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村子南边有一条河,爷爷说那叫太平河。太平河不算宽,但很长。我跟村里的小伙伴建国、爱军、爱民、拥军等曾经一起沿着河边向西走过了刘小庄、刘大庄和刘老庄,向东走过了前八里庄、中八里庄和后八里庄,但都看不到太平河的头儿,反正就是很长很长了。
夏天歇晌起来,等太阳的毒劲儿过了以后,爷爷总喜欢背上草筐,领着我去太平河坝上去玩儿。河坝上种满了紫穗槐和红柳条树,还有一片一片的绿油油的茅草。我和爷爷并排坐在一棵紫穗槐下面,看着河水静静地流淌。爷爷的背很弯,但眉毛很长,都快耷拉到眼角儿了,爷爷说这叫长寿眉。我问爷爷,这河倒底是从哪儿淌过来的,怎么也没个头儿呢。爷爷吸着旱烟袋,悠悠地说,这太平河可长了去啦,听说最上边连着黄河呢。那,这河是谁挖的呢?爷爷摸了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头顶,有些为难地说,哎呀,这可不好说啦。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这条河就有了。我爷爷跟我说过,他记事的时候这条河就在了。祖祖辈辈到现在,村里的这些庄稼地全靠它啦。那,咱们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建的呢?肯定是先有了村里的人,才有人去挖这条河吧。爷爷充满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听我的爷爷说,他的爷爷的爷爷下生的时候就有咱这个村子啦。再往上说,就没人知道了。我被这么多的“爷爷”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爷爷也嘿嘿嘿地笑了。两道长寿眉在橘红色的夕阳中不停地颤动。太平河在我和爷爷的笑声中依然不紧不慢,步履款款。
于是,我和爷爷就不再说话。爷爷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望着静静流淌的水面出神。我倚在爷爷的背上,面朝着太平庄,一座一座地辨认着村子里的那些院落。偶尔从某个院子里飘出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惬意而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