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委员长也会被杀?”
“这么大的官,太不可思议了”。
1996年2月2日早上,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命案侦查处有工作人员刚上班,一个惊掉他们下巴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他们这里: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沛瑶,于今晨在家中发现被杀。
这条消息也传来,深感惊讶的工作人员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人被害,自建国以来还是首次,因此此消息一经公布,便在社会上引起轰动。
由于信息不畅,当时社会上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谣言四起。
到底是何人所为?
此人又是如何进入戒备森严的领导人的住所内行凶的?
一时间一切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
图 | 李沛瑶
一、惨死家中1996年2月2日早上刚上班,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命案侦查处就接到一条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沛瑶在家中被人杀害,上级命令命案侦查处迅速到达现场进行勘察工作。
李沛瑶是原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全国人大原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原副主席李济深先生的第5个儿子,当时住在北京市西城区新街口外大街4号院。
命案侦查处接到命令之后,迅速派人前往现场进行勘察工作。
侦查处的工作人员到达现场之后,迅速投入工作,通过勘察发现,李沛瑶住的院子不临街,想要进到这个院子,必须从大路拐进一条小路,通过这条极不显眼的小路,才能到达他的住处。
这一带属于高级干部聚集区,副部级以上的干部就有40多位,因此为了确保这些首长的安全,武警北京市第一总队专门派了二支队一中队的27名武警官兵在这里驻守。
这27名武警官兵轮流站岗,共设有7个岗哨,分别是固定值勤哨位6个、流动哨1个。
李沛瑶住的是一座独栋2层小楼,四周全是一片空地,种的全是草,而在他家不远处的东南角就是一个武警站岗的岗亭,并且是24小时站岗。
在如此严密的哨位执勤,凶手是如何进入住宅内行凶杀人的?
这一疑问从一开始就萦绕在勘察人员的大脑中。
李沛瑶的遗体是在他家楼内门厅东北角地毯下的一口暖气井内发现的。
侦查人员来的时候,地毯已经被掀开,露出暖气井,周围有大片血迹,李沛瑶的遗体呈屈曲状俯身在井内。
其后脑、后背朝上,其中头部有伤,有大片血迹,身上穿的白衬衫,有拖拽痕迹,衬衣上卷,整个背部裸露,同样有大量血迹,全身到处沾染血迹和尘土。
在对楼内进行勘察的时候发现,从楼门口到一楼书房、门厅、二楼起居室等地方发现大量血迹。
另外,阳台地面上有一些血迹和足迹,下方墙壁上有从下向上蹬踏留下的黑色痕迹。
通过了解发现,李沛瑶的卧室不远处配有警卫室,并且安有警铃,警铃直接连到李沛瑶的卧室,也就是说如果李佩瑶有什么不适或危险,他可以直接按警铃,警卫室的工作人员会迅速到达。
但经过询问得知,当天并没有任何人听到有任何的铃声。
原来,李沛瑶喜欢一个人独处,由于他是工人出身,当了领导之后,一直没有被警卫的习惯,于是他就将国家给他配备的室内警卫安排到了离他家有一二百米远的车库宿舍里居住,至于他室内的警铃,也就成了一个摆设,平常根本没有用过,自然也就没有养成用的习惯。
李沛瑶遗体很快从井内被取了出来,经过法医鉴定,李沛瑶身上的伤口多达70余处,其中面部6处、额头15处、枕部2处、颈部25处、肩、臂、双手24处,皆为砍伤。
其中有几处特别严重,分别是:
一、枕部的砍伤,深度已经达到了颅骨;
二、左侧舌骨大角被砍断,左侧颈静脉、气管、食道、甲状腺被砍断;
三、左手中指被砍断。
除此之外,李沛瑶的胸部、腹部和背部都有大面积的皮肤擦伤和划伤。
现场遗留菜刀一把,血迹斑斑。
法医得出初步结论:李沛瑶是被他人用菜刀砍伤,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中央当时特别重视此案,案件发生后,多名高层领导陆续来到现场,听完汇报之后,作出指示,要求尽快破案。
