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独属我的偏爱和柔情,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悦旋讲小说 2024-11-01 10:26:32

第1章

及笄那年,柳云惜爬了摄政王裴渡的床,偷走了他缠于掌心的佛珠。

世人说她恬不知耻,但他们不知道——

那串佛珠是她三叩九拜爬了999层台阶求来的。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

大夏皇宫,金銮殿。

柳云惜披麻戴孝的跪在殿前,对着龙椅上的萧帝重重磕头。

“陛下,臣女自请驻守北疆接手柳家军,继承我父母戍卫边疆的职责。”

听到她的决定,萧帝很是欣慰:“云惜,你父母皆是铁骨铮铮的忠臣,你作为柳家唯一的血脉,朕相信你会成为巾帼英雄。”

片刻,他顿了顿,再度开口:“可是……你若远赴北疆,摄者王他能同意吗?毕竟这些年,你一直在他身边长大……”

萧帝口中的摄政王,是柳云惜叫了十年的皇叔。

也是她藏于少女心事里的悸动。

柳云惜攥紧手心,沉默一瞬后,红着的眼眶中又添了几分坚定。

“保卫边疆是柳家军世代职责,纵我是女儿身,也该尽一份力。”

“皇叔虽然把我从小养到大,但养育之恩我已还清……如今他已有婚约,我此番离开对谁都好。”

萧帝点了点头,命魏公公拿了一块青铜虎符给她。

“你既已想通,朕支持你的决定。这十日你和摄政王好好道别,待月底你生辰一过,便带着柳家军启程北疆吧。”

柳云惜低低应了声是,再叩谢圣恩出了宫。

摄政王府。

门匾上镀金的四个大字,在夕阳中熠熠生辉。

看着高高的门槛,柳云惜的思绪恍惚回到了从前。

十七岁的裴渡一身白衣,牵着七岁的她走进了这扇高门。

他说:“小云惜别怕,你父母双双上了战场,今后本王做你的倚仗。”

外人眼中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在她面前,从未冷过一次脸。

十三岁时她来葵水,慌乱无措之际,裴渡携风雨匆匆赶来,拿着汤婆子为她捂了一夜的肚子。

十四岁时她上香回京路上遭遇刺杀,裴渡将她护在怀中,挡住了密密麻麻的箭袭,险些丧命。

他高烧昏迷不醒的那三天三夜,柳云惜哭得六神无主,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边。

也是那时候,柳云惜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变质。

十五岁及笄那年,柳云惜趁着醉意爬上裴渡的床榻,偷亲了他。

那一刻,裴渡看向她的眼神极凉。

“柳云惜,我是你皇叔!你这是大逆不道!”

柳云惜莫名有些发怵,但晕乎乎的醉意让她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直涌上头。

四目相对,她红着眼表明了爱意,也说出自己不愿再唤他皇叔的决定。

当时的裴渡揉着眉心,将她推出了房间。

“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今日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以后不许再提!”

那天晚上,柳云惜抱着裴渡送她的青莲玉枕哭了一整夜。

但十五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他越拒绝,她便越挫越勇。

柳云惜开始不喊他皇叔,给他亲手熬制并蒂莲花羹传达少女心意,给他绣鸳鸯荷包表露肆意张扬的爱意,像京城无数喜欢他的女子一样追求他。

可裴渡却对她越来越疏离冷淡,甚至不再踏足她的梅苑。

但柳云惜从没想过放弃,依旧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三个月前,裴渡和丞相府嫡女江渡月互换了庚帖,全京城都在聊这一段郎才女貌的姻缘佳话。

他带着江渡月游山玩水,去玉灵山看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去琅琊山捉了成千上万萤火虫做了灯笼。

他把全京城所有女子想要的浪漫,统统给了江渡月。

还有从前那些独属柳云惜的偏爱和柔情,也都全给了她。

柳云惜不是没有哭过闹过,可换来的只是裴渡更甚的冷意:“柳云惜,九年前我是你皇叔,往后我也只会是你皇叔。”

“明年开春我就迎娶阿月为妻,到时候你要叫她一声婶婶。”

婚期已定,再无变数。

柳云惜看着江渡月淋雨来王府寻裴渡,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有着褐色泥泞,像一只小花猫。

可一向有洁癖的裴渡,却毫无芥蒂地俯身吻上了她的脸。

雨水泥泞污脏了他,磅礴雨声缄默了柳云惜。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曾经的一切皆是她一意孤行,裴渡永远都不可能喜欢她。

大雨滂沱,柳云惜的心死得彻底。

她不能再喜欢裴渡了。

也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第2章

柳云惜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要进去,和迎面出来的裴渡撞到了一起。

他一身玄袍透着清冷威严,看向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柳云惜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皇叔……”

刚要说话,他训斥的声音已经传来。

“杵在门口做什么,是让人觉得摄政王府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吗?”

