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我再次回到心心念念的老家。
庸庸碌碌又过去了一年,在市里这一年,学了两个月的短视频制作,天天在一起腻的朋友都风流云散,收入减少了一半,以前一块一把的生菜已经八元一斤,去银行取自己的钱被限额,外面南海有人扔一把破笤帚占碾子,俄乌、巴以冲突似乎就没考虑过停止,中国足球在日本被人打了个七比零,城管继续在大街上耍流氓,明星们忙着巡回演出赚钞票,葫芦岛水灾农民正在要饭……
秋收在即,玉米定浆,草也已经出现枯黄,大雨的痕迹仍然未消,河水逐渐澄清,秋水文章,已经是落叶满地了。
2024年快收官了,这一年挺难整!
春天栽的桑葚有两人来高了,被窝瓜秧欺负够呛。落叶松静静繁茂,满地松针铺了一层。黄瓜秧大部枯黄,小白菜嫩得喜人,屋后小通道旁布满青苔。所有小路上都布满了蛛网,我怀疑它们不是捕捉飞虫,是雄心乍起,对人下的手。
房子不怕住,一旦没了人,没多久就到处沧桑破败,充满陈腐气息。如今我的家成了秋虫乐园,所有角落都传出它们的歌唱。
原来我爸健在的时候,院子里一棵杂草,一片落叶都没有,这十来年,我爸不在,少了生气,少了灵魂,少了过日子的盛心,也少了努力的方向。
这应该是所有乡下老家的面貌。
这些年了,我不觉得市里有归属感,觉得自己正在失去心灵家园。
找个空闲,我想把爸爸最私密的那个抽屉清理一下。那是上了锁的,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钥匙。我小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个抽屉是最神秘最费解的,那是我爸爸的个人空间,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工作、生活、思想灵魂都寄存在那里,生前一辈子谁也不敢打开。
我爸有记日记的习惯,我曾经偷瞄了几眼,都是流水账,算是生活备忘录。本子多是早期的红塑料皮小日记本,上面印着伟人照片。爸爸斜着写字,颇有领袖之风,其中穿插许多简笔字,很有历史感。
抽屉最上层有些凌乱,都是一些票据,很显然后期随着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对阵地的打理也不再那么经心。我不由一阵心酸。
有几个信封,一个装着钢窗厂的过往流水,他当过乡镇钢窗厂厂长;一个居然是我教学的时候学生的作文作业;再打开一个,是我各个年龄段的大小照片。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几支钢笔,一套小型电烙铁及铅条,自行车证,老房证、我的《教师专业合格证》、户口簿、身份证、一张一张各种票据,还有二百多块老钱纸币,估计不能是个人小金库——我爸没有那个习惯。
我在抽屉深处翻出五六枚私人印章,和一封过往信件,还有一把一分五分硬币,我把所有这些都装进一个铁盒子里,准备带回现住地珍藏,留个念想。
我把抽屉清空后,仔细擦拭一遍,跟我妈说:“这个抽屉就给我吧!”
我把自己杂七杂八的东西整齐地摆进去,心里说:爸,我现在继承您的衣钵,就像您还在我的身边!
夜已深,我始终舍不得睡觉。生命流逝,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到最后属于我们的,究竟能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