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讲,政坛女杰陈慕华能成功,和她家庭关系和睦分不开的。她年少时接受过良好教育,年轻时自由恋爱组建家庭,中老年就全心投入妇幼事业了。
丈夫、女儿和女婿都给她强有力的支持。
【“去延安吧”:投身革命,得遇真爱】
1921年,陈慕华在浙江青田的一个小村子出生。她是个女子,但受过不错的教育。9岁的时候,她到青田县立女子小学读书,12岁被二叔接到笕桥航校子校继续念书。
在那个时候,理论指导实践好像是很普遍的情况。受到新兴文化的鼓舞,陈慕华走到街头,走进工厂,积极投入到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里去了。
八一三上海事变之后,陈慕华就和母亲、弟弟在老家避难。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好多拖儿带女、推着车挑着担、十分狼狈的乡亲。他们从江浙一路到洛阳,最后到了西安,一家人住在二府街66号大院的平房里。这时候,她的父亲正在中条山抗击日寇呢。
要是以前陈慕华参加的救亡运动仅仅是跟着进步学生游行、示威的话,那在西安的两个月里,她就真正变得独立起来了,开始自觉自愿地参与抗敌后援会组织的抗日救亡宣传活动,慢慢地就能够独自承担很多事了。
不过,能再进一步去到革命圣地延安,多亏了叔叔陈栖霞的推荐。陈栖霞是国民党的爱国将领,他和周恩来、朱德他们接触很多,特别认可中共的抗日主张,在八路军打日寇的时候,好几次都积极配合、支持。
1938年初,风陵渡被攻占了。宣侠父好几次去找陈栖霞,想动员思想比较进步的他去搞空军建设。不过,陈栖霞早就成家,有老婆孩子了,他的妻儿身体还很弱,所以他还是有不少顾虑的。
有一天,他瞧见陈慕华充满干劲的样子,就把她拉到身旁,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说:“我带着一家老小去延安有些困难,我把慕华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就让她去经受一下锻炼吧。”
宣侠父走了之后,陈慕华狡黠又急切地讲:“共产党主张抗日,也讲究男女平等。我这会儿去延安接受训练,学上一阵子再回你的司令部工作,行不?”
陈慕华本想继续念书的,可日军一来侵略,大学就没法上了。延安有个抗大,在那儿只要学半年就能毕业,这对陈慕华特别有吸引力。
陈栖霞瞧着充满朝气的侄女,微微一笑,没有反对。而这时候的陈慕华也根本想不到,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会在中共党内深深扎根,一辈子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力量。
一个礼拜之后,17岁的陈慕华跟母亲告别,背着包,兴冲冲地来到了七贤庄。
就在她要上车的时候,宣侠父和林伯渠来到她身旁送行。林老略带调侃地嘱咐说:“你以前一直过着大小姐似的生活,过得很优裕,到了延安那种艰苦的地方,你得学会吃苦,得好好学习,得把自己锻炼得坚强起来……”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可别太早谈恋爱啊。”
他们觉得,时局毕竟不稳定,要是陈慕华和共产党人谈恋爱的话,肯定不合适。
陈慕华有着少女的心性,她一边查看行李,一边心不在焉地点头,然后坐上大卡车,从西安城的北门出去,朝着延安驶去。
40年过去了,陈慕华已经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她又来到七贤庄这个老地方转了转,心里满是感慨,说道:“这儿,就是我踏上革命之路的起点啊。”
在延安,陈慕华终于得偿所愿,进了抗日军政大学,接受共产主义思想的培训与学习。学习的时候,无产阶级思想让她特别感动,于是她先加入了抗日委员会,还参加了“民先”。1938年6月,陈慕华就入了中国共产党。
延安的生活比她料想的更艰苦,“战士们没军粮,就吃青菜、干白菜、面糊糊”,陈慕华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她讲:“咱们革命的干劲从来没消减过,这是我一辈子里最美好的时光。”
在延安的时候,她接触到了先进的理论知识,还真正投身到革命实践的最前线。在延安,她也碰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和相濡以沫的爱人。
钟毅是东北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的。他搞抗日救亡运动,被日军追捕。1938年的时候到延安去了,一是为了找个安身之处,二是想继续学习提高自己。