柳云惜神色一愣,心头顿时酸涩。

从前有人说她是摄政王府的“累赘”,裴渡派人割了那人的舌头再丢去宁古塔流放。

“小云惜从来都不是本王的累赘,摄政王府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那时候的他,将柳云惜宠得无法无天,替她挡住外界所有闲言碎语。

但现在,这样扎心窝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默然片刻,柳云惜扯了扯苍白的唇:“以后不会了。”

还有十日她就要去戍守边疆了,不会再做他的累赘,也不会再让旁人误会。

柳云惜垂着眼帘准备回梅苑,身后传来裴渡的声音。

“今日去了哪里,为何穿一身素衣?”

裴渡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对她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柳云惜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她六神无主的去找裴渡,想要他陪自己去城门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江渡月的裴渡,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名声,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柳家军的清誉!”

这些天裴渡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她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拢思绪,柳云惜哑声回应裴渡。

“我今日入宫见了圣上,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辆悬挂着‘江’氏锦旗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门帘带着清脆的铜铃声响。

裴渡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

再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点,下次进宫面圣别穿这么素白,不然还以为我摄政王府有丧事。”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跨步上马车,缓缓远去的背影,柳云惜的眼尾一寸寸泛红。

离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柳云惜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梅苑。

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裴渡手把手教她练剑时留下的。

“我的小云惜,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概是第一次养小孩,裴渡总喜欢逗柳云惜,揉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事实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剑痕。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柳云惜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王府,她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房间,柳云惜默默的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统统都是她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裴渡拒之门外的物品。

柳云惜没有犹豫,将它们一一放进木匣子。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裴渡送她的礼物。

她说喜欢拉弓射箭,他遍寻整个华夏大陆,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她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送她做生辰礼,还说。

“小云惜是镇国将军之女,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发簪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候的裴渡,把她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柳云惜的心头。

裴渡让她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柳云惜将手中冰冷的玉簪尽数放进木匣子内。

边疆路远,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把它们全数典当换钱,再把钱还给裴渡。

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柳云惜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她说道。

柳云惜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裴渡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她。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柳云惜没想到裴渡会在这里,下意识说出了措辞:“母亲让我打造的。”

闻言,裴渡皱眉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他的话让柳云惜神色一阵黯然。

以他摄政王的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疑,一个在远北疆的人怎么会让她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打造护心铠甲。

柳云惜刚要说话,却看到裴渡侧身牵住一只素白娇小的手,走进了铁铺。

看到一身白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渡月,她心头微颤。

皇叔喜欢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只一眼,她都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四目相对,江渡月对着柳云惜莞尔一笑。

“云惜,别被你皇叔吓到了,他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独行,所以才有些担心。”

她的眉眼很温柔,衬得裴渡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走吧,莫耽误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他就牵着江渡月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柳云惜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等下随我一起回府。”

柳云惜心口一窒,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裴渡已经走进了里间。

江渡月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笑盈盈地分享她和裴渡之间的事。

“你皇叔看着傲然,实则体贴,这几个月,他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带我去天音寺祈福,陪我去赏花灯放纸鸢。”

“所有人都说他很爱我,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他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江渡月的欢喜和忧愁,是柳云惜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她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皇叔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女子这么在意。”

江渡月面颊涌上一缕绯红,拿着帕子掩嘴而笑。

“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嫁给他了。”

柳云惜垂着眼帘没再接话。

两人造完婚书后,江渡月又拉着柳云惜去隔壁的铺子看衣裙。

她拿起一条镶着金丝的红裙在柳云惜面前比了比:“云惜穿这种红红火火的颜色甚是好看,到时候我和你皇叔成亲那日,你穿这身红裙可好?”

红色的布如同鲜血刺进柳云惜眼中,她瞬间想到了父亲母亲残破铠甲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我不穿。”抵触涌上心头,柳云惜下意识就推开了裙衫。

父母头七刚过,她不想碰任何喜庆的颜色。

裴渡见她这副模样,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没规矩!阿月送你见面礼,你怎敢拒绝?”

