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和夫人结束对我国的访问乘坐中方派出的专机启程回国。29日阿萨德夫妇一行平安返回叙利亚。众所周知第19届亚运会正在中国杭州举行。在本次亚运会上我们邀请到了叙利亚的总统阿萨德这位重量级“嘉宾”。阿萨德总统和夫人应中方邀请出席了亚运会开幕式、游览了杭州灵隐寺所到之处受到中国民众热烈欢迎。按说外国领导人访问我国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叙利亚总统访问我国还真就意义非凡。
从2011年以来叙利亚就深陷战火之中。在过去的12年间世界经历了新冠疫情、俄乌冲突等诸多大事件。很多人都快遗忘叙利亚这档子事了,但事实上叙利亚战争迄今为止仍未结束。在过去的12年间忙于应对国内战争的阿萨德总统就没再对外出访过。这次的访华之行是自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阿萨德总统首次出访。要知道叙利亚总统上次访问我国已是19年前的事了。仅从这点来讲就已是意义非凡了。
通常一国领导人出访会乘坐自己的专机,但这次却是由我国派出专机去接阿萨德总统。目前叙利亚仍处于战争状态中。如果阿萨德总统乘坐自己的飞机出访我国很可能遭到反对派武装的攻击。我国派专机去接阿萨德总统就相当于把阿萨德总统置于我方的保护下。阿萨德总统来的时候乘坐我国派出的专机,回去的时候也同样是乘坐中国专机。事实上阿萨德的回国之旅有中国、巴基斯坦、伊朗、沙特、俄罗斯、叙利亚六个国家护航。
首先他在中国境内的旅程自然由我国护航。当然这段旅程的护航更多是出于外交礼仪,因为这段路上有没有护航都是最安全的。当专机由我国境内进入巴基斯坦领空后巴基斯坦歼-10战机立即升空与其共同飞向卡拉奇。当专机进入阿拉伯海时伊朗派出战机陪同其飞行至沙特领空,然后专机在沙特战机的护卫下飞行至约旦边境地区。此外俄罗斯方面也派出了战斗机对阿萨德进行护航。
最后当专机进入叙利亚领空后由叙利亚本国战机护航。处于战争状态中的叙利亚国土毕竟还不安全,所以专机进入叙利亚国内后仍需要战机护航才能平安抵达目的地。阿萨德这一路行程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因为正常来说一国领导人出访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阿萨德这次出访搞得如此繁琐主要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毕竟在叙利亚当前的战争状态下安全问题实在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叙利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前。这里地处亚、欧、非三洲交界的十字路口地带。特殊的地缘区位使其自古以来就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古埃及、赫梯帝国、亚述帝国、巴比伦王国、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帝国、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等各路势力都曾在此留下自己的活动痕迹。在罗马帝国及其后继者拜占庭帝国统治时期这里曾是基督教的重要传播中心。
公元636年叙利亚被阿拉伯帝国征服后开始逐渐阿拉伯化和伊斯兰化。千百年来阿拉伯人中流传着一句谚语:“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是一座拥有4000多年历史的古老城池。地处交通要冲的叙利亚同时兼具中东国家和地中海沿岸国家双重身份。联通我国与中西亚国家的陆上丝绸之路起点在如今的西安,而这条古代东西方交通主干道的终点就是位于叙利亚境内的帕尔米拉。
历史上古希腊文明、古罗马文明、伊斯兰文明都曾对叙利亚产生过深刻的影响。古老悠久的历史沉淀为叙利亚留下了大量文化遗产与名胜古迹,从而使叙利亚得以拥有毫不逊色于其他国家的文化底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叙利亚人趁机发动了反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的起义。1918年10月费萨尔在大马士革成立阿拉伯政府终结了奥斯曼帝国在叙利亚长达300多年的封建军事统治。
