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动作快一点儿,争取开船前将箱子归置好,对,都搬到这里来,轻拿轻放,若损了一箱,你们脑袋掉了都赔不起,”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正大呼小叫地指挥着军兵搬运。
“吓他们做甚?”一个参将打扮的人站在一旁,冲副将说道,“安排好人手,轮番值班。”
“请王参将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副将叫沙修竹,眼神中藏着狡狭。
王参将叫王万兴,是观烜将军的得力手下,此番奉观烜之命押运生辰纲到扬州给奉国将军徤椹贺寿。王万兴摆摆手,沙修竹凑到了近前,王万兴小声道,“须额外注意船上的外人。”
“外人?”沙修竹自上得船来,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地点放置生辰纲,现下又指挥军兵搬运,并未注意到其它,向外张望了下,问道,“王参将所说的外人是指何人?”
“今日上船前接到指令,说是皇上特意派遣锦衣卫到扬州给将军贺寿,与我们同行。”
沙修竹听得锦衣卫三个字,眼珠下意识转了几下,又问道,“他们一行几人?”
“说是五人,具体是何人并未说明,自上了船,还未见到人。”
“锦衣卫素来与军中并无瓜葛,参将无须过多担心。”
王万兴心中担忧,却不能对沙修竹言讲,便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倒是,我们在一层,他们在三层和二层,互不往来便罢了,只须用心守好生辰纲,其它的莫管,只要不出差错,顺利到达扬州即可。”
“大人,他们一行数十人,守着十箱生辰纲,卑职观察到,那个带头的参将似乎极为紧张,就算生辰纲贵重,这船上除了我们和他们,再无其它人,他的防范之心似乎过于重了,难道这其中真藏着我们要找的证据?”
陆绎食指轻敲桌面,过了片刻才说道,“先不必理会,找机会我去探一探,你只在暗中监视他们举动即可。”
“是,”岑福应了一声,听见号角声响起,又说道,“大人,船要开了,那位袁捕快还真是幸运。”
“她若想游去扬州,也无不可,”陆绎一脸冷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袁今夏一路奔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看见船还在码头停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停住脚步,一手扶腰,一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太好了,船还没开,等……等等我,小爷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悠长且浑厚的号角声响起,桅杆上高高挂着的大明旗帜迎风舞动着,袁今夏知道要开船了,吓得抬脚狂奔,在船启动前一脚踏上了甲板,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夏爷,你怎么才来啊?”杨岳的声音响起,倒吓了袁今夏一跳,激灵灵一个转身,嗔道,“大杨,你吓死我了,哪钻出来的?”
杨岳调侃道,“我都绕船找了你几圈了,还以为你来了后在船上迷路了呢。”
袁今夏弯着腰,喘着粗气,向四周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大杨,这船上的动静挺大啊,除了我们还有谁?”
“这么大的水声,你都听清了?了不得了,”杨岳继续调侃。
“这咣当咣当的声音这么大,就是聋子也听见了。”
“我刚才四处转悠时,无意中看见一群官兵在搬运箱子,那箱子看起来很重,我也纳闷,又见不到你来,便回去和爹说了此事。”
“等等等,你和师父说了什么?是我没来?还是说他们搬箱子?”
杨岳“噗嗤”一声笑了,“你若来了,定要先去见爹的,还须我说么?”
“啊?坏了坏了坏了,”袁今夏连连叹气,“这下又要挨师父骂了。”
“爹说,这些箱子里装的是生辰纲。”
“生辰纲?
“对,是观烜为其父奉国将军贺寿的生辰纲,足足有十口箱子,数十官兵押运。”
袁今夏眼前一亮,“如此兴师动众,里面是装了什么宝贝?”
杨岳见状,知道袁今夏又动了小心思,便笑道,“爹让我在这等你,就是怕你额外生事,走吧,去见爹。”
“等等,”袁今夏拉住杨岳,“大杨,难道你就不好奇?”
“有什么可好奇的?”