薄凉的话语似捅穿心脏的利刃,让柳云惜呼吸一滞。

她抬起僵硬的手,接住了红裙:“多谢皇婶。”

江渡月娇羞笑道:“我和你皇叔还未成婚,现在叫皇婶早了。”

裴渡一脸宠溺:“不早,现在刚刚好。”

柳云惜缄默地看向他们两人,托着红裙的手一点点攥紧。

门外天色微暗,压抑的乌云滚滚压城。

裴渡看了看天,不容置喙的对柳云惜说道:“我先送你皇婶回去,再来接你。”

说完,他牵着江渡月往外走。

两人亲昵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阿渡,你对从小养大的云惜怎么这么凶,是不喜欢她吗?”

裴渡的声音清晰传入柳云惜的耳中。

“对。”

短短一个字,如巨钟敲在山间。

她抬手压了压左心口,对着裴渡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皇叔,你放心,你不喜欢的拖油瓶,还有九天就要离开了。”

第4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是轰隆的雷声。

直到瓢泼大雨落了下来,裴渡依旧没来接她。

成衣铺已经打烊,柳云惜在屋檐下躲着雨。

京城街巷亮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属于她。

柳云惜恍惚想起年幼时,裴渡从未失约过。

即使他有事要离开,也会说:“云惜,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柳云惜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裴渡,可这次他却失约了。

冷风裹挟着冰雨让柳云惜瑟瑟发抖,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只能冒着雨准备冲回王府。

正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

“柳云惜!”

马车尚未停稳,裴渡已经跳了下来,大步朝她走来。

青石地板上的积水,映出柳云惜惨白的脸色,还有裴渡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走回去?”

莫名的怒火让柳云惜眼角沁了水雾。

她轻颤着睫毛,咽回喉间的苦涩:“对不起,皇叔,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我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你了。

裴渡沉默一瞬,解下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

湿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淌落到脸颊上,再顺着硬朗的下颚线滴落。

“上车。”

他拉着柳云惜上了马车,让车夫驱车回王府。

一路无言,直到回了梅苑,裴渡一眼就看出院子里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柳云惜将身上的披风递还给他,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皇叔成婚再添喜庆的。”

裴渡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往后阿月进了王府,你绣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让阿月瞧见。”

柳云惜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几日,她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针线也全都丢了出去。

裴渡见她应得毫不迟疑,眉头拧紧了几分。

但他未再多言,叮嘱她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梅苑。

这一夜,柳云惜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柳家军征战沙场,留她一人在京。

她在街头迷了路,瓢泼大雨砸落在她身上,却无一人为她撑伞。

十七岁的裴渡路过,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惜之意。

柳云惜抽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倘若当年,裴渡没有为她撑伞,没有牵着她的手进王府。

自己和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风清云高。

裴渡命人煮了姜糖水送来柳云惜的院子,又带了一堆礼物给她。

“昨日那衣服你不喜欢,阿月又给你特意挑了脂粉,你改日要好好谢谢她。”

看到那琳琅满目一堆胭脂盒,柳云惜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皇叔。”

还有八日,她就要换上戎装戍守边疆,这些东西大抵是用不上的。

空气一阵静默,裴渡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再说话。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回京参加本王的婚宴,你和他们九年多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他的话,让柳云惜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她也想给父亲母亲写信,可身掩黄沙的他们,又如何能收得到……

“边疆不平,柳家军誓死不回京,皇叔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柳云惜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黑棺抬进京城那一刻,裴渡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就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她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他迎娶心上人的喜庆。

裴渡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柳家出席即可。”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红缨长枪,裴渡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柳云惜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落灰了,拿出来擦一擦。”

裴渡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柳云惜蜷紧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之后,裴渡没再踏足梅苑。

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陪着江渡月游玩,走遍整个京城。

柳云惜宅在院子里,一步也没跨出过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中秋节这日,柳云惜去铁匠铺领了定制的护心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酒去了柳家祖坟,拜见父母。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柳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旁人凯旋而归,但她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柳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柳云惜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

“爹,娘,每逢佳节倍思亲,女儿来看你们了……”

“你们总说云惜自幼体弱多病,吃不了风沙的苦,所以将我留在京城娇养着。可我身上流淌着柳家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又怎会是个吃不了苦的女娇娥?”

