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不简单。凡是跟他有牵连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出类拔萃的。没有一个不是令人惊叹的。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不同凡响。那一个又一个花开的名字，似别致的胸针，画龙点睛地吸引着一双双好奇又崇拜的眼球。

作为男人的徐志摩不愧为优秀。我甚至相信，哪怕他找十个女人，甚至更多，那些女人也一定是优秀的，闪光的。

如果徐志摩不是英年早逝，按他的性情，再来几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直搅得天翻地覆也是正常。不如此，那就不是情种的徐志摩了。

徐志摩

但是，徐志摩好像死得很恰当。火候掌握得很好。（打这几个字时，我的手是颤抖的，因为我这么说，一定会遭人嫉恨，遭人骂）。可是也有少数人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梁思诚的儿子梁从诫就曾说过：我一直替徐志摩想，他在1931年飞机坠毁中身亡是件好事，若多活几年对他来说更是个悲剧，和陆小曼肯定过不下去。若同陆小曼离婚，徐从感情上肯定要回到林这里，将来就搅不清楚，大家都将会很难办的。林也很痛心他，不忍伤害他，徐又陷得很深。因而我一直觉得徐的生命突然结束，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好了。

陆小曼

所以因了徐志摩的死，也间接潜意识地保护了一些女人。

张幼仪，这个在十月怀胎期间，被徐志摩直接摔出去的女人，经过努力，活出了自己的风采。张幼仪回国后担任了上海女子商业银行的副行长，是中国的第一位女行长。同时还开了一家服装店：云裳服装公司。徐志摩失事前，还找过张幼仪。离婚后，他们两人关系比做夫妻时好多了。成了朋友。在谈话中，张幼仪发现徐志摩袍子的领子都磨破了，泛了白。张幼仪眼里一酸，就到服装店给徐志摩做了一件。徐志摩父母养老送终，包括儿子阿欢的成长，都是张幼仪一人操持。张幼仪完成了一个小脚女人到西服的华丽转变。这个原动力还真非徐志摩莫属。

张幼仪

林徽因，那就更不别说了。单是我们今天去北京天安门广场走一走，仰头看一看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会徽，去山西看一看应县的木塔，到杭州西湖边，看那缕空的屏风，读一读雕刻在上面的《你是人间四月天》，你就无法不爱林徽因了。

林徽因

她们是如此的出挑。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历史的天空，有她们划过的闪烁光华。值得我们尊敬并爱戴。

比起张幼仪历练担当，比起林徽因的才情睿智，陆小曼是徐志摩女人当中最受人诟病的。她留给众人的除了生活奢靡，挥霍无度，和翁瑞午有不清不白的暧昧，害死徐志摩的元凶之外，少有其他判词。人们恨她，讨厌她，抵毁她，似乎一无是处。

陆小曼

这么说并不过分。但是如果我们冷静下来思索，难道陆小曼真的就一无是处？真是永远遭唾沫腥子围攻？尤其看看她的后半生，你就会发现，陆小曼是一个让我们恨到了尽头，峰回路转，却也不得不爱，而且越看越爱的一个女子。

在她的身上，两种极端力量，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地相融交织在一起。娇柔与坚强并举，奢华与朴素相依，任性与才情握手。

如此一个陆小曼，更真实，更可爱。

陆小曼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遵从内心的感受。性格率真。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当初她为了要嫁给徐志摩，可谓不计一切后果。甚至前夫王庚拿枪顶着她，要杀她时，她也没退让。更厉害的是，在跟王庚分手时，她发现自己已有身孕，竟然偷偷私下一个人到一位德国医生那里，把孩子打掉。为了追求纯粹的至高无上的爱情。谁知道，这个手术很不成功，导致她后来再也不能生育。

她跟徐志摩吵架，不惜大吵特吵，甚至还动武。徐志摩死前，他们曾吵过一架。原因是徐志摩给陆小曼买回来笔墨纸砚，希望她重拾画笔，重新振作起来做回那个有灵气的女子，不要再虚度年华，不要再辜负时光，更不要和一些品性不好的朋友继续来往了。陆小曼认为这是贬低了她和她的朋友，所以一怒之下，拿抽吸鸦片的烟枪，猛地砸向徐志摩。徐志摩猝不及防，于躲闪中，把金丝眼镜砸坏了，差点伤了眼，额头也被砸中了。