这么高级别的国家领导人被害,现场办案人员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就在他们依据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苦苦思索行凶者到底是何人的时候,另一路走访调查人员取得了一个重大线索,以至于凶手很快落网。
图 | 李济深一家
二、凶手当天落网侦查人员在走访当夜值前站岗的武警战士时,他反映的情况引起了警方的警觉。
据他反应,当天早上6:00左右,正在站岗执勤的他,在李沛瑶家楼门外遇见了同为一中队武警战士的张金龙。
当时这名正在执勤的武警战士用手电照了他一下,发现他头上和大衣上都有大量血迹。
而当天领班的武警班长也证实,早上6:30左右,他看见张金龙和另一位值勤战士在一起,班长走过来,发现张金龙此时显得非常的紧张,并且满脸是血。
班长问张金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张金龙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班长说:“班长,我杀人了,你放我一马,让我远走高飞吧。”
不等班长和那名战士反应过来,张金龙撒腿就向大门口跑去,见大门被锁着,他就迅速爬上铁门,试图翻过铁门逃跑。
班长和那名战士见状迅速追了上去,硬生生的将他从铁门上拉了下来,然后带到了中队。
到了中队之后,面对一众领导,张金龙直接跪在了他们面前,痛苦的说道:“指导员、排长,我对不起你们啊!”
中队领导见他浑身是伤,建议他先到医院去处理一下,然后再说明情况,但此时的张金龙就怎么也不愿意,依然痛苦的说道:“不用了,让我死吧。”
感觉事情重大的中队领导迅速将此事上报给了上级领导。
随后,武警战士从他右裤兜搜出一个钥匙包和一个黑塑料刀柄,另外还有600元钱。
被治服后张金龙很快就交代了他杀人的事实,而他杀的人正是李沛瑶。
图 | 李沛瑶
三、杀人动机张金龙是1977年生人,时年19岁,出生在黑龙江兰西县,1991年,14岁的张金龙跟随他的父亲迁到了山西省长治市潞城县生活。
1994年12月,未满18岁的张金龙参军入伍,来到武警北京一总队二支队一中队,成为了一名武警战士。
1995年3月25日,入伍4个月后,他被派到李沛瑶等领导的住所值勤。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据他交代,1996年2月2日早晨4点到6点,他在2号哨值勤,这个时间万籁寂静,站岗执勤的他感觉到非常无聊,于是就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李沛瑶的家楼下。
之后,他将枪和子弹袋放到地下,又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然后蹬着阳台下的窗户,就爬到了二层阳台,紧接着他脱下棉鞋,穿着袜子打开一扇门,然后悄悄的就进了屋。
其实在此前,他已经来过两次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李沛瑶家,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偷东西。
原来,在站岗的时候,他发现其他领导进出,身边都会跟着很多人,而只有李沛瑶是个例外。
他发现李沛瑶每次进进出出,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并且他还发现,李佩瑶家里没有警卫,也没有保姆,只有他一个人住,自己做饭自己吃,连垃圾都是自己倒。
于是在1996年元旦不久,又轮到张金龙站4到6点的岗,感觉非常无聊的他,就偷偷摸摸的进到了李沛瑶的家里。
当时他发现李沛瑶睡得特别死,就顺手偷了一块手表、一个打火机、一件上衣、一条裤子、一个BP机、20个胶卷,还有1950元钱。
事后由于李沛瑶没有声张,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没过多久,张金龙贼心又起,在他站岗的时候,又一次摸到了李沛瑶的家里,这一次,他偷走了一个索尼牌随身听、配套小音箱,以及一些小东西。
案发当天凌晨,张金龙又来了,他见李沛瑶躺在床上,便开始在客厅写字台抽屉里翻东西。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翻东西的时候,李沛瑶竟然走了出来。