“还有五天,我就会穿上娘的铠甲,戴上爹的佩剑,去边疆和三万柳家军汇合。”

“边疆一日不平,云惜一日不回京,以后若是没能来坟前尽孝,云惜会在黄泉路上找你们,到时候……别忘了接女儿回家……”

柳云惜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恍惚地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堪堪起身。

待回王府,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屋檐一角。

管家见到她,连忙走来。

“小姐,王爷喊您去青竹院吃团圆饭,一直在等着您呢。”

柳云惜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九年前裴渡同她过的一个节便是中秋节,那时的他说:“别人中秋吃团圆饭,我带小云惜爬屋顶看嫦娥奔月。”

如今再一起过第十个中秋节,这顿团圆饭就当是离别饭吧。

柳云惜应了管家,去了裴渡的青竹院。

一进前厅,她就看见了裴渡和江渡月坐在八仙桌前贴耳私语。

江渡月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侧,时不时掩面娇笑。

见到柳云惜,两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云惜来了,今日中秋节,我特意请了天香阁的厨子来王府做菜,我们一起过节。”

江渡月笑颜温婉地拉着柳云惜在桌前坐下,又宛若女主人一般招呼着婢女为她倒茶添碗筷。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美味,红烧狮子头、翡翠西葫芦、凤舌佛跳墙、冰糖血燕樱桃肉……

柳云惜僵坐着,一筷子都没有夹菜。

因为这些菜,没有一道是她能吃的。

幼时体弱多病,逢年过节的大鱼大肉她每吃一次,都要大病一场。

药王谷的神医说她须饮食清淡,少荤多素。

裴渡为此找萧帝从御膳房调了一个厨子回摄政王府,专门为柳云惜定制一日三餐。

这么多年,他都记得。

可今日青竹院的菜肴,却没有一道是为她准备。

第6章

“云惜怎么还不动筷,是不喜欢我安排的菜吗?”江渡月有些尴尬和失落地看着柳云惜。

一旁的裴渡直接皱起了眉头:“不喜欢你就回去,别在这耍性子。”

他责备的口吻,让柳云惜攥紧了手指。

江渡月嗔责了一句:“别这样和云惜说话,会吓着她的。”

说完,她又过来牵住柳云惜的手,语气温和:“若是不喜欢吃,我让厨子再依着你的胃口做几道菜。”

“只是有些不舒服,没胃口罢了。”柳云惜垂眼摇了摇头,随即从桌边站起身,“皇叔皇婶你们吃,我回去歇会儿。”

说完,她没再管裴渡的神色,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刚出青竹院,江渡月一并追了出来。

“云惜,我送送你。”

她挽住柳云惜的胳膊,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你这几日和我们在一起都心不在焉,是真不舒服还是在想心上人?”

柳云惜一愣,摇了摇头:“云惜……没有心上人。”

江渡月意味深长看着她:“那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

柳云惜抿唇道:“多谢皇嫂,不用了。”

江渡月轻笑两声:“不用了?看来云惜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能说的心上人。”

她的语气带着笃定的口吻,让柳云惜不由得定住了脚步。

她看向江渡月,这才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带着嘲讽和讥诮之色。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柳云惜,喜欢上自己的皇叔,你不觉得可耻吗?”

“你出身名门,父母皆是战场上杀伐果决,为国为民的将军,如若他们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会不会后悔生出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一字一句,夹枪带刺,让柳云惜脸色顿时惨白。

江渡月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回了青竹院。

柳云惜浑浑噩噩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梅苑。

那段已经尘封于心的情愫,再一次被人提到明面上来,她早已没了最初的傲骨。

剩下的,唯有蚀骨的疼。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有最后五天就会离开摄政王府,离开裴渡。

到时候,所有的疼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埋葬在岁月的长河里。

夜深人静,柳云惜辗转难眠。

她拿起墙角的红缨枪,迎着月光在院子里舞动起来。

一道道凌厉的劲风在空气中飞扬,只见光影不见枪,唯有红缨随风飞舞。

最后,长枪一挑,她稳稳定住,额间细汗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柳云惜仰头看着那一轮圆月,眼神坚定:“爹,娘,看到了吗?云惜已经长大了,你们无需担忧,往后在战场上,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所向披靡!”

舞完枪,柳云惜回寝房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传来一道轻微脚步声。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觉察到黑暗中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到了床边。

“皇叔?”