1919年7月第一次叙利亚国民大会在大马士革召开。1920年3月第二次叙利亚国民大会宣布叙利亚独立,但协约国最高委员会决定把叙利亚和黎巴嫩交由法国委任统治。同年7月25日法军进入大马士革废黜叙利亚国王费萨尔。叙利亚从此成为法国的委任托管地——所谓“委任托管地”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殖民地。法国统治时期叙利亚人民族意识开始觉醒。叙利亚人提出了一个民族统一主义概念“大叙利亚计划”。
大叙利亚计划旨在将叙利亚、黎巴嫩、外约旦、巴勒斯坦等地联合起来摆脱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与大叙利亚主义同时兴起的还有泛阿拉伯主义。比大叙利亚主义更为宏大的泛阿拉伯主义渴望统一整个阿拉伯世界。1944年叙利亚趁欧洲列强忙于二战的有利时机宣布脱离维希法国而独立。这一时期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以统一阿拉伯世界为己任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在叙利亚成立。这个政党此后逐渐在阿拉伯各国创建了自己的分支机构。
1958年叙利亚为实现统一阿拉伯世界的目标而与埃及、也门组成阿拉伯联合共和国。联合国家成立后埃及把所有叙利亚的企业和银行国有化,开罗被确定为整个共和国的首都,几乎所有的政府成员都是埃及人。深感被欺骗和出卖的叙利亚人于1961年9月27日发动军事政变,次日宣布联盟解散、重新成立了独立的叙利亚阿拉伯共和国。1963年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的哈菲兹·阿萨德发动政变夺取政权,此后他的家族一直统治叙利亚至今。
这个哈菲兹·阿萨德正是如今的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父亲。1930年10月6日哈菲兹·阿萨德出生于叙利亚北部拉塔基亚以东的卡尔达哈村的一个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穆斯林家庭。该教派只占叙利亚总人口的12%且被主流伊斯兰教徒视为异端。法国统治叙利亚时期出于分化瓦解叙利亚人的目的而刻意扶植阿拉维派:法国统治当局及军队大量起用阿拉维派人士。叙利亚军队就这样逐渐成为以阿拉维派士兵为主的军队。
哈菲兹·阿萨德上台后叙利亚政府的高层已完全为阿拉维派人士掌控。叙利亚就此形成这样一种局面:逊尼派占据着人口的绝大多数,而政权却掌握在阿拉维派手中。两派本身在教义上就存在一定分歧,而作为少数派的阿拉维派上台则进一步加深了两派之间的分歧。1976年叙利亚出兵支援了几乎被逊尼派军队打败的黎巴嫩基督徒,随后在以逊尼派为主的叙利亚穆斯林兄弟会煽动下叙利亚爆发了长达六年之久的内战。
1980年7月7日阿萨德政府发布的第49号法案将加入穆斯林兄弟会定为死罪。阿萨德政府对逊尼派的镇压自然使两派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增长。这种矛盾在平时也许并没表现出来,可在叙利亚经济形势的刺激下最终使这种矛盾被进一步放大。叙利亚位于中东地区西北部靠近地中海的地区。这里与盛产石油的波斯湾相距较远,所以叙利亚的石油收入在中东地区其实是相对偏低的。可叙利亚和其他中东国家一样高度缺水。
叙利亚这种自然地理条件使其处于干旱状态,因此粮食歉收几乎成为一种常态化现象。叙利亚从立国起先后参加了五次中东战争、介入黎巴嫩内战、支持巴勒斯坦的解放事业......这一切当然都是要花钱的。叙利亚的军费开支因此大幅增加:1990年至1994年叙利亚国防开支占政府总开支的54.5%。庞大的军费开支使经济建设资金被大大挤压。由于叙利亚政府重点发展与军事相关的重工业,所以农业和民用工业发展迟缓。