“你想啊,我们原本是要五日后动身的,且是打着为奉国将军贺寿的名义,可突然提前了两日出发,又是这艘船上,这船上又装着为奉国将军贺寿的生辰纲,你不觉得这些都太巧合了么?”
“你的意思是?”
“我猜那个陆大混……”
“嘘~~~”杨岳急忙阻止道,“莫胡乱叫,出门在外,小心惹祸上身。”
“行,陆大人行了吧?”袁今夏翻了一个白眼,“我猜陆大人是想借机明察暗访,这生辰纲必有蹊跷。”
“就你聪明,生辰纲能有什么蹊跷?”
“咱们去瞧瞧。”
“别惹事,爹交待了,说看到你就……”
“哎呀,一会再去见师父也不迟,再说这船这么大,我逛逛怎么了?碍着谁了?”袁今夏边说边拉着杨岳胳膊向前走。
“大杨你看,一口箱子,四个官兵一起搬,还是很吃力,里面定是装满了金银珠宝,那奉国将军的儿子观烜不过是个五品官职,哪来如此财力?想必是贪污所得。”
“我见他们搬来搬去好一阵了,难道箱子放在哪里也要看风水不成?”
袁今夏想到自己在家中灶旁挖坑藏起来的银子,便随口说道,“你说对了,钱财这东西放在哪里也是有讲究的,若坏了风水,八成就要破财了,大杨,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刚走近了些,便被官兵横刀拦住了,“什么人?胆敢再往前一步,小心你们的脑袋。”
袁今夏丝毫不畏惧,说道,“吓唬谁呢?这船又不是你们私人的地方,凭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走啊?”
王方兴听见声音,走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几眼,见两人皆是一身捕快装束,心中不禁纳闷,“这船上除了我们,只有锦衣卫五人同行,这两人又是谁?”正疑惑间,一旁有个官兵在王方兴耳边说道,“王参将,小的上船时曾看见一个年纪稍大的人,与他们装束一般无二,这三人应是一伙的。”
王方兴判断不出两人身份,便大声喝道,“你们是何人?因何混上船来?意欲何为?”
“你这人说话也忒不讲理了,我们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就是混上来的?我还没问你是何人呢,你喊什么呀?”
杨岳偷偷拽了袁今夏袖子一下,小声提醒道,“莫惹事。”
“大胆!”王方兴手按在刀柄上,怒目相视,“快说,你们是何人?否则便以私下混入官船之罪,将你们扔进运河当中喂鱼。”
“哟呵,您真是好大的口气,甭说我们不是私下混上船只的,就算是,你有何权利将我们扔下水?你分明就是草菅人命,”袁今夏边说边斜着眼睛向里看。
王方兴见袁今夏神态,猜测她不怀好意,将刀抽了出来,“再多说一句,小心尔等项上人头。”
“切!”袁今夏翻了一个白眼,“得意什么?我们也不是师出无名,知道锦衣卫吗?我们可是锦衣卫借调来的,小爷是……”
王方兴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心中又是一凛,不待袁今夏说完,便将刀一横,“我管你们是何人,再敢近前一步,刀下不留人。”
杨岳见王方兴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急忙拉住袁今夏,说道,“误会,误会,我们就是随便走走,既然这里不允许进入,我们回去便是了,”说着拉住袁今夏转身就走。
“大杨,你干什么呀?”袁今夏不满,“我还想看看那几口箱子里装的什么呢。”
“他们戒备森严,莫说看箱子,近前都不能。”
“算了,反正京城到扬州还有很多时日,大杨,带我去见师父吧。”
“大人,那位袁捕快真是……”岑福心中恼怒,见陆绎看向自己,忙将险些脱口而出的粗话变成了“真是不成体统。”
“她怎么了?”
岑福将刚刚暗中观察到的情形向陆绎学了一遍。
陆绎轻轻“哼”了一声,“既是爱出风头,又这般张狂,须给她些教训才是,”嘴上这般说,心里对袁今夏却有些刮目相看,暗道,“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量,属实难得。”
“卑职继续去察看,有事再来向大人禀报。”
“不必了,他们既已安置妥当,先这样吧。”
岑福应声,返身出门,守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