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卑职暗中观察了一个时辰,他们守卫极严,放生辰纲的船舱有军兵轮流值守,每班有十人巡岗,半个时辰轮换一次,这还是白日,若是到了夜晚,许是还会加强警戒。”
陆绎微微蹙眉,想到三日前被皇上秘密召见的情景:
“陆绎,奉国将军一生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朕特意命人备了贺礼,但这份贺礼无须你带过去,朕已赏赐下去,命观烜亲自奉给他的父亲。”
陆绎略一思忖,便知皇上必留有后手,果然,皇上接着说道,“朕身旁有一个不中用的内侍,你带回去与他好好说说话吧。”
诏狱。
“秦公公,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陆绎在前,岑福在后,这种压迫感早已令得秦石浑身不自在,冷汗直流,听陆绎问话,半晌才哆嗦着回道,“回陆大人,奴婢知道,这是诏狱。”
“你可知道为何要带你来此?”
“这,这……”秦石支支吾吾地说道,“想来是皇上有要事托付陆大人,事后命奴婢回去带个话。”
陆绎头也不回,“那今日便好好聊聊。”
三人走进刑房,秦石只觉得阴森恐怖,血腥味十足,看着四处放置的刑具,寒毛立时竖了起来。
陆绎率先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秦石,“秦公公,请坐吧。”
“啊?”秦石眼神慌乱,四处瞟着,结巴着问道,“坐,坐哪?”
岑福走上前,将一把椅子挪了一下,放在陆绎眼前更近一些的位置,眼神示意秦石坐下。
秦石战战兢兢,既不想坐,也不敢坐,仍旧抱着一线希望挣扎着问道,“陆大人,这是审讯犯人的地方,您让奴婢坐在这里是何意啊?”
陆绎冷笑一声,“秦石,我看你白白嫩嫩,想是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半点委屈,你看看我这里,”陆绎说着眼神向那些刑具瞟了一眼,“想不想试试?”
“陆绎,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石,你既是到了这里,心里就该清楚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吧,免受皮肉之苦。”
“我要见皇上,我要回宫,陆绎,你真是大胆,咱家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近侍,你竟敢如此无礼?咱家回去要当面向皇上控诉与你。”
“控诉我?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陆绎冲岑福使了个眼神,岑福会意,一把将秦石按在椅子上,动作麻利地将秦石手脚捆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爱吃螃蟹的人通常看不得螃蟹受苦,所以时常会将螃蟹捆了放到油锅里炸上一刻钟,味道比蒸的还要鲜美,若是这人也捆了,放到油锅里,会是怎样的味道呢?”
“别,别别别……”秦石扭头看着热汤滚动的油锅,大汗淋漓。
“还等什么?他既是不想好好说话,留也无用。”
岑福应了声,“是”,拎起秦石就向油锅走去。
秦石已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喊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岑福回头看了陆绎一眼,将秦石重新拎回椅子上。
“说吧,说重点,若有一句废话,”陆绎冲岑福示意了一下,岑福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接道,“一句废话一块肉,至于先剜哪里,我说了算。”
秦石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做的事多半是被皇上发觉了,不然不会让陆绎带他到诏狱来,之前还存着侥幸,现下已经逃无可逃了,当下便垂下了头,打了一个“唉”声,缓缓地说道,“奴婢入宫前曾流落街头,做些小偷小摸的把戏,有一次失了手被抓住,被打得浑身是血, 险些丢了命,后来奴婢才知道那在街上闲逛的人是奉国将军徤椹。”
陆绎也颇感意外,问道,“这倒有趣儿得很,后来呢?”
“徤椹得知奴婢有这等见不得人的本事,也很意外,又见奴婢机灵,故而饶了奴婢,留在府中听吩咐,不久之后,他找到奴婢,说要送奴婢到宫中当差,奴婢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又不敢反抗。”
陆绎冷笑道,“倒是惜命,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吧?”
秦石诧异地看了陆绎一眼,说道,“是,奴婢有个妹妹,当年才十岁,父母早亡后,我们兄妹相依为命,虽流落街头,可我将她照顾得还算妥当,徤椹不知从哪里知晓,竟然将奴婢的妹子也弄到了他府中,他用奴婢的妹子作为要挟,奴婢不得不从。”
“在宫中偷盗,乃十恶不赦之罪,要诛九族的,你难道不知?”
“知,知道,可是奴婢别无选择,入宫后,奴婢靠着机灵,又会说些好听的话,不过一年半就混到了陛下近侍的位置,得已有机会见识到各种进献给陛下的宝物。陆大人可能不知,皇宫珍宝无数,陛下往往把玩数日便觉无趣,命人收藏起来,置之高阁。”
“一次得手之后,并未被发觉,奴婢胆子便越发地大起来,按照徤椹暗中传递的消息,将他得意之物偷盗出来再找机会送到他手中,几年下来,大概也得有十几件宝物了。”
陆绎冲岑福说道,“拿纸笔来,让他写下所盗宝物。”
秦石写罢,突然站起来,激动地问道,“陆大人,奴婢已经全部交待了,可否饶了奴婢?”
“饶?你早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还敢提一个饶字?”
秦石“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求陆大人,若不能饶了奴婢性命,千万莫将此事说了出去,那徤椹若是得知消息,必定会加害奴婢的妹子,奴婢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求陆大人了。”秦石俯下身“咚咚咚~”不住地磕头,直到额头渗出血来,突然想起什么,疯了般地双膝跪爬到陆绎面前,“奴婢还知道,徤椹的儿子观煊有个习惯,每日里都会做生活记录,奴婢在他府中的那些日子,曾试过手,偷看过那个本子。”
“哦?”陆绎甚觉好笑,“你在徤椹府中竟然也如此胆大妄为,说说看,那本子上都写了什么?”
“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他记录了徤椹与他的所有秘密,包括用非常手段获取的宝物和他们多年来各种贪污的所得,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欺骗陆大人。”
“好!”陆绎起身要离开,被秦石一把抓住了衣襟,“陆大人,奴婢求求您了,奴婢已经都交待了,可否将功折罪,饶了奴婢的妹子,就权当世上没有她这个人。”
陆绎甩开秦石离开了。身后是秦石鬼哭狼嚎的声音。
岑福见陆绎不说话,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半晌,陆绎缓缓地说道,“秦石被关在诏狱,他们失去联络,徤椹父子一定有所察觉,徤椹数月前已致仕回到扬州,观煊此番运送生辰纲回扬州,定是借机将所获宝物转移出京城,还有他那个本子,本子便是可以将徤椹父子定罪的最有利证物。”
“若大人判断不差,东西应该藏在那几口箱子中,生辰纲无人敢动,那里自然是最保险的。”
陆绎点头,“你继续监视。”
“是,”岑福应声离开,陆绎也转身向房间走去。
袁今夏远远地看见陆绎和岑福站在三层入口处说话,一直没敢接近,此时见到岑福离开,心道,“机会来了,”便一溜小跑到了三层,喊道,“陆大人等等,卑职有事找大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