叙利亚糟糕的经济形势使国内矛盾愈演愈烈。叙利亚的国内矛盾为外部势力插手干预创造了条件。叙利亚北部顶着土耳其的腰眼,东边挨着伊拉克,西边靠近地中海。这样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亚、欧、非三洲交界的十字路口。这里是波斯湾石油进入欧洲市场的最便捷通道。这在无形中使叙利亚的地缘战略价值得以大幅提升。美国如果能控制叙利亚就能控制波斯湾石油出口通道命脉。这对维持石油美元霸权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更何况美国一旦控制了叙利亚还能以此为基地震慑伊拉克、伊朗、土耳其各方群雄。当然看中叙利亚这种地缘价值的并非只有美国。土耳其、伊朗、沙特这几个有心争当中东一哥的国家也都渴望控制叙利亚。除了国家政治层面的博弈之外中东地区由来已久的逊尼派和什叶派之争也参杂其中。中东国家绝大多数都信奉伊斯兰教,但伊斯兰教内部又分为逊尼派和什叶派两大主要派别。
叙利亚绝大部分人信奉逊尼派,但统治这个国家的阿萨德家族所信奉的阿拉维派却是什叶派分支。叙利亚的教派矛盾在外部势力插手干预下被进一步放大。2010底缘起于突尼斯的中东北非乱局迅速席卷了多个国家:2011年1月14日统治突尼斯23年的总统本·阿里逃亡沙特;2011年2月11日埃及总统穆巴拉克辞职;2011年2月16日利比亚爆发大规模反政府抗议活动......2011年3月6日叙利亚安全部队在德拉市逮捕了15名在墙壁上书写反政府言辞的儿童。
据说这些儿童被捕后受到了残酷虐待。这一消息传开后大马士革、阿勒颇、哈塞克、德拉、哈马等地相继爆发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活动。美国一向认为伊朗—叙利亚—黎巴嫩轴心是中东地区反对美国和以色列的堡垒,所以叙利亚爆发反政府示威游行后美国总统奥巴马公开要求阿萨德下台。从2012年起美国中情局特工开始在土耳其南部开展针对叙利亚的秘密活动,与此同时美国还公开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援助。
随后美国的欧洲盟友们也纷纷为叙利亚反对派提供资金、武器等方面的支持。沙特和土耳其这两个逊尼派国家早就试图颠覆叙利亚政府,因此也紧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步调对叙利亚反对派提供支持。叙利亚的国内冲突就这样升级演变成为一场国际性战争。随着西方国家和逊尼派国家介入到叙利亚内战中就使俄罗斯和伊朗坐不住了。如果放任西方国家和逊尼派国家颠覆叙利亚政府,那么俄罗斯和伊朗在叙利亚的战略利益就将受到毁灭性打击。
阿萨德家族信奉的阿拉维派是什叶派分支,所以巴沙尔政府得到了身为什叶派盟主的伊朗支持。叙利亚战争爆发后伊朗每年援助巴沙尔政府的人力和物资全部折现高达60亿美元。伊朗不仅为巴沙尔政府提供资金、人力、物资援助,而且还直接派兵介入叙利亚战局。伊朗不仅自己出兵支援叙利亚,还利用自己身为什叶派盟主的身份动员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什叶派武装、阿富汗民兵支援叙利亚。
截至2017年底叙利亚境内有7万多受伊朗控制的什叶派武装在活动。除了伊朗之外俄罗斯也向巴沙尔政权伸出了援手。早在1971年叙利亚原总统老阿萨德就与苏联签署条约允许苏联在塔尔图斯修建海军基地。苏联解体后塔尔图斯海军基地成为了俄罗斯在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之外唯一的海外军事基地。2000年巴沙尔成为叙利亚总统后又和普京续签条约,所以叙利亚实际上是俄罗斯在中东重要的战略支点。
事实上美国打击叙利亚是想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既遏制伊朗致力于构建的什叶派走廊,同时也是为挤压俄罗斯在中东的战略空间。如果俄罗斯要保住自己在叙利亚的军事基地乃至保住自己在中东的战略空间就不能坐视阿萨德政府被美国所支持的势力推翻。叙利亚危机爆发后俄罗斯派出由11艘战舰组成的海军编队进入地中海。阿萨德政府背后有俄罗斯和伊朗为首的什叶派武装支持,反对派背后有西方国家和逊尼派势力支持。
由于双方势力彼此势均力敌,所以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西方国家支持的反对派推翻不了阿萨德政府,可阿萨德政府同样消灭不了西方支持的反对派力量。因此战争就只能继续旷日持久拖下去。如今叙利亚的领土上除了政府军和反对派武装之外还活跃着美国、俄罗斯、土耳其、伊朗、沙特、以色列等国以及像伊斯兰国这样一些极端组织的武装力量。这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在2011年之前叙利亚人的生活还算安宁。叙利亚兼具中东国家和地中海沿岸国家双重身份:绝大多数叙利亚人信奉伊斯兰教,但面向地中海的叙利亚自古以来也受到欧洲文明的辐射。叙利亚独特的人文环境使其成为了中东地区一个世俗化程度较高的国家:叙利亚人信奉伊斯兰教,但奉行政教分离的世俗化国策。中东地区常见的教派之争在当年的叙利亚几乎是见不到的。在叙利亚也很难见到像沙特等海湾国家那样把自己完全遮盖在面纱里的女性。