见此情形,二人都是一惊。
李沛瑶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张金龙见状慌忙说对不起,并表示自己是第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李沛瑶随即坐到了沙发上,而张金龙也顺势跪下来求他放过自己。
李沛瑶见状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问了他的基本情况,随后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走。
张金龙忙起身就往外走,他走着想着,认为李沛瑶绝对不会饶了他,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领导,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彻底完了。
于是,张金龙起了杀心……
图 | 李沛瑶在家中
四、搏斗张金龙下到一楼后,转身来到厨房拿了一大一小两把菜刀塞在裤兜里,准备上楼动手。
可当他刚走出厨房,却发现李沛瑶正在下楼,张金龙心里一惊,心里害怕到了极点,瞬间也没有了动手的恶念。
李沛瑶见他还没有走,就催促他快点离开,慌里慌张的张金龙赶快转身就往外走。
当他刚走到楼门口时,突然听见李沛瑶大声说:“你可要知道后果。”
李沛瑶的意思是告诉他,他现在年龄还小,以后不要这样干了。
可没想到张金龙却理解错了,认为李佩瑶这是在威胁他,于是随手就从兜里掏出一把菜刀,转身就向李沛瑶走来。
李沛瑶见状,厉声呵斥:“你要行凶吗?”
说着他便冲上去要夺张金龙的刀,二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在扭打的过程中,李沛瑶扯掉了张金龙的一个肩章,张金龙的手也被刀割破了一个口子,瞬间血就流出来了。
一见血,张金龙变得更加疯狂了,他抡起菜刀就胡乱地砍,可能是劲使大了,手中的菜刀突然折断,刀片突然飞了出去。
张金龙见状,扔掉手中的刀把,迅速又掏出了一把菜刀。
李沛瑶眼疾手快,趁他刚拿出菜刀未稳之际,一把夺过了菜刀,并向张金龙挥了几下。
张金龙顺势躲闪,李沛瑶借他躲闪之际,快速向门外跑去,并大声呼救。
张金龙见状,迅速跑了过来,将李沛瑶扑倒在地,抢下了他手中的菜刀。
被摁在地上的李沛瑶拼命挣扎,挣扎中他把身体翻了过来,仰面朝上,然后用双手不停的与张金龙对抗,口中还不停的大声呼救,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听着李沛瑶的呼救声,张金龙越来越害怕,为了不让李佩瑶喊,此时在恐惧中已丧失理智的他骑在李沛瑶身上,举起菜刀就是一顿乱砍。
刚开始李沛瑶还能抵挡几下,可没过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
见到躺在地上的李沛瑶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张金龙一下子就醒了神。
这一回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为了掩盖罪行,他决定将李沛瑶的尸体隐藏起来,他知道李沛瑶家门厅里有一口暖气井,于是快速找到位置,掀开地毯,找到了井口,拿下井盖,然后将李佩瑶的尸体塞进了暖气井里。
之后他把井盖盖上,把地毯恢复原样,又在上面压了一个纸箱,紧接着又把行凶的菜刀扔进了楼外另一口暖气井里。
此时的一楼早已被鲜血覆盖,张金龙快速到洗手间拿了一把拖把在地上拖去血迹。
可是根本拖不完,于是他把沾满血的拖把又去卫生间涮了一遍,回来继续拖,看着拖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拖把又扔到了楼外的那口暖气井里。
此时已经是早上6点左右,惊魂未定的张金龙,快速穿上大衣拿上枪,又跑到2楼阳台上穿上棉鞋,赶快跑到2号哨位交岗。
他身上的血迹全被大衣裹着,因此接哨的战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交完岗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肩章不在了,于是他再次返回楼里。
为了不留下鞋印,在进楼之前,他只穿着袜子进了楼。
