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知道27号下午四点前要赶到指定位置,但具体战斗任务是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到了4月27号下午两点四十三分,我连牵引车进入山里一道缓坡,缓坡上到处是车辙和满是泥水的坑。也不知道缓坡上方的地势情况,连长只得派人去查看,我和小胡带着几名战友登上了缓坡去查看地势。

缓坡下面分了两条路,一条向右,地势相对平缓,而向左去的路的是个很陡的下坡,应该是有重炮部队经过,整个路基已压得不成样子了。两条路之间又是个小山包。指导员仔细查看地图,确定指定位置要向左走,这时山后方我军火箭炮阵地上的火箭弹呼啸着朝越军阵地飞去,一批批火箭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卷起气浪连山头上的树木都跟着疯狂摇摆,我军在做总攻前的炮火准备了。

连长很着急,和指导员商量着通过陡坡的办法。牵引车拖着火炮下陡坡,轴距太长,火炮不好掌握,会导致火炮连接器变形,甚至侧翻,从而影响到火炮的正常发射。只有先用牵引车将火炮拉到缓坡最高处,再作炮车分离,牵引车先下坡,火炮由人力辅助慢慢滑下坡后再挂上牵引车。这无疑是个大工程。指导员召集全连集合,说:我连任务是协助步兵兄弟收复老山。为了胜利,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听,那真是热血沸腾。总算赶上一场大仗,收复领土是军人莫大的荣耀。

六车拖着火炮先上坡,一个排战友上去帮忙,先把火炮分离,我看到牵引车往下开时,车辆后尾的离去角挂到了土坡上。车辆往前开到前面开阔地。二十几个战友扶着火炮慢慢滑下陡坡,还好有惊无险,轮到三炮过陡坡时,炮轮准备下坡时发生打滑,眼看火炮不受控制,就要往陡坡下滚去。一排长带着小赵和另外几名战友跑到炮火前面去阻拦,天雨路滑,一排长不慎滑到,炮轮从他腰上碾压了过去,人当时就不行了。一门幺五二榴弹炮,自重五吨多啊!我看到一排长嘴里吐着血沫,战友们都红着眼眶蹲在他身边,小赵呜呜的哭着,扶着一排长。

我看到连长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对着卫生员怒吼,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救活!。可在这偏远的荒山里,车跑出去都得要一两天。一排长躺在小赵怀里断断续续的说:不用管我了,我没事。我们后面还有二炮要上来,我们几名战友托着一排长的身体,把他转移到牵引车上,我感觉他的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支撑了。车辆往前颠簸行进约半个小时后,一排长陷入了昏迷。三点五十二分,我连到达指定位置,工兵部队已经将炮位区域的树木清理干净,通信兵完成电话线的铺设。我们赶紧展开炮位,等待上级指令。我不得不承认,部队的指挥是一门艺术,火炮的弹药除了牵引车上的正常基数外,补充弹药总会在火炮抵达预定位置后不久,就出现在我们阵地周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把负伤的一排长及小钟的遗体放在通信车上,让他们送到后方去。炊事班长老韩带领着炊事班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他说,大伙将近两天水米未进了,要做点油水足的饭菜给大家,狠狠打击越鬼子。一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了各炮位,土豆炖咸菜,上面飘了很多油花,饭是熟的。看到饭菜,我们才觉得真的饿了。我们刚要吃饭,电话铃声响起:目标某某,坐标某某,榴弹,五发极速射。大家赶紧把饭盆放到一边,校准火炮,复合指令,装填弹药,发射药,全连火炮迅速发出怒吼。当时我们幺五二榴弹炮,一个炮标准是六发,一个炮标准的发射数量是一个弹药基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幺五二榴弹炮一个弹药基数是60发。我们打完五发急速射后又来了一轮齐射。

等我们再端起饭盆吃饭时,饭盆里满是火炮发射时溅起的黄泥水和泥土,已经没法吃了,我们只得挖了个坑,把饭菜倒进去掩埋起来。为此,老韩又抹了一次泪,埋怨自己,说他送饭送得不是时候。在火炮发射的间隙,我看到阵地左侧的尽头出现了一支部队。约有一个连,他们很快跑到我们跟前,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疲惫,一问才知道是14军某部。我看他们浑身衣服都湿透了,手臂上都缠着白毛巾,有的战友连鞋都跑掉了,光着脚。他们坐在我们炮位前面大口的喘着粗气,做短暂的休整,有几个战士还在剧烈的咳嗽。有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给他们鼓着劲:同志们,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祖国,为了人民,我们一定要狠狠教训越军白眼狼!。

休整了几分钟,队伍迅速起身朝前方奔去。我看到有几个战士路过我们炮位时,看着停成一排的牵引车,露出羡慕的眼神。我想:他要是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就不会再羡慕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