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7

话说甄士隐邀请贾雨村来家中聊天，不想突然来了一位严老爷拜访。甄士隐告罪去陪客，按说贾雨村应该趁机请辞改日再访，可他却并不动，体现出求“嗟来之食”者的困窘面貌。

想他穷困潦倒，脂砚斋认为他很可能是“过午不食”。甄士隐请他到家中势必要留饭，也可让肚中多几日油水，定是舍不得去的。可能今人已无法理解饥饿与尊严的关系。但一定听说过“嗟来之食”的典故，何尝不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厚颜无耻”！

而比“嗟来之食”要励志的还有另一个“一饭之恩”的典故，是说当日韩信少年时常去人家蹭饭，渐至遭人嫌弃。是一老妪将自己的饭给他吃，并教育她要少有志向，让他知耻后勇才有了后来汉初三杰的英雄！韩信尚且如此，何况是贾雨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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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不去，甄士隐自去会客。也说明此时的贾雨村虽被甄士隐客气称“兄”，实际连寄人篱下都谈不上，只是有意提携而已。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秀，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那甄家丫鬟掐了花，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 。（引中华书局程甲本第一回）

前面就提过一句娇杏大白天闯到男主人甄士隐的书房摘花行为的不得体。所以，后文当她被贾雨村娶回去做妾又扶正时，便有一句诗评价她：“偶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这是程甲本的说法。而在脂评本上则是“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脂砚斋“甲戌侧批妙极！盖女儿原不应私顾外人之谓。甲戌侧批更妙！可知守礼俟命，终为俄莩。其调侃寓意不小。”

脂砚斋认为娇杏不守礼反得幸运，守礼者往往被饿死。看似调侃实际是世间之大讽刺。

虽说两种版本都有可能存在，但娇杏来到男主人书房外摘花且咳嗽，难免有引人注意的嫌疑，确实不够妥当。男主人书房在外宅，家中女子轻易不得踏入。

而之前奶娘抱着甄英莲闯书房已经很可疑，如今娇杏再来摘花发声，似乎透露出甄士隐晚年无子，甄家背后隐藏的一股暗流涌动。

从娇杏的角度。她是夫人的大丫头，最有可能成为通房丫头甚至是侍妾。甄士隐正好五十岁，按照明清律法，男子五十无子，妻子哪怕不同意也要给丈夫纳妾生子以传承家族血脉。

甄士隐无子，看似对女儿疼爱，实际有儿子继承家业，在那个时代哪有男子不愿意的？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家香火由己断绝么！

这里还有个人物经常被忽略，就是甄士隐的妻子封氏。书中写她“情性贤淑，深明礼义。”但从其父封肃后面坑骗算计女婿甄士隐，她始终一言不发来看，倒颇有点胳膊肘向外拐，是非不分的意思。这可有点“贤德妃”贾元春的意思了

要知道元春判词“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是借五月榴花神潘淑的典故讽刺她二十多岁还不辨是非，放任不管娘家胡闹背叛丈夫（皇帝）。岂不是和封氏一样？而陈寿在《三国志》对潘淑的评价是五个字：“性险妒容媚”！

曹雪芹笔下很多文字需要扒开来，上下结合看才有意思。贾元春性格传承其母王夫人，有其母必有其女。王夫人身边周姨娘无儿无女，赵姨娘在贾宝玉出生后才陆续生产，证明王熙凤妒忌用平儿操控贾琏的手段，就有可能学自王夫人！王夫人与薛姨妈一奶同胞，薛姨妈养育了薛宝钗，薛宝钗的“影”就是封氏。此为闭环的伏笔。

如果封氏是温柔的“妒忌”，娇杏有心要上位而不得，便能解释她来到书房外摘花这一声“咳嗽”所传达的隐晦之意，也能解释奶娘闯书房的不寻常。

如果结合后日甄士隐吩咐霍启抱着女儿英莲出门，奶娘却并没有跟随。而封氏大半夜不见女儿也没有着急寻……假如奶娘告诉封氏要抱着甄英莲出门看灯会，甄士隐支走霍启抱走女儿留下奶娘……是不是更能理解日后甄士隐在女儿丢失后，比妻子更加心丧若死的懊悔之情！

当然这只是根据人性以及书中奶娘闯书房，娇杏来书房外摘花又咳嗽出声的细节推演。所以标题打了一个“？”号。但不可否认娇杏的咳嗽虽没引起甄士隐的注意，倒成功让贾雨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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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