柳云惜骤然清醒,正要起床,裴渡却俯身而下,将她压在了床榻和身躯之间。

裴渡勾起她的下巴,薄凉的吻铺天盖地落在她的唇上。

柳云惜浑身一僵,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阿月……”

暗哑的嗓音饱含着隐忍的情欲,在顷刻间让她如遭雷击。

“别碰我!”

柳云惜竭力推搡开身上的男人,也将他一路向下摩挲的大掌拂开。

“裴渡,看清楚,我是柳云惜!”

她颤抖着连滚带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这一夜,柳云惜躲在狭小的耳房,再也没有睡意。

翌日清早。

柳云惜顶着疲惫打开耳房的门,却刚好看到裴渡从她的卧房出来。

四目相对,尴尬和耻辱感接踵而来。

她下意识拢紧衣襟,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

第7章

裴渡却眸色幽深看着她,轻飘飘开口:“昨夜喝多了把你当成阿月,以后你知道我喝了酒,记得避着点。”

柳云惜沉默一瞬,蜷拢手心点了点头:“云惜谨记。”

以后相隔万里,不管他饮不饮酒,自己都会离他远远的。

裴渡眼底涌上一缕复杂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

柳云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许久才收回视线。

还有四天,就要走了。

院子里的梅花树叶萧瑟凋零,她心底的情愫之花,也早就枯萎了。

下午,柳云惜去皇城官署做戍守边疆的文书交接事项。

看着原本属于父母的通关文牒,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七岁后,柳云惜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从前她也在心底埋怨过,他们驰骋沙场以边疆为家,却将她丢在京城不管不问。

裴渡给了她遮风避雨的家,她以为那个男人是她此生永远的依仗和依靠。

直到一抔黄沙埋忠骨,柳云惜才想通过,身为武将家的女儿,她不该偏居京城一偶,而是应当一身戎装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

好在还有时间,她要继承父母的衣钵,带着柳家军魂,继续他们没能完成的任务。

这两天,柳云惜继续收拾着出征的行囊,却突然发现,枕头底下放着的瓷瓶不见了。

那青花瓷瓶里,放着的是他们柳家祖传的救命药——玄元丹。

一粒丹药,可医死人,肉白骨。

父亲出征前,特意留给她,要她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用掉。

可现在,玄元丹不见了!

正当柳云惜万分紧张之际,裴渡来了梅苑。

“阿月前几日腹痛难忍,我将你的玄元丹拿去给她服用了。”

“那日走得匆忙忘了告诉你,如今她已痊愈,本王欠了你一个人情。”

听着他云淡风轻道出的话,柳云惜的心跌落了谷底。

玄元丹是柳家军上战场杀敌立了军功才能得到的救命药,父亲特意留给她保命用,这个男人竟然轻飘飘地给了江渡月!

“皇叔可知,玄元丹是我父亲的军勋?”柳云惜颤着声问道。

裴渡点了点头:“自是知晓,所以你想要什么补偿尽可开口。”

看着他一脸淡然的样子,柳云惜只觉整颗心好似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吞噬。

裴渡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朝中无数人对他虎视眈眈。

从一开始,这颗玄元丹柳云惜就打算用在他身上。

现如今,他既然给了他心爱的女人治腹痛,自己也就当是提前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如此一来,这本以为还不清的养育之恩,也一笔勾销了。

柳云惜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明日我想去城东观赏红锦池的并蒂莲开,皇叔若真要补偿,就陪我一同去吧。”

明日是她生辰,她想在并蒂莲花盛开的那一刻,跟裴渡好好道个别。

裴渡沉默片刻,点头应了下来。

一夜的时间转瞬流逝。

翌日一早,柳云惜依旧穿着一身素衣,和裴渡出了门。

京城街道熙攘,每一条巷子都有着她和裴渡共同的回忆。

“小时候我想吃街头阿婆的冰糖葫芦,你会背着我从城西走到城东,就为了买我最喜欢吃的味道。”

“12岁生辰那日,你带我来大榕树下画像,画师把我画得又黑又丑,你直接掀了他的摊子还把他赶出了京城……”

每走一处地方,柳云惜都会絮絮叨叨地对裴渡说出一段过往。

但裴渡紧绷着下颌线,似是没有耐心听她回忆。

“那些都是过去,人都要向前看。”

他低沉淡漠的嗓音,拉回了柳云惜的思绪。

柳云惜仰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侧颜,喃喃应道:“是啊,人都应该向前看,没有谁可以回头。”