她跟徐志摩撒娇，导致徐父徐母再不认她这个儿媳，宁愿前往“义女”张幼仪那儿。徐家老太太直接说，这个媳妇也太娇气了。原来每顿饭，陆小曼只吃半碗，剩下的半碗冷饭要叫徐志摩吃掉。上楼不肯自己走，非要徐志摩抱到楼上去。徐老太太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没长脚，这都叫什么事啊！

难怪徐家二老死也不认陆小曼。这个媳妇太“作”了。作得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

对于一辈子的情敌林徽因，她也是直接点名，在徐志摩要她搬到北京去住，省得诗人来来回回两头跑时，陆小曼恨恨地说：

“你非要让我去北京，你安的什么心，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北京还有个病的，到了北京，你就去照顾病的，可以不理我了。”

可以说，陆小曼至死不肯去北京，可能真的跟林徽因有关。陆小曼很忌讳林徽因。她可能也以此来折磨徐志摩。所以一定要呆在上海。

陆小曼

因为徐志摩追求不到林徽因后，就从恋人发展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但那份痴心不改。之所以乘免费航班飞北京，还真就是因为林徽因的一场学术交流会。

林徽因在北京协和礼堂要开一堂关于中国建筑之美的演讲。这次演讲的开头，会用徐志摩的《常州天宁寺闻礼改进忏声》作为开篇曲。徐志摩主动申请来帮忙。可是这个穷诗人，没钱做正规的飞机，投机取巧通过关系免费搭乘了这个运邮件的航班。结果飞机在山东济南党家山附近因为大雾罹难。正值盛年34岁。

陆小曼确实对林徽因很感冒。那在她心里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她曾在日记里真实地记录过这份感受：

“我处处为他着想，我又爱他，我又恨他，恨他为什么不早来，我们为什么不早遇，既然不增在这时机相遇，为什么又踏入那千年辞不开的网里去，可是早四年他哪会来爱我！我不是做梦么？我又哪儿有她那样的媚人啊？我从前不过是个乡下孩子罢了”。

陆小曼在心里把自己同林徽因一比，自觉矮了一截。深度自卑。自卑的后面就是嫉妒了。

林徽因

加之徐志摩非但不避嫌，还主动贴近林徽因，成为林家的做上客，陆小曼是要不爽了。这是任何一个女孩子也在意的事。

可以说，徐志摩和陆小曼五年的婚姻里，两人经常吵架，隐形的原由，林徽因应该是一部分。有时可能还是导火索。林徽因估计也是有苦说不出。

从这些生活琐碎里，我们能看到一个真实的陆小曼。想她所想，言她所言。一切皆从本心出发。竟然不懂得掩饰自己。特别任性，为了那份爱，不计后果。不做作，不遮盖。这就是陆小曼比较可爱的一面。虽然不能苟同，但率性且真实。

我们现今看陆小曼的影像，好像没有文字描述的那么漂亮。这可能跟她不上照有关。有人长得漂亮，但拍起照来，却属一般。陆小曼应该就属于此类，用我们现代话说，就是不上照。不过，真实的陆小曼一定非常漂亮，否则人们就不会留下那么多文字了。

就连出过洋，才高八斗，做过美国大使，甚至还竞选过国民政府总统的胡适都曾由衷地赞美：陆小曼是京城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

八卦里就有胡适曾对陆小曼心猿意马的说辞。应该是靠谱的。毕竟美女在哪里都很养眼。尽管背地里，胡适劝徐志摩，要劝劝陆小曼收敛收敛，但并不妨碍胡适喜欢陆小曼。

陆小曼的老师刘海粟也曾被陆小曼的美貌击中过。刘海粟说，有一次他乘船，在甲板上眺望海景时，只见陆小曼也伫立远眺，瞬间被她的美丽背影打动。

后来刘海粟对别人说：“从各个角度来看，只觉得她的风度姿态，无一不合于美的角度，如作写生画，全是可取更难得的材料，惜乎没有带画具，想来只有‘衣薄临醒玉艳寒’七字，可形容一二了。”

