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些胎记,老人说是上辈子作孽被砍头的印记。
于是,我成了把爸妈眼里的坏种,灾星。
后来,我如他们所愿,亲手把他们送进监狱。
1、
我妈和舅舅是龙凤胎姐弟,从小被人夸有福气,于是她知道自己怀了双胞胎后,认定生下来一定是龙凤胎。
我的出现,让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成了赔钱货。
更巧的是,我的后颈处多了一道黑色的胎记,身上还有着大片大片的红斑。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因为我上辈子作恶太多被砍了头留下的印记。
于是爸妈认定我是天生恶种,抢走了属于弟弟的生命,给全家带来了晦气。
似乎是为了对比出我是坏种,村里人把姐姐夸成了上天赐下压制我的福星。
为了证实他们的说法,他们会逗笑姐姐说福星就是见人就乐,转过头对我板着脸凶狠的说坏种就只知道哭。
于是爸妈给姐姐起名叫周明月,我叫周小星。
意思很明显,希望姐姐一辈子踩着我,压着我。
小的时候,其实爸妈也对我笑过的,妈妈还说过只要好好教育,她有信心我会是个好孩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村里人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我的胎记,一次又一次强调我是坏种。
是妈妈迟迟怀不上二胎,怕村里人的口舌咬死推说都怪我太晦气。
是姐姐被惯得自私霸道,和小朋友抢东西,老师问她却说是我逼她抢的。
......
一桩桩一件件,让爸妈越来越厌恶我,越发坚定的相信我就是那个天生恶种。
我的解释、反抗都成了狡辩撒谎的证据。
于是姐姐顺理成章成为了家里的小公主,我成为了这个家里的保姆。
小学时的我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日常家务活的流程。
五点半起床扫地拖地做好早餐再去学校,放学回家做晚饭还要洗全家人的衣服。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为什么我和姐姐明明长得一样,生活上却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我也没有勇气和能力反抗,只是每天羡慕的看着姐姐,奢求父母施舍的温暖。
二年级,我和姐姐已经长得一点也不像了。
她白白净净,修剪整齐的娃娃头下是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穿着新买的粉色连衣裙,任谁看见都夸她可爱漂亮。
我却因为暑假要下地干活,晒得比比班里最淘气的男孩子还要黑。
穿着亲戚给的旧衣服,顶着我妈拿剪子随手剪得狗啃头,同学们怎么看都觉得我是爸妈捡来的孩子。
我宁愿自己是被捡来的,这样我大概能更好的接受命运。
2.
我没有姐姐漂亮,没有姐姐嘴甜,没有姐姐能为父母争光。
我想只要我成为好孩子,为父母争光,爸爸妈妈一定会看到我的好。
我尝试着抢着参加学校里的活动,抢着和大人说话求他们的一句夸奖。
学习上更是认真,早上拖地时默默背古诗,晚上洗衣服时背着乘法口诀表。
努力的成果是我的成绩以惊人的速度上升,稳稳占据第一名的位置。
我拿着语文数学满分的试卷冲回家的时候,心里想过无数的念头。
爸爸妈妈应该很高兴吧,他们会不好给我奖励?他们会不会夸我争气?
打开门迎接我的却是爸爸狠狠地一巴掌。
「真是骨子里坏透了,居然敢打你姐姐。」
我脸上火辣辣的,耳朵也嗡嗡响。
我被扯着头发拖到姐姐面前跪下,眼前黑色的小皮鞋上忽的滴上一滴血渍。
我才发现我被爸爸一巴掌打出了鼻血。
我慌忙抬头,就看见姐姐的头埋在妈妈怀里,脸上是两道未干的泪渍,眼睛红红的瞪着我。
她身上的公主裙沾满了灰,还破了个大口子,膝盖上也蹭破了皮。
妈妈嫌恶的看着我,眼神冰冷的似乎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你个贱蹄子你看看你把你姐姐打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这么狠啊。」
我茫然的摇头:「我没有啊。」
姐姐哇的一嗓子哭出来,指着我抽噎着说:
「你不承认,明明就是你放学说自己成绩好,以后爸爸妈妈不会爱我了,还把我推摔跤的。」
放学出教室的时候,姐姐拦住了急着回家向爸妈报喜的我。
「周小星,把你的试卷给我。」
我警惕的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我不许你跟爸妈说考试的成绩,你就说你没考好,没及格。」
我急忙护住装着试卷的书包:「不行,我想让妈妈看看我第一次考满分。」
姐姐气得一跺脚,冲上来就要抢我的书包。
她不像我每天干活,力气自然没我大,我轻易的就推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发现抢不过我,眼珠子一转一溜烟跑了。
但是我并没有打姐姐,更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试图跟爸妈解释:「我没有打姐姐,是她不许.....」
爸爸冷酷地声音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不是推了姐姐?」
「是,但是她先抢我的......」
「你别讲那么多,你推了就是推了,你就是个坏种,天生就是恶毒下贱的货色。」
爸爸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根本不停我的解释,嘴里的污言秽语一股脑砸在我身上。
坏种两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将我禁锢在原地,再也没有拿出那两张满分试卷。
3、
三年级时,我们家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妈妈怀孕了,并且找人看过怀的是个男孩子。
爸妈脸上的笑容就没再下来过,连我都跟着沾光。
妈妈破天荒的夸了我能干听话,一定会成为好姐姐,爸爸也不再说我晦气,炫耀自己儿女双全,有福气。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的到来,我的生活不再灰蒙蒙的。
我想着,等弟弟出生了,我要教他说话唱歌,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弟弟的名字。
周浩天,我和姐姐是月亮星星,我希望弟弟是雄伟的天空,有无限的未来。
但姐姐不喜欢弟弟,她看着爸妈高兴的样子,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有一天晚上关了灯,我正迷迷糊糊快睡着,突然被姐姐叫醒。
「小星,你想要弟弟吗?」
睡得正香被吵醒的我迷迷糊糊中,随口应了两声。
姐姐猛地从床上坐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黑夜里狼的眼睛,泛着幽幽的光。
声音也低沉的可怕,明明盖着被子我却觉得周身都冷了下来。
「有了弟弟,我们以后会被随便嫁人换彩礼给弟弟娶老婆,爸妈再也不会把我们当孩子,他们只会爱弟弟一个人。」