“所以皇叔,我由衷希望你幸福……”

第8章

忽然,河岸对面烟火灿烂,蒂莲莲花盛开了。

也代表还有最后一日,柳云惜便要离开京城,离开他。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回不了头,也不会回头。

两人无声走着,眼看快要红锦池畔,一个暗卫突然匆匆到访。

他在裴渡耳畔低语了两句,柳云惜隐约可听见‘江渡月’的名字。

下一瞬,裴渡脸色一沉。

“我有急事要处理,下次再来陪你看花。”他交代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皇叔。”柳云惜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袖。

从及笄表露心意被拒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裴渡有肢体接触。

“今日是我生辰,可以陪我看完花再走吗?就当是……”

柳云惜的话尚未说完,裴渡倏地将他的衣袖抽走。

“你何时学会拿生辰扯谎了?”

“你若执意要看,下次本王直接命人将并蒂莲移栽回王府给你日日观赏。”

说完,他便跟着暗卫大步流星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云惜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再也没有了光。

他竟然忘了今天是她的生辰,忘得彻彻底底……

红锦池畔人群熙熙攘攘,柳云惜却没有再去看,而是往人少的巷子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色渐黑,她在一个面馆前停了下来。1

“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桌上。

“姑娘你一个人,能吃完两碗面吗?”

柳云惜眼眶微红,轻轻拿起筷子。

“吃得完。”

一碗敬过去,一碗迎未来,就当自己陪自己过生辰了。

一口面,岁岁平安;两口面,健康无忧。

柳云惜,往后的人生——

你要铮铮,你要昂扬,你要永远热烈的活着。

吃完面,柳云惜看到街头有卖孔明灯祈福的商贩,前去买了一个。

暖黄的灯罩前,留有空白的心愿题词处。

她拿起毛笔,没有任何犹豫地写下了九个字。

【愿余生无他,边疆平安。】

看着孔明灯高高升空那一刻,她感觉淤堵在心里的那些泥渐渐化成水,消散而逝。

亥时三刻,柳云惜才迎着寒风回了王府梅苑。

距离她出城离开,只有最后的两个时辰了。

梅苑冷清,柳云惜掌着灯,一点点清理掉自己在这个屋子里最后的痕迹。

玉枕下的黑檀佛珠,是她三叩九拜爬了999层台阶,在活佛面前跪了三天三夜为裴渡求来的。

从前她讨了回来,本想留个念想。

可现在,她没有留恋地将佛珠直接扔进了火炉内,如同将她和裴渡的所有过往焚烧干净。

从今往后,梅苑再无柳云惜。

离开倒计时一个时辰,柳云惜在桌前给裴渡留下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那是典当过往之物换来的钱,还他九年养育之恩,从此划清界限再无瓜葛。

随后,她留下一张字条——

【皇叔,我走了,愿往后余生不相逢,也愿你和江渡月白头偕老永同心。】

【勿念,相忘,不归。】

收笔后,柳云惜即刻穿戴好护心甲,换上戎装,提起红缨枪离开了梅苑。

出了王府,她深深看了一眼门匾上‘摄政王府’四个大字,没有犹豫地翻身上马奔向城门口。

文牒通关,城门大开。

等候在城门外的柳家军齐齐抱拳,异口同声:“恭迎柳将军!”

柳云惜按下翻涌的情绪,眼底满是决然:“愿得此身长报国,柳家军们——随我启程边疆!”

音落,众人策马扬鞭,踏着黎明之光在灰尘滚滚中疾驰而去。

年少许国,无愧无憾亦无悔。

她虽再无归期,但也不必回头。

第9章

另一边,江府。

正在照顾江渡月的裴渡莫名心口一空,如同有一块珍宝如同逝指之沙悄然没了。

他放下药碗,捏了捏眉心。

“阿渡?”

一旁传来温婉女声,他抬头看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江渡月秋眸中的担忧。

她下意识就伸手要给他按穴解乏,却被裴渡避开了。

“不用了,你生病就好好休养吧。”

闻言,江渡月抿唇一笑:“风寒而已,我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顿了顿,她面露担忧盯着他:“不过,我那天离开的时候看云惜面色不太好,她是不是也病了?”