好一个‘衣薄临醒玉艳寒’。

跟徐志摩有表亲关系的金庸，是一个出名的“考评癖”。他曾从各方面去考证过陆小曼，最后得出结论：陆小曼确实才貌双全、活泼机智。据说金庸笔下的黄蓉原型就取自陆小曼。

搞笑的是，金庸对徐志摩倒是成见很深，笔下未留情，把他定位在负心汉上。

在年轻时，陆小曼差点成了好莱坞影星。当时美国的好莱坞电影公司见闻名满京城的陆小曼大名后，曾给她汇过5000美金，邀请她去美国拍电影。陆小曼考虑之后，还是把这5000美金退了回去。因为当时她正跟徐志摩热恋，舍不得也抛不下，加之她父母一共只有她一个掌上明珠，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父母老了。就此，陆小曼跟明星擦肩而过。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呵呵，人还没去，款先汇来了。即便今天，有几个影星能做到。年少芳华的陆小曼做到了。

台湾爱情作家琼瑶，就是把陆小曼当着意想中的女主角，创作了一系列浪漫传奇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一律貌美如花。

估计陆小曼自己都不知道，她能给大作家带来灵感。

除了美貌这个外核外，陆小曼内在的才华一样横溢。不输她外表。她的很多画作中，我比较喜欢《桐荫仕女图》，画上是一位容貌姣好、身材纤细的女子，独坐在秋桐树下想着心思。树阴浓密，枝干遒劲，映衬得女子更加柔弱，她有着清淡的愁容、飘忽的眼神。整个画面清嘉，意境深远，世界安宁，唯此女子的内心不安宁。很像她自己的写意照。

1941年，陆小曼在上海的第一百货商店，举办过个人画展。和宋美龄齐名。展出作品多达100多件，受到相当好评。

新世纪的2020年，陆小曼大批画作在上海静安区图书馆展出。

陆小曼最后成为上海中国画院的专业画师。

在北洋政府时期，外交部接到一桩接待外国使节的任务。要求学校里推荐一名精通英语、法语、年轻美貌的姑娘，陆小曼是首选。后来陆小曼经常受到外交部邀请去接待外宾，参加外交部举办的舞会等，负责担任口语翻译工作。

在徐志摩死后，她一洗铅华，专心编就《志摩全集》。没有一定的才情和文笔，如何担此大任。当我们今天读到徐志摩的诗篇时，别忘了陆小曼的这份功劳。

如果说29岁之前，陆小曼是任性的，率真的，活在自我里。那29岁之后，她终于活成徐志摩想要的样子了，也活成了大众期待的样子。完全痛改前非。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飞机失事。从此陆小曼每天在徐志摩灵前献上一束鲜花，长达三十年，直到她生命最后。并且再也不涉及交际场合一步。

她还把她的大烟戒了。终身素服，“整顿衣裳起敛容，荆钗布裙素面天”，洗尽铅华，一心整理徐志摩的遗稿，编撰成《志摩全集》，张幼仪出资，在台湾出版。

同时她真的把徐志摩帮她买的笔墨纸砚拿起来，重新学画。拜贺天健大师学习山水，拜陈半丁大师学习花鸟。两位老师为了防止陆小曼偷懒，约法三章：一、老师上门，杂事丢开；二、专心学画，学要所成；三、每月50大洋，中途不得辍学。

陆小曼做到了。10年后，陆小曼终于学有所成。陆小曼从小就有天份，悟性极高，父亲是银行家，家里有的是钱，她还是一个独养女，母亲则教给她写字画画，她的母亲擅长工笔画。所以她家学渊源，基础厚实。再经过两位大师点拨，终于学业大成。

也就是说，后来的陆小曼已经变成我们喜欢的样子了。一个人，能够做到如此的蜕变，落差如此之大，不是一件易事。

今天，当我们再回首，诵读徐志摩诗句时，忍不防会看到诗后的那个素裹荆钗的女子，可能就是陆小曼。不，她已经不需要依傍徐志摩了。她已经长成独立的树，不再以藤的方式出现，不再以徐志摩的高枝来炫耀自己，而是以木棉树的形象，站在世人面前。

徐志摩若地下有知，他该欣慰才是。

如果还有那么一点不解气的话，只能说陆小曼这样的世间尤物，只能寄情于情爱世界里，而不应落入俗套的世俗婚姻中。她更适宜于在那缥缈的空中，供人远远地欣赏和远观。是浪漫诗人徐志摩，却把她带到了人间烟火气里，磁场变了，她也就跟着变了。所以还真的不能怪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