那时候的陈慕华年轻又苗条,钟毅呢,仪表堂堂。刚见面的时候,钟毅就感觉这个女孩特别有活力,身材高挑,眼睛眉毛都透着灵动劲儿。再后来,延安抗大开了个参谋训练队,不过有个死规定:只收男学员。
那时候,女战士大多是做医生、护士之类的卫生工作,搞通讯的都没几个。陈慕华可不甘心这样,就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有一天,毛泽东到抗大做报告,动员女生去学无线电、医护这些技术工作。散会的时候,陈慕华一个人走到台上,双手递上自己的信,说这就是她的想法:“男同志能做的事,女同志也能做。”
台下一下子就喧闹起来了。毛泽东听到动静后,把信接了过来,开怀大笑。不远处呢,有个高高瘦瘦的人在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孩。和这人一起的都咂着嘴夸陈慕华胆子大,钟毅却笑着说:“我觉着这事儿挺好的。”后来,好朋友追问了他好几次,也没问出来,他说的这个好,到底是指这事儿干得好呢,还是说这个女孩好呢。
过了几天,毛泽东作出批示,同意参谋训练班招收女学员。参谋训练班总共一百多人,招收了12名女学员。这个数量不算大,不过在当时的整体环境下,也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陈慕华和钟毅一起进了一个参谋训练队学习。他看她老是高高兴兴的,就像从来没有烦心事似的。她听说他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优秀学生,就经常去找他讨论时局、政治、理论这些方面的事儿。在学习和相处的时候,两人互相帮助,自然而然就相爱了。
陈慕华在中央军委办的第一期正规参谋培训班,也就是军事参谋训练班学了一年,学的东西可多了。毕业以后,她就成了真正的军事参谋,往练兵场上那么一站,又帅气又精神,女的一点不比男的差。
【贫贱夫妻,遭难托孤】
恋爱了之后,陈慕华和钟毅在外面还是单纯的同学、同事关系。她跟男同志一块参加不定期的军事训练,一起操练,动作规范,一点都不马虎,每天都得全副武装跑10公里,从延安北门跑到党校那边。
当大家知道钟毅和“硬骨头”陈慕华在谈恋爱之后,都特别感慨,还有人打趣说:“小钟同志估计降不住慕华呢。”陈慕华有1.73米高,身体倍儿棒,她老是笑着聊延安的水土人情,说:“是延安的小米把我养得壮实的,是参谋训练队一年的艰苦训练让我身体变好了。”
不管钟毅怎么训练,他眉宇间那股温柔的书生气就是一直都在。他无奈地笑了笑说:“这是谈感情,又不是打反击战,哪有什么东风压西风的说法?”
两个人感情挺好,挺稳定的。除了宣传“自由恋爱”的时候得把他俩拉出来当个榜样展示展示,其他时候都特别低调。一说起他俩,领导们就会特别兴奋地说“他俩都是从参谋训练队出来的”“不是领导给牵线的”“没经过父母同意”“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之类的话。
1940年的时候,陈慕华和钟毅打算结婚。她就向领导请示这件事,很坦然地说:“革命确实很重要,可个人的事也不是小事情啊,我们觉得吧,结婚是不会影响革命热情的。”没过多久,领导就批准了。
陈慕华回忆说,那婚礼特别简陋。“当时经济条件不行,大家吃的不好,生活水平也低,没条件办结婚仪式。”他们请领导和朋友吃了顿饭,其实好多菜都是自己带的,像腌菜、花生米、干白菜啥的,根本看不见一点肉。
窗子上贴的红喜字,是心灵手巧的女伴剪的。因为纸料少,所以红喜字小小的,从年头一直挂到年尾。对陈慕华来说,最大的变化也就是“两个人行李都不多,合到一块儿,搬进一个窑洞里了。”
1943年11月,陈慕华的二女儿出生了。当时,陈慕华由于叔叔是国民党高级将领,受到了一些人的非议。钟毅呢,带着大女儿住在延河对岸,因为有审查的事儿,她一时不能跟家人团聚。
她以前天天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婴。女婴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来是像她还是像钟毅,就知道特别瘦,身体还不好,反正不像她。
三个月过后,到了西北的冬天。那时候,胡宗南正在大规模地进攻延安,陈慕华也随时有可能到前线去打仗。她的二女儿年纪小,还老是生病,根本经不起折腾。犹豫了好多次,陈慕华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小女儿送给别人。一天晚上,她抱着睡熟了的二女儿,交到了纺织女工王进的手上。