古老的城市、壮丽的建筑、优美的风景、安静祥和的生活气息使当时叙利亚成为了一个优雅的国度。在这里见不到其他中东国家常见的暴力冲突。在这里能见到的是充满人文底蕴的名胜古迹。那时叙利亚经济不算很富裕,但那时叙利亚人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当时叙利亚不仅能实现粮食自给,而且还是阿拉伯世界的五个粮食出口国之一。那时的叙利亚不仅能满足民众基本的物质生活需求,还拥有历史悠久的文学传统和充满活力的电影产业。
这个国家的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如果叙利亚照此路径发展下去将会是一个有希望有前途的国家。战争的爆发使所有的希望全都化为了泡影。叙利亚战争造成了二战以来最大的难民潮:混乱的局势导致难民外溢冲击着周边国家社会稳定。战前的叙利亚有80多家的公立医院,然而现在接近70%以上的医疗体系基础设施已被毁掉。位于叙利亚最大城市阿勒颇的全国最大、最先进Al-Kindi医院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2010年叙利亚的GDP约为600亿美元。内战后叙利亚统计部门不再发布数据。不过联合国相关机构估计叙利亚如今的GDP可能为100多亿美元。这意味着十多年的战争使叙利亚经济缩水近80%。叙利亚作为阿拉伯世界昔日五个粮食出口国之一如今为解决温饱问题必须从国外进口谷物、大米以及糖等物资。当然比经济损失更惨重的是大量人口死于战火。每死亡一个人就意味着一个家庭的悲剧。
叙利亚境内那些有着千百年历史的名胜古迹也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在2011年战争爆发后拍摄的奥马利清真寺的照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尖塔已被粉碎。位于阿勒颇古城的伍玛亚德清真寺的尖塔也已被彻底摧毁。曾经充满商业气息的麦地那集市早已只剩残垣断壁和遍地瓦砾。战争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如今的叙利亚已成为中东最血腥疆场——国内不同种族、教派之间的冲突加剧,同时也给国际社会造成了难民外溢、地缘政治角逐、暴力冲突等问题。
阿萨德总统的夫人阿斯玛·阿萨德在杭州时曾被一位中国女游客赞叹道:“总统夫人,您好漂亮!”阿斯玛回答道:“你们有一个美丽的国家”。这句话不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而更多的是由衷的赞美与感慨。毕竟现在的叙利亚仍处于战乱状态,但在中国到处都是一片安宁的景象。当然阿萨德夫妇此次中国之行也许预示着叙利亚崭新未来的开始。这次我国安排前去接机的是商务部长王文涛。这也许暗示未来中、叙两国将会有更多商务合作。
叙利亚在经过多年的战火摧残后势必是需要重建的。中国在世界上被誉为“基建狂魔”。叙利亚的重建工作对中国基建企业而言大有可为。中国是国际社会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国从未欺凌过弱小国家。如果说美国给伊拉克、叙利亚等国带来了战争,那么中国则总是在战后支援这些国家的重建。如果说美国的外交策略是到处横行霸道,那么我国的外交理念则是尽可能广结善缘。
阿萨德总统访华期间曾说过:“感谢中国与苦难中的叙利亚人民站在一起”。如今的叙利亚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无法彻底结束战争状态,但从阿萨德总统开始走出国门和我国进行友好交流可以看出形势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未来中、叙两国合作的加深会帮助叙利亚人民重建家园。当然过去十多年的战争对叙利亚的破坏是很大的,而且这场战争迄今为止尚未结束,所以叙利亚的战后复兴重建势必也需要极为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