进楼之后,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肩章,然后又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此时的他认为来都来了,索性再找点东西,于是他开始在楼上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些衣物、手表、戒指、项链、打火机等物,还有一个装有数百元钱的黑色折页式钱包,他见门口有两个空旅行箱,索性就拿过来,把收到的东西全部放到了里面。
随后他一手拿一个箱子下了楼,还将一楼的大门反锁,之后来到厨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这里有一个窗户,他决定从这里出去。
打完开窗户之后,他先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在确定没有人之后,他先把两个箱子放出去,随后自己也跳了出来。
找到自己的棉鞋以后,拿着两个箱子就往院墙方向跑,他决定从这里翻墙逃跑。
可他刚把一个箱子放到墙头上,就被刚才接岗的战士发现了。
这名武警战士一看见张金龙的状态,迅速警觉了起来,张金龙央求这名战士放他走,遭到了拒绝,这名战士要求他跟自己一块回队里,张金龙不想回,一直在纠缠。
就在二人纠缠之际,执勤班长看到了二人,随即走了过来,了解完情况之后,张金龙很快被二人带回了中队处理。
张金龙被控制后,警方根据现场的血迹、指纹、鞋印、只穿袜子的脚印证实了张金龙就是行凶者。
入伍 来自网络
五、劣迹斑斑,何以能当上兵?此案当时震惊了整个社会,但由于信息的不公开和情况的不透明,导致社会上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国民党特务干的,因为就在案发前几天,李沛瑶刚刚谴责了李登辉搞台独,还有人说李沛瑶的死与陈希同有牵连,是政治斗争,反正什么谣言都有。
为了澄清事实,案发第2天,即1996年2月3日上午,全国人大常委会开了一场会议,中央办公厅、中组部、统战部、公安部、新华社等单位的负责人出席。
公安部副部长白景富在会上介绍了案情经过:值勤武警张金龙潜入李家行窃,将李沛瑶惊醒,遭到严厉申斥和教育,随后杀害了李沛瑶。
他同时指出:“这是一起没有政治目的和其他背景的案件,罪犯的作案动机是谋财害命。”
1996年5月2日,张金龙被依法判处死刑。
不到这里读者不禁要问,张金龙作为一名武警战士,怎么会有偷盗的恶习?
他到底有何经历?
这样一个恶习青年是怎么当上的兵?政审的时候怎么没有被发现?
此案被侦破之后,有关部门随即对张金龙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做了调查,这一调查才发现张金龙还真不是一个“凡人”。
经查,他连初中二年级都没读完就辍学了,1994年入伍前的几个月,他还曾因盗窃自行车受到了公安机关的治安处罚。
他的父亲曾经是长治市北铁三局工人,1989年停薪留职后在农贸市场卖狗肉,曾有持刀伤人的犯罪记录。
像张金龙这样的家庭背景,完全不可能通过入伍前的政审的,而他偏偏就通过了政审,这不能不说他父亲“神通广大”。
按照规定,在入伍初审时,张金龙必须要先通过居委会和街道办这一关。
而张金龙的父亲自然知道他家的家庭背景是通不过这一关的,因此他就绕过了这一关,通过关系直接找到了长治市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然后给了他3000元钱,这名副主任就亲自带张金龙去做了体检。
可是,他们父子都是劣迹斑斑,政审材料依然没过。
这名副主任就去找人武部部长求情,希望得到部长的通融,让他给安排一下体检,最终部长同意了。
与此同时,张金龙的父亲还通过关系伪造了一张高中毕业证。
最终,在各种操作下,这名副主任直接将几张政审审查表交给了张金龙的父亲,让他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就这样,张金龙顺利通过了政审。
而当军队方面前来复审的时候,张金龙的父亲又通过那名副主任宴请了他们,最终在张金龙的审查表上签上了审查合格的意见。
张金龙成功当上了兵。
张金龙被判刑之后,曾经帮他作弊的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人武部部长、派出所有关人员以及张金龙的父亲都被追究了刑事责任,难逃法律的制裁。
而在这次作弊案中其他涉案人员也都视情节轻重分别受到了党纪和行政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