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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左丞相斛律光被进谗言害死
【原文】
齐尚书右仆射祖珽,势倾朝野。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恶之,遥见,辄骂曰:“多事乞索小人,欲行何计!”又尝谓诸将曰:“兵马处分,赵令恒与吾辈参论。盲人掌机密以来,全不与吾辈语,正恐误国家事耳。”
光尝在朝堂垂帘坐;珽不知,乘马过其前,光怒曰:“小人乃敢尔!”后珽在内省,言声高慢,光适过,闻之,又怒。
珽觉之,私赂光从奴问之,奴曰:“自公用事,相王每夜抱膝叹曰:‘盲人入,国必破矣!’”
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许。齐主赐提婆晋阳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帝以来常种禾,饲马数千匹,以拟寇敌。今赐提婆,无乃阙军务也。”由是祖、穆皆怨之。
斛律后无宠,珽因而间之。光弟羡,为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亦善治兵,士马精强,鄣候严整,突厥畏之,谓之“南可汗”。光长子武都,为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刺史。
光虽贵极人臣,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不贪权势。每朝廷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或有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行兵仿其父金之法,营舍未定,终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士卒有罪,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自结发从军,未尝败北,深为邻敌所惮。
周勋州刺史韦孝宽密为谣言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谍人传之于邺,邺中小儿歌之于路。
珽因续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使其妻兄郑道盖奏之。
帝以问珽,珽与陆令萱皆曰:“实闻有之。”
珽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谓臣也,与国同忧。饶舌老母,似谓女侍中陆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甚可畏也。”
帝以问韩长鸾,长鸾以为不可,事遂寝。
珽又见帝,请间,唯何洪珍在侧。
帝曰:“前得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
珽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此意而不决行,万一泄露,如何?”
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犹未决。
会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城,将行不轨,事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僮奴千数,每遣使往丰乐、武都所,阴谋往来。若不早图,恐事不可测。”
帝遂信之,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灵,我前疑其欲反,果然。”
帝性怯,恐即有变,令洪珍驰召祖珽告之:“欲召光,恐其不从命。”
珽请“遣使赐以骏马,语云:‘明日将游东山,王可乘此同行。’光必入谢,因而执之。”帝如其言。
王夫之曰:「祖珽欲杀斛律光而无其隙,韦孝宽密为童谣以间之,而光坐诛。夫天下之为童谣者,皆奸人之造也,岂果祸福之几,鬼神早泄其秘于童稚之口哉?」
六月戊辰,光入,至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之,不仆,顾曰:“桃枝常为如此事。我不负国家。”桃枝与三力士以弓弦罥其颈,拉而杀之,血流于地,刬之,迹终不灭。
于是下诏称其欲反,并杀其子开府仪同三司世雄、仪同三司恒伽。
祖珽使两千石郎邢祖信簿录光家。珽于都省问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宴射箭百,刀七,赐矟二。”
珽厉声曰:“更得何物?”
曰:“得枣杖二十束,拟奴仆与人斗者,不问曲直,即杖之一百。”
珽大惭,乃下声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宜为雪!”
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贤宰相尚死,我何惜余生!”