裴渡顿时脑海中浮现柳云惜那双格外亮的眼睛。

片刻,他点了点头:“我不放心她一个小孩在家,回去看看她吧。”

说完,他在江渡月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坐在马车上,裴渡倚靠着紫檀木造的车墙,思绪渐渐地四散。

自从他和江渡月缔结亲事后,柳云惜就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她会因为他离开王府一会,时时刻刻的找他,甚至敢在别人面前,宣告她喜欢他。

幸好那人是他的心腹,也不至于让消息走漏出去。

现在的她,变得越发沉默了。5

裴渡对她变了的原因心知肚明,却无法改变,也无意改变。

正巧,路边有卖糖葫芦的,他下意识又给柳云惜带了一串。

再上马车后,他掀开了车窗帘,睨着渐浓的夜色怔怔出神。

秋风吹走了他身上一些热气,却没有带走心底的烦闷。

让他意外的是,今日的摄政王府,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石狮子前。

裴渡大步踏上台阶,问道:“今日怎么在门口?”

管家咬了咬牙,视死如归一股气说道:“王爷,小姐不见了!”

裴渡步伐一顿,嗤笑一声:“她这是又在玩什么离家出走的赌气把戏?”

他跟着管家穿过长廊,看着他推开了梅苑大门。

在灰蒙的月色下,梅苑一片清冷空寂。

柳云惜生辰那日,他当时没有想起,事后想起来还破觉愧疚,特意让人已在了并蒂莲花到她的院子。

而现在,前日才移栽的并蒂莲却全数枯死了!

见状,裴渡神情莫测的大步走进去,一个人大步走入房间。

房外秋风呼啸,房内寂静一片。

许久。

咔嚓!

裴渡掌心的糖葫芦骤断,顿时刺破他的手心。

他却看都不看渗血的手一眼,眼神冷透:“暗卫十一在哪?!”

暗卫应声从黑暗中如同鬼魅走出,慌张跪地:“王爷。”

裴渡强压着怒火,深吸一口气:“本王不是让你们时时刻刻都监视着柳云惜的吗?现在人去哪了?!”

自跟着摄政王起,无论是暗卫还是管家都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姿态。

正想着今日吾命休矣,却听裴渡阴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人!”

暗卫神色一凛,连忙抱拳:“是!”

说完,他们一齐匆匆往外走去,隐入了黑夜中。

而房间内只剩下裴渡一人后,他目光沉沉的逡巡四周,才发现柳云惜没给她的房间留下一样东西。

入目所见,皆是空荡。

原来左边梳妆台上,该放着他送给她的珠串与玉簪。

原来右边椒墙上,该放着他送给她的射月弓。

裴渡看了许久,才大步走到床边,将床榻上那显目的盒子拿起。

里面放着鼓鼓囊囊的钱袋,下面还压着厚厚的一叠钱庄存折,以及一张字条。

纸上,是刺目的一行:“皇叔,愿往后余生不相逢,也愿你和江渡月白头偕老永同心。”

“勿念,相忘,不归。”

第10章

裴渡怔然的盯着信上的那几个字,眼神骤然冷沉,他一把将信笺揉皱,狠狠的丢在地上。

信纸上,还染着他方才手心溢出的鲜血……

他大步就要往外走,正好撞上匆匆赶回跪在他面前的暗卫十一。

“王爷,我们寻不到小姐踪迹,但是查到小姐好像前段时间,去了一趟皇宫。”

“自那日起,小姐便每日屏退下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裴渡深吸一口气,详装镇定:“继续查!”

暗卫得到吩咐,立即就在黑夜里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摄政王府内,一向矜贵冷静的裴渡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

众人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纷纷祈祷着暗卫能把柳云惜找回来。

他们不是没有看见过裴渡失控。

却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

一直以来他不是很冷静吗?

那些该死的冷静,让裴渡能在浮沉宦海中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他可以娶江渡月。

为了稳住军心,他可以把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带回王府,时时刻刻宠着。1

这天下权势,于他,不过翻手覆雨之间。

一整夜过去,王府内的空气却仍旧仿佛冻结,压沉无比。

“王爷,我们探子查到,十五日前,云惜小姐的父母战死,他们骨灰被密送回京后,小姐便去了皇宫……”

“后来,她回来后,就把柳家老宅卖了。”

听完暗卫支支吾吾的禀告,裴渡脸色越发难看。

为什么他才发现柳父和柳母的死?

什么人才能卖老宅?

那她必然是不打算回京城住了。

可她不在京城,一介孤女,又能去哪?以为谁都是他可以收留一个烫手山芋吗?

这时,管家犹豫出声:“王爷,小姐会不会去边疆投靠柳家军了?”

