的手，"重要的是未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好吗？"
石春丽不知所措："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理解，"郭明达点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回到家，石春丽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一边是曾经深爱的丈夫郭明达，他们有着共同的过去和感情基础；另一边是李江涛，一个给了她新希望的男人。
郭浩看出了母亲的困扰，但他选择不干预。这是母亲自己的人生，她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
最终，石春丽决定和两个男人坦诚地谈一谈。她先找到了郭明达。
"明达，我很感激你愿意原谅我，重新接纳我，"石春丽真诚地说，"但我必须告诉你，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告诉了郭明达关于李江涛的事情。郭明达听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理解了。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尊重你的选择。"
接着，石春丽又找到李江涛，告诉他关于郭明达的提议。李江涛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微笑着说："这是你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尊重。"
09
经过一个月的思考，石春丽做出了决定。她约了郭明达和李江涛在一家咖啡厅见面，郭浩也在场。
"首先，我要感谢你们两位对我的包容和理解，"石春丽开门见山，"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她看向郭明达："明达，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我很感激你愿意原谅我，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但经过这些年的变故，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同了。"
郭明达低下头，眼中闪烁着失落。
石春丽又转向李江涛："江涛，谢谢你给了我新的希望。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但我不能因为感激就接受你的感情。"
李江涛也显得很失落："我理解。"
"所以，"石春丽深吸一口气，"我的决定是，暂时不和任何人开始新的感情。我需要时间独处，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郭浩看着母亲，感到既惊讶又敬佩。他没想到母亲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郭明达轻声说，"我只希望你快乐。"
"我也是，"李江涛附和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支持你。"
石春丽感激地看着两个男人："谢谢你们的理解。不管未来如何，我希望我们都能做朋友，为了郭浩。"
这次谈话后，三个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轻松了。他们不再有那么多的尴尬和压力，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相处，为了共同关心的人——郭浩。
在郭浩毕业，郭明达主动离开的半年后石春丽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浩浩，我和江涛的婚礼定在下个月。我们想趁你假期在家的时候举行，这样你就不用专门回来了。"
"太好了！"郭浩由衷地祝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李江涛笑着说："有啊，我们希望你能当我们的伴郎。"
"我？"郭浩惊讶地问，"一般不是找朋友或兄弟吗？"
"你对我们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石春丽柔声说，"如果不是你把我们连接在一起，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相遇。"
郭浩感动地点点头："我很荣幸。"
郭明达在旁边插话："说起来，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我和小林决定订婚了。"
"小林？"郭浩好奇地问，"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同事？"
"是的，"郭明达难得地害羞起来，"她是个很好的人，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那太好了，恭喜爸爸！"郭浩由衷地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郭浩忙着帮母亲和李江涛筹备婚礼。他负责联系场地、设计请柬、安排流程等等。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虽然忙碌，但很充实。
婚礼那天，石春丽穿着简单优雅的白色礼服，李江涛则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精神焕发。郭浩作为伴郎，站在李江涛身边，心情复杂又幸福。
让郭浩惊讶的是，郭明达不仅来参加了婚礼，还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他亲手做的一本相册，里面收集了石春丽和郭浩这些年的照片。
"祝你们幸福，"郭明达真诚地对新人说，"照顾好春丽和浩浩。"
李江涛郑重地点头："我会的，谢谢你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