齐主遣使就州斩斛律武都,又遣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捕斛律羡,仍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独孤永业代羡,与大将军鲜于桃枝发定州骑卒续进。伏恩等至幽州,门者白:“使人衷甲,马有汗,宜闭城门。”
羡曰:“敕使岂可疑拒!”出见之。伏恩执而杀之。
初,羡常以盛满为惧,表解所职,不许。临刑,叹曰:“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满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败!”及其五子伏护、世达、世迁、世辨、世酋皆死。
周主闻光死,为之大赦。
祖珽与侍中高元海共执齐政。元海妻,陆令萱之甥也,元海数以令萱密语告珽。珽求为领军,齐主许之,元海密言于帝曰:“孝徵汉人,两目又盲,岂可为领军!”因言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由是中止。
珽求见,自辨,且言:“臣与元海素嫌,必元海谮臣。”
帝弱颜,不能讳,以实告之,珽因言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等结为朋党。又以元海所泄密语告令萱,令萱怒,出元海为郑州刺史。子华等皆被黜。
珽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帝常令中要人扶侍出入,直至永巷,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原文华译】
1 北齐尚书右仆射祖珽,势倾朝野。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非常厌恶祖珽,远远看见,就骂道:“贪得无厌的多事小人,现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曾经对诸将说:“边境消息,兵马处分,在赵彦深时代,都与我们参论。自从盲人(祖珽眼盲)掌握机密以来,全都不跟我们说,恐怕要误国家的事。”
斛律光曾经在朝堂垂帘而坐,祖珽不知,乘马在他跟前经过,斛律光怒道:“小人竟敢如此!”后来,祖珽在内省,说话高声傲慢,斛律光恰好经过,听见,又怒。
祖珽觉察到,私底下贿赂斛律光的随身奴仆,问他怎么回事,那奴仆说:“自从您掌权用事,相王每夜抱着膝盖叹息说:‘盲人入朝,国家必破啊!’”穆提婆求娶斛律光的庶女,斛律光不许。
北齐主高纬赏赐穆提婆晋阳田地,斛律光在朝廷上说:“这块田地,神武帝(高欢)以来一直种植牧草,饲马数千匹,以抗拒寇敌。如今赏赐给穆提婆,岂不是伤害军务!”由此祖珽、穆提婆都怨恨他。
斛律皇后得不到皇帝宠爱,祖珽于是从中挑拨离间。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善于治兵,士马精强,边境防卫,戒备森严,突厥畏惧他,称他为“南可汗”。斛律光的长子斛律武都,为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兖州二州刺史。
斛律光虽然贵极人臣,而性格节俭,不好声色,很少交结宾客,也杜绝馈赠,不贪权势。每次朝廷会议,总是在最后发言,说出来的意见都合情合理。或者有上奏皇帝的表疏,令人执笔,自己口述,务从简明扼要。作战行军,都仿效他的父亲斛律金的兵法,在全军营舍完成之前,绝不进入自己幕帐休息;或者一整天都不坐下,也不脱下盔甲,总是身先士卒。士卒有罪,最多背上打军棍,从不随意杀人,众人都争相愿意为他死战。自从结发从军,从无败绩,深为邻敌所惮。
北周勋州刺史韦孝宽秘密散布谣言说:“百升飞上天,明月(斛律光又名斛律明月)照长安。”又说:“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间谍到邺城传诵,邺城小孩们就在街上歌唱。
祖珽又编造一段添上:“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让他的妻兄郑道盖上奏。
北齐主高纬问祖珽,祖珽与陆令萱都说:“确实听到过。”
祖珽顺势解释说:“百升,就是一斛。盲老公是我,与国同忧。饶舌老母,似乎是女侍中陆令萱。况且斛律家累世为大将,斛律明月声震关西,斛律羡威行突厥,女儿为皇后,儿子娶公主为妻,谣言可畏啊。”
高纬又问韩长鸾,韩长鸾认为不可猜忌斛律光,事情于是放下了。
祖珽又去见高纬,请求单独密奏,当时只有何洪珍在旁边。高纬说:“之前得到你的汇报,就想施行,韩长鸾认为绝无此理。”
祖珽还没回答,何洪珍进言说:“如果本无此意,也可;既有此意而不决行,万一泄露,怎么办?”
高纬说:“何洪珍说得对。”但还是犹豫未决。
正巧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奏说:“斛律光之前西征还师,皇上敕令解散部队,斛律光引兵逼近京师,将要图谋不轨,后来事情不果而中止。他家藏弓弩盔甲,奴僮数以千计,常常遣使到斛律羡、斛律武那里,阴谋往来。若不早图,恐怕事不可测。”
高纬于是相信,对何洪珍说:“人心也真是灵,我之前怀疑他要谋反,果然。”
高纬性格怯懦,担心马上就会有事变,令何洪珍驰马召祖珽来,告诉他说:“我想召斛律光进宫,担心他不从命。”
祖珽说:“派使者赐给他骏马,对他说‘明日将游东山,大王可乘此同行’。斛律光必定入宫谢恩,乘机逮捕他。”高纬依计而行。
秋,七月二十八日,斛律光入宫,走到凉风堂,刘桃枝从他身后扑上来,斛律光没有倒地,回头说:“刘桃枝经常干这种事(指诛杀大臣),我不负国家。”
刘桃枝与三个力士以弓弦套住他的脖颈,将他勒死,血流于地,无论怎么洗涤铲磨,始终不能把血迹弄干净。于是下诏称斛律光谋反,并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开府仪同三司斛律世雄和仪同三司斛律恒伽。
祖珽命二千石郎邢祖信到斛律光家抄家。祖珽在都省问抄得什么东西,邢祖信说:“抄得弓十五把,宴射用箭一百支,刀七把,皇上赏赐的长槊二支。”
祖珽厉声问:“还有呢?”