裴渡一愣,想起柳云惜那个倔脾气。

他喃喃复述了一遍:“边疆。”

那可是一个山穷水恶的地方,可若柳云惜真的去了边疆,必定也得先禀明圣上。

圣上为何会允她去边疆,裴渡眼底蓦地划过一丝暗色。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起身换上了一身官服,才命人备马,入宫面圣。

金銮殿内。

常年积病的皇帝脸色苍白,但见到他来,还是笑着给他赐座。

“你怎么突然来见朕?”

直奔主题的询问,让裴渡眸色深沉:“臣近日有些风寒,故来和陛下告病假一阵。”

告病假是假,去边疆是真。

大殿之内,蓦然寂静。

皇帝审视着裴渡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既然有求,那朕必然应允。”

裴渡恭顺地躬身告退,在转身之际,听见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是,你要认清你这个人,你不该动什么心思。”

裴渡很清楚自己没有动心。

他对柳云惜,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监护而已。

那些柳云惜对他曾经的追求举动,他也只觉得幼稚且好笑,绝对没有一丝心动。

再者,他们之间相差十年,最初的相逢也不过是他因为利益而布下来的一盘棋子而已,何来别的心思?

第11章

离京前,裴渡特意去见了江渡月一面。

比起上次见面,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连大病初愈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云惜失踪了,我这段日子要离开京城,去边疆找她。”裴渡轻声说着。

对于未婚妻,他觉得自己该全盘脱出。

江渡月愣了愣,随后抬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阿渡,边疆现在还有战乱,你……你真的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看得出裴渡对柳云惜的在意,却没有想到他会为了柳云惜做到这个地步。

“云惜已经十六了,她既然选择了去边疆,那我们便应该尊重她的决定,不如等我们成婚后,再发帖子邀请她回来,那时候也名正言顺见她……”

一直沉默着的裴渡突兀的出声打断她:“你说的对。”

“边疆危险,我应该早点把她找回来。”

“至于我们的婚事,先往后放放,等云惜回来再做决断。”

江渡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在原地僵了好一会才回神,合着她说了那么久,他就听到了第一句?

她咬唇:“阿渡,我们的婚事最迟在明年春日,不能再拖了。”

裴渡刻意忽视心底那一丝烦躁,看着她温声道:“不急,到时候再说。”

江渡月一愣,眼眶顿时蓄满泪水:“到时候到时候,你每次都是这么说……裴渡,你是真的想娶我吗?”9

裴渡漠然的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你哭起来不好看。”

江渡月神色空白一瞬,迟迟没有接过那个帕子,只是怔然的盯着裴渡。

裴渡移开视线,沉声道:“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会对外宣称在府中养病。”

江渡月牵强笑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裴渡沉默一瞬:“这不是你该管的。”

说完,他便倏然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回到王府的时,正巧天色昏黄,恍惚中,他站在门口,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笑着扑入他怀中的柳云惜。

可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方才只是幻觉。

用膳间,裴渡失神地看着桌面上的菜:“怎么会上石榴?”

管家支支吾吾,嘴里那句“因为云惜小姐离开了,所以上道石榴让您高兴高兴”死活出不了口。

裴渡从前很喜欢吃石榴,没有将柳云惜接入府邸之前,他会亲自上树摘石榴。

后来,柳云惜吃了石榴就会浑身起疹子,胃里也会翻江倒海的疼。

为了她,他就再也没吃过石榴了。

能让一国摄政王用心的包容一个外人的喜好与习惯,她柳云惜也算个能人。

裴渡沉思许久,最后得出自己真的把柳云惜看成一个晚辈。

既然是晚辈,那她去危险重重的边疆,他也该尽到长辈的指责,纠正她的错误,免得她命丧沙场。

这样想着,裴渡也没了什么胃口用膳,挥手就让人撤菜。

“饭菜随时都可以吃,可是战场无眼,云惜那边出岔子也只是一夕的事,你们现在去给我备一辆马车。”

听了这话,一旁的管家一脸的欲言又止。

柳云惜如果去边疆,那好歹也是个将军,哪有将军那么容易出事?

可裴渡一锤定音,再没有更改的余地,管家只好依言照办。

大雪纷飞,一辆马车从摄政王府出来,疾驰出了城门。

从南向北,一路颠簸。

裴渡骑在马背上,看向北疆方向。

“柳云惜,本王找到你,一定要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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