我被姐姐的状态吓得有些害怕:「姐,你想多了,爸妈多疼你啊。」
姐姐突然躺下,不再说话,我只觉得她莫名其妙的,很快又睡着了。
如果我知道她后来会那么做,会差点害死我,我那天晚上一定会给她一巴掌,打醒她糊涂的脑袋。
周五那天,我回到家发现空无一人,邻居告诉我妈妈摔跤送去医院了。
我吓了一跳,和姐姐一起,着急忙慌的赶到医院。
妈妈已经做完手术,沉默的躺在病床上,原本隆起的肚子凹了下去,脸上是死一样的苍白。
爸爸捂着头,坐在病房门口的地上,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道。
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站在妈妈病床旁,看着憔悴的妈妈,我心里酸的发涩,轻轻的帮妈妈掖着被角。
妈妈,会好起来的,弟弟还会有的。
我没注意到姐姐是什么时候走到爸爸身边的。
爸爸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推开了我,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畜生,你这个畜生,,我真应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你。」
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个耳光将我整个人扇的飞了出去。
我的头嗡嗡作响,爸爸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动着,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巨大的恐慌迅速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本能的恐惧让我紧紧抱住自己。
爸爸好似铁了心要打死我,一脚又一脚踹在我身上,我浑身上下都在痛,一动也动不了。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陶瓷杯,恶狠狠砸在我头上。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遮住了我的双眼。
眼前越来越黑,终于我彻底的昏死过去,当时我脑子里迷茫的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4、
我被爸爸打聋了一只耳朵。
听见动静赶来的护士及时把我救下,我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事后我才知道,妈妈那天在院子里踩到了钉子导致没站稳摔流产了,而姐姐告诉爸爸,看见我在村里新盖的房子那抓了一把钉子。
我说我没有,我说姐姐骗人,却只是又换来一顿毒打。
奶奶怕我真的被打死了,把我从那个家里带了出来。
奶奶和爸妈不一样,她不让我干活,也从不骂我,每天晚上把我抱在怀里睡觉。
我问奶奶:「奶奶,你不怕我是坏种吗?」
奶奶刮了刮我的鼻子:「都上过学了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啊,你可不许学你爸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答应奶奶会好好读书,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书里都会教你。」
我在奶奶这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全村人都骂我是坏种害死亲弟弟的时候,只有奶奶相信我,试图为我讨个公道。
奶奶带着我回了家,让爸妈好好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妈妈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她是天生恶种,她的话也能信?撒谎精。」
我哭着求妈妈相信我一次,只要相信我一次就好。
她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房间写作业的姐姐,看我的眼神更加怨毒。
「我真后悔生了你,你就是灾星,就是贱种,就该去死。」
我是被奶奶硬拉回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爸妈一次也不愿意相信我。
好在,我还有奶奶,奶奶信我。
从那以后,奶奶成了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爸妈恨毒了我,他们不愿意让我好过。
他们跑来奶奶家里闹,说我走了家里没人干活,要我每天回家干完活再上学。
我要是不去,他们就直接跑到学校教室里抓人,逼着我干完活才能走。
我才10岁,我能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每天早上先赶到父母家喂猪喂鸡做好饭再去上学。
晚上帮他们洗好衣服才能回家,学校放假我更是一天到昨晚的扎在地里。
他们从没给过我一分钱,奶奶靠着自己种菜卖菜供我读完小学,读完初中。
时间淡化了我对家庭的渴望,淡化了我对父母的敬仰。
后来我很少再和他们讲话了,只想每天好好读书,考出个名堂来,挣了钱带奶奶搬进城里。
沉默寡言的我在学校没有朋友,也没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我每天唯一的快乐就是学习。
我喜欢写作文,喜欢用美丽的辞藻描绘彩色的生活,我喜欢做题,喜欢在公式里探索未知的奥秘。
或许上帝怜悯我,将偏爱都补在我的智商上,我一直是全校第一名,是老师眼里的天才,是同学眼里的变态。
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如果周明月不整幺蛾子的话。
5、
村里的中学教育质量和县里还是有很大差距。
我中考是全校第一名,在县里却排在一百名左右,好在我考上了县一中,能进县一中就有读大学的机会。
周明月距离录取分数线就差的远了,想走后门都没办法走,只能高价买一个借读的名额。
一个借读名额需要三万块,还不包括学费和住宿费。
于是,爸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报到前两天,我妈叫我一起吃饭,庆祝我考上一中。
在妈妈叫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爸爸夹了个鸡腿给我时,我越发感觉不安。
15岁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深刻的认识到我的父母是不在乎我这个女儿的。
「明月,小星,为了你们的未来,爸爸做了个决定。」
姐姐立马放下筷子,端端正正的做好,扫过我的眼神是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明月学习不好,需要更好的环境来提升成绩,所以明月顶替小星的名义去县一中读书。
小星学习能力强,在哪里读书都一样,你就留在镇上的中学。
等下学期,我再带你们去改名字,把你们的名字换回来。」
我手里的筷子一下掉在了地上。