邢祖信回答说:“得枣木军棍二十束,凡是奴仆与外人打架的,不问曲直,即刻杖打一百棍。”
祖珽大为羞惭,压低声音说:“朝廷已加重刑,郎中竭力替他昭雪,有什么用!”
邢祖信出来,有人责怪他太抗直,邢祖信慨然说:“贤明宰相尚且被处死,我何惜余生!”
北齐主高纬遣使到梁州、兖州州府斩斛律武都,又派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车去幽州逮捕斛律羡,仍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人独孤永业替代斛律羡,与大将军鲜于桃枝征发定州骑兵续进。
贺拔伏恩等到了幽州,城门官报告说:“使者外罩官袍,内穿铠甲,马有汗,应该关闭城门。”
斛律羡说:“敕使岂可怀疑抗拒!”出来见面。贺拔伏恩将他逮捕诛杀。
当初,斛律羡常以自己家族太显赫而恐惧,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又不被批准。临刑,他叹息说:“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满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败!”与他的五个儿子斛律伏护、斛律世达、斛律世迁、斛律世辨、斛律世酋都被处死。
北周主宇文邕听闻斛律光死,为之大赦。
祖珽与侍中高元海共同执掌北齐政权。高元海的妻子,是陆令萱的外甥女,高元海数次把陆令萱私底下的密语告诉祖珽。祖珽请求担任领军,北齐主高纬许诺同意,高元海密言于高纬说:“祖珽是汉人,两目又盲,岂可为领军!”又说祖珽与广宁王高孝珩交结,由是中止。
祖珽求见,为自己辩解,并且说:“臣与高元海一向有矛盾,必定是他说我坏话。”高纬脸皮薄,不能抵赖,就把实情告诉祖珽。祖珽把高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等结为朋党的事向高纬报告,又把高元海所泄露的陆令萱密语告诉陆令萱。陆令萱怒,贬高元海为郑州刺史。尹子华等都被贬黜。
祖珽自此独断专权,掌管中枢机要,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都得到显赫高位。高纬常令自己最亲信的宦官扶侍他出入,一直走到永巷;祖珽往往与高纬同坐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学以致用】
01,要完成尽忠的使命,得先看环境,再看手段
功高震主的基本下场,就是被灭门了。
所以在“否”的环境中,人臣威权太重,就只有几条路径
要么自剪羽翼,坚决退到底,一直退到老大觉得你那点实力不够看的
要么更进一步,当个大权臣,有能力篡位却不篡位,比如霍光,然后实现自己为国尽忠的使命。
前者或许能安身立命,后者或许只能安住当下,不一定能保的了子孙性命。
所以,任何时候,得先看环境
北齐处于主少国疑阶段,又被小人包围,这就处于“否”的环境中了
在这种环境下,你的积极上进,你的刚正不阿,你一定会受到敲打与陷害
最近听说一个很有见识的经济学家,不能在互联网上发声了,好像讲课也要停止了。 你看,即便当下的政治环境中,要讲真话,要奉献自己的忠诚爱国之心,多难。
羡常以盛满为惧,表解所职,不许。
因此,只有当“否”的环境出现,那就退,坚决退到底。如果要表忠心,那就等到下一个英明的老大出现。
或者只做事。
比如辞退所有职务回家种地钓鱼,等到北周或者突厥来犯,国家又无人可挡的时候,被邀请出来顶一下, 打赢了又回去种地,同时还得主动给自己找点不大不小的污点,顺便把功劳赏赐都抵消了,啥也不要。干点好事还得找好多手段才行。
02,这一段时空,北周是英主杀权臣,北齐是昏主杀忠臣,南陈老大篡位后处理内乱。
国家之间的内政势能发生变化。
接下来就是北周干掉北齐,再北方统一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