1945年的时候,王进两口子抱着靠喝羊奶长大的闺女小苹打算离开延安。走之前,他俩来跟陈慕华告别。陈慕华摸着孩子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小苹……”
她一直都记得,这个名字有着“平平安安”的寓意。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她一天都没忘过这个名字。
调动的日子终于到了。26岁的陈慕华穿着黄色军装,从哈尔滨来到穆棱煤矿。她的工作是东北铁路总局总工会派到穆棱煤矿工会的特派员,后来中共穆棱县委又让她做穆棱煤矿党的负责人。钟毅呢,当了穆棱煤矿矿长还兼任军代表。这夫妻二人又在一起工作了。
按照东北局深入群众、实行“三同”的指示,每天都去煤场,跟矿工一块儿干活、装储备煤、拉家常。
陈慕华看到老百姓缺衣少食,有的人只能吃冻白菜和谷糠,女孩子没衣服穿都出不了门。她就跟钟毅讲:“咱们也过过这样的苦日子,现在咱们生活好了,可不能不管老百姓啊。”
于是,陈慕华就主动向上级请求拨款来发放救济物资,并且派人到农村和集市去买粮油布匹,连着几个通宵忙个不停,就想赶紧解决工人们的急迫困难。
知道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工人朱吉远家里生活困难后,夫妻两人就主动热情地找他聊天。聊天的时候,陈慕华了解到朱吉远的母亲得了重病,却没钱治。第二天,陈慕华把钟毅从没穿过的新大衣拿给朱吉远,夫妻二人还自己掏钱帮朱吉远的母亲治病。
日子久了,工人们慢慢发觉,陈慕华两口子和以前来的那些“官老爷”不一样,他俩特别随和,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时间一长,工人们就主动把当地恶霸王子钦靠着日寇欺负、压榨工人的那些坏事,一件一件地都告诉他们了。
陈慕华和钟毅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就把王子钦给抓了起来,还开了个诉苦斗争大会,让矿工们把王子钦干的坏事都揭露出来。最后,政府按照法律判了王子钦死刑。
陈慕华组织工人们在休息的时候献工,把献工挣的工资入股,用这作为筹建消费合作社的基金。这些合作社平价买卖东西,不为盈利,能稳定供应工人们基本的生活物资。
可这么一来,当地的土匪也得到消息了,就送了封恐吓信来,要几百斤白面大米,还有烟酒油盐,还警告陈慕华说,要是不按要求给,就要把矿山血洗了。
陈慕华一点儿也不慌张。那时,东北铁路司令部调了两个连的战士来守护铁路和矿山呢。钟毅是矿长还兼任军代表,有调动部队的权力。她赶忙回到家,跟钟毅商量了一下,接着就悄悄做了部署。夫妻一条心,军民齐努力,把土匪暴乱给镇压下去了。
【失而复得,一家团聚】
新中国成立之后,陈慕华先后担任东北铁路政治部宣传组组长、铁道部政治部宣传组副组长、国家计委交通局副处长、处长、对外紧急联络委员会三局副局长等职位。工作干得挺顺,成绩相当不错,可她二女儿小苹的下落仍然让她揪心。
后来,陈慕华又生育了两个女儿。她经常对三个女儿讲:“你们还有个姐妹呢,是妈妈不对,妈妈把她送给别人了。”由于陈慕华这么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年纪小的老三和老幺都没法理解自己的母亲。
夫妻二人也回过延安找王进夫妇,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没回来。
一直到1975年的时候,陈慕华得知外贸部有个女同志叫王进,别人跟陈慕华说“王进也有一个女儿”。
她都没顾得上打听年纪呢,当时就想去看看,不过同事把她劝住了,说冒冒失失过去,可能会把那家人吓着。陈慕华没办法,就找了个认识王进的同志,求他去看看王进的女儿。
那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满脸惊奇地说:“对,那个女孩个子高高的,五官和您特别像。”陈慕华立刻赶到了王进的家里,看到眼前的人正是以前做纺织女工的王进。
她满含深情地看着那个不知所措的女孩,好一会儿都没敢走上前去,而是一下抱住了王进说道:“大姐,你们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小苹,小苹永远都是你们的闺女,小苹会一直在你们身边尽孝的,老姐姐,往后咱们可就是亲戚啦。”
从那以后,小苹跟自己的父母、姐妹相认了。不过平常的时候,她还是住在养父母家里尽孝,只有周末才会到陈慕华和钟毅家里,和姐妹们一块儿看望父母。
余玮写过一篇文章叫《陈慕华:与中共同龄的铿锵巾帼》,登在2011年第9期的《党史纵览》上,